沙娜拉道:“她是個聰明人,久等鵲兒不返,當然想得到是發生意外了,老身相信她會隨機應變的。”


    桑瓊想了想,也道:“老夫人既然這麽說,大約不會有甚差錯,咱們就先依老夫人的安排吧,鵲兒傷勢不輕,你去扶她一扶。”


    麥佳鳳雖不放心,隻得耐住性子,依言上前扶起鵲兒。


    沙娜拉問道:“現在咱們立腳的地方,距西園入口處已有多遠?”


    鵲兒答道:“大約已有五六十丈。”


    沙娜拉點頭道:“再向前走三十至四十丈,注意左邊石壁頂端有一塊凸石的地方。”


    桑瓊應聲領先,如言向前行了四十丈左右,取出火折子一晃,果見附近石壁頂端,有一塊突出的石頭。


    那石塊狀如倒鍾,色澤也略呈赭色,但因位置較高,故不易被人發覺。


    桑瓊把所見告訴了沙娜拉,問道:“這就是秘道門戶開啟的機鈕麽?應該向下拉,還是向上按……”說罷,已熄了火折子,提氣而待。


    沙娜拉卻急聲喝阻道:“別碰它!”


    桑瓊詫問道:“為什麽?它不是秘門機鈕?”


    沙娜拉道:“這塊凸石雖是啟門機鈕,但另有一處鎖扣,必須先行鎖住,才能使用,否則,一碰那石塊,後園警鍾立鳴,那就糟了。”


    話聲微頓,又道:“你站在那凸石下方,麵對石壁,向右橫移三步,蹲下身子,找一找壁角下有個圓洞?”


    桑瓊依言而行,果然一探手,就摸著那個圓洞,不禁稱奇,道:“的確有一個圓洞,而且,洞裏還嵌著一支鋼環。”


    沙娜拉接口道:“不可拉動那支鋼環,要輕輕將它向左轉一匝半,再向右轉三匝半。”


    桑瓊小心翼翼的轉動那支鋼環,按數轉畢,隻聽“哢達”一聲輕響,鋼環忽然自動脫落。


    他還當自己用力太大,將鋼環扭斷廠,忙道:“鋼環斷了,怎麽力?”


    沙娜拉卻笑道:“正要它斷脫,這支鋼環,才是秘門之鎖,現在你可以拾起鋼環,去按動那塊凸石了,記住要一連推按三次,中途不可間斷過久。”


    桑瓊取出鋼環,一吸氣,長身而起,斜肩側麵,舉掌向右上連擊三掌。


    “哢崩”機簧聲中,那凸石應手縮退,忽然輕巧地一轉,露出一個鎖匙孔。


    沙娜拉恍如親自望見,沉聲道:“將環鎖插進去,轉動一匝,要快!”


    桑瓊如命施行,鋼環甫轉,突然響起一陣“軋軋”機聲,眾人立身處五尺內,整段地道竟然緩緩向下沉落。


    沙娜拉輕噓道:“不要驚慌,現在咱們正換入第二層秘道,上麵另有同樣一段地道補滿缺口,而且,門鎖在咱們手中,上麵的人就是想下來也辦不到了。”


    鵲兒目睹奇景,不覺驚歎出聲,道:“就連咱們長在內宮的人,竟不知地道中還有這種巧妙安排哩!”


    “當年耶律翰前輩建此地道,隻是防備同門追索,想不到卻便宜曹克武作了狡兔之窟,無怪他要加以拓寬了。”


    隱娘笑道:“曹克武也沒想到,今天竟反而方便了咱們,這就叫做‘一報還一報’。”


    桑瓊忽然中心一動,忙道:“地道沉換,鋼鎖失蹤,假如曹克武在上麵一層地道中搜索時,一定會發覺有人潛入第二層,這一點卻不能不防。”


    沙娜拉點頭道:“你的顧慮一點也沒錯,然而,地道共分三層,曹賊依恃阿蘭的武功,即使發覺有人潛入,一定會先由第三層藍樓方麵開始搜查,而且,為了保持秘密,他也不會帶領多少幫手,咱們隻要能挨到子夜時候,就算被他尋到,也不必擔心了。”


    桑瓊急問道:“為什麽子夜過後就不用擔心了呢?”


    沙娜拉緩緩道:“那時候,阿蘭賤婢已被掌握,咱們還顧慮什麽?”


    桑瓊茫然道:“晚輩仍未聽懂夫人的意思……”


    沙娜拉微哂道:“老身不說,你們自然不會懂得,這是一樁極關重要的秘密,除了老身夫婦和阿蘭,恐怕曹克武那匹夫也未必知道……”


    話聲一頓,神色立變肅然,緩緩又道:“每夜子時,是阿蘭的‘劫期’。”


    桑瓊等仍然不懂,又問道:“什麽叫做‘劫期’?”


    沙娜拉凝重地道:“這是天殘武功中一個特有的稱渭,皆因天殘弟子,生理心理俱不如常人,為了練成超越常人的武功,勢必要截長補短,轉弱為強,才能與正常之人競爭,所以,凡屬天殘武功,都是激進的,換句話說,有一利必有一弊,天殘武功也都有無法彌補的缺點。”


    “所謂‘劫期’,就是‘容易遭劫的時期’,凡是練習高深天殘武功的人,每天總有一定的時期,必須散功調養,狀如廢人,在這段時間內,任何一個三尺小童,都能製他於死命……”


    桑瓊等四人聽到這裏,都吃了一驚,隱娘性急,搶著問道:“這是什麽緣故?”


    沙娜拉道:“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已經練成超過他本身體力所能達到的境界,強弓易折,必須鬆弛一下太緊的弓弦,這就好像一個練‘金鍾罩’、‘鐵布衫’、‘十三太保’等橫練硬功的人,都有‘罩門’的道理一樣。


    “試想,一個血肉之軀,本來不能抵抗刀劍,硬要練得刀劍不入,豈合情理。是以,渾身越是練得堅逾精鋼,那‘罩門’所在,也就越是脆弱,全身雖然不畏刀砍劍劈,那‘罩門’所在,卻連一個指頭也挨不起。


    “天殘武功之有‘劫期’,正跟橫練之人有‘罩門’的道理毫無分別,你們現在懂了麽?”


    四人聽了,恍然大悟,但鵲兒卻詫問道:“婢子和姑娘也是宮中弟子,怎麽並不知道‘劫期’這回事呢?”


    沙娜拉道:“除非你們練的不是‘天殘武功’,或者功力實在太淺,根本談不到‘有成’的階段。”


    鵲兒點點頭道:“唔!不錯,婢子是隨姑娘練武,記得姑娘曾經說過,咱們練的武功,是由宮主傳,好像和天殘門武功並不一樣。”


    隱娘道:“曹克武本來不是天殘弟子,你們學的當然不是天殘武功了。”


    桑瓊問道:“但不知天殘武功的‘劫期’是否都在子夜?時間共有多久?”


    沙娜拉道:“劫期的時間,乃是每個人最高秘密,不會輕易讓人知道,這也和‘罩門’一樣各隨練功之人心意,並沒有固定在子夜,至於劫期時間長短,因人而異,有的隻半個時辰,也有長達一個時辰以上,這就是要看各人的功力深淺火候來決定了,火候淺的,時間較短,功力深的,時間也就相對加長。”


    桑瓊又問道:“那阿蘭的‘劫期’有多久時間?”


    沙娜拉道:“十年前,大約有一個時辰;十年之內不知她功力進境如何?可能已經超過,-個時辰了。”


    桑瓊駭然道:“換句話說,她的天殘武功,已屬上駟之選?”


    沙娜拉道:“也可以這麽說吧,十年前她的‘天殘大法’尚隻六七成火候、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大成?”


    說者,一笑,又接道:“其實,你大可不必擔心,須知她功力越高,‘劫期’時間也就越長,那不是更容易得手了麽?”


    桑瓊默然低頭沉吟,似有為難之色。


    沙娜拉雙目雖盲,卻好像看得清清楚楚,問道:“桑少俠莫非感覺這樣下手,有失武林風度?”


    桑瓊赧然道:“不敢隱瞞夫人,晚輩隻是覺得她畢竟是個女人,縱然功力再高……”


    “錯了!”沙娜拉突然正色截口道:“桑少俠應該明白,女人並非弱者,一個女人如果具備上乘武功和惡毒心腸,她所幹出來的壞事,不知要比男人歹毒多少倍,老身敢說,如非在‘劫期’中下手,舉世能以神功製服阿蘭的人,恐怕很難找出三數人來。”


    桑瓊垂首道:“這個,晚輩知道。”


    沙娜拉道:“老身也相信少俠會知道得失利害,常言說:君子不虧大節。老身以為隻要大節不虧,有時候,就不該拘泥虛禮,致誤大事。”


    桑瓊微微一怔,猛然仰起頭來,肅容道:“晚輩謹受教益,一切還求夫人主持大局。”


    沙娜拉道:“老身是個殘廢人,還淡什麽主持大局,不過,如今既已同難共險,對此地情況,老身要比你們熟悉一些,自當盡其所知,冀能有助於大家。”


    語聲一頓,忽然問道:“現在什麽時刻了?”


    桑瓊答道:“大約在酉戊之交。”


    沙娜拉略一蹙眉,道:“時間的確還太早了些,但如今情形改變,恐怕難有餘裕再等兩個時辰,咱們必須先作應變的準備。”


    桑瓊躬身道:“晚輩等願恭聽夫人調度。”


    沙娜拉漠然一笑,道:“那卻不敢當,但再往前去,就是瓊樓底層,阿蘭那賤婢耳目甚靈,為免泄露形跡,非必要時,大家最好盡量減少開口,而且,彼此應略作分散,不可聚集一處。”


    桑瓊一麵應著,一麵向麥佳鳳等以手示意,大家心裏都突然緊張起來。


    沙娜拉繼續說道:“咱們共有五人,除老身外,還有一位受了傷,能夠動手應敵的,僅三人而已,假如再減去護衛傷者的人數,大約隻有桑少俠一人可以放手施為,是以,事先不得不指定一人斷後,以備情勢危急時,截阻追兵……”


    桑瓊忙道:“何須指定,屆時自應晚輩斷後。”


    沙娜拉卻搖頭道:“少俠隻能擔任攻敵,怎能擔任斷後。”


    桑瓊說道:“為什麽呢?進時攻敵,退時豈不正該斷後麽?”


    沙娜拉凝重地道:“不!老身所謂斷後的人,是在緊急時,與敵偕亡,方能阻斷追兵。”


    桑瓊一驚,道:“假如功力相差太多,縱然不惜偕亡,未必便能阻擋得住敵人。”


    沙娜拉道:“這條地道內,早已埋下炸藥,原是準備危急的時候,炸毀人口,以阻追騎,不過,那炸藥樞鈕所在,是設置在瓊樓底層附近,咱們行動不便,臨時恐怕無法從容發動,所以得安排一個人扼守在炸藥樞鈕之前,萬一事敗,就犧牲自己,引發炸藥。”


    桑瓊低“啊”了一聲,不禁大感為難。


    麥佳鳳問道:“那扼守的人,引發炸藥以後,自己就真正沒有脫險的機會了麽?”


    沙娜拉搖頭道:“炸藥引發為時太短促,脫身的希望可說十分渺茫,否則,敵人也能同樣趨避,炸藥威力便大大減少了。”


    桑瓊道:“既然如此,晚輩以為寧可以不用炸藥阻敵,屆時由晚輩斷後,且戰且退,掩護大家退走……”


    沙娜拉接道:“那樣,大家都沒有脫身的希望了。”


    地道中頓時陷入一片沉寂,須臾,鵲兒忽然應道:“婢子願意留下斷後。”


    麥佳鳳輕呼道:“鵲兒,你”


    鵲兒搶著道:“婢子身負重傷,活著隻有拖累大家,倒不如舍死斷後,跟那些狠毒的賊子們同歸於盡,隻求少俠和姑娘們,將來善待咱們路姑娘,替婢子父女報仇,婢子就是死也瞑目了!”


    桑瓊心裏一陣淒然,道:“老夫人,可否……”


    沙娜拉截口道:“斷後的安排,乃是為防萬一,事實上並不一定就用得上,但卻不能不有此準備,假如不為襄助諸位進退,老身也可擔任斷後之責。”


    桑瓊無話可說,隻好點點頭道:“好吧!就暫時這樣安排,但願運氣別那麽壞。”


    沙娜拉神色一肅,說道:“由此向前走一百步,石壁右下方有一塊浮石,可以揭下來,留守的人,就坐在裏麵。”


    大家照她的指示,前行百步,桑瓊俯身試探,果見一塊石壁是中空的,隻一用力,整片浮石便應手揭落,裏麵卻是一個三尺高的洞穴,恰可容一人趺坐。


    麥佳鳳鼻際一酸,忍著熱淚,將鵲兒扶入洞中坐下。


    沙娜拉問道:“你伸手摸摸兩邊壁角,有什麽東西?”


    鵲兒道:“左右各有一隻鐵鑄的長方盒子,上麵都有一支小環。”


    沙娜拉沉聲道:“你要仔細記住,右手那支小環,便是炸藥樞鈕,你若在洞裏,必須隨時留意地道中的情況,假如看見我們不敵敗退,須待我們通過你麵前以後,先拉那左手的一支小環,然後等有人追到你的洞口,再拉動右手小環,時間和順序,千萬不能弄錯,現在,你照老身的話,複述一遍。”


    鵲兒果然照話複述,說完,沙娜拉認為並無差錯,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好了,咱們可以開始行動。”


    桑瓊不忍多看鵲兒,漫應一聲,當先向前行去,隱娘負著沙娜拉居中,麥佳鳳隨後,每人之間,相距各約一丈。


    這條地道,與上層形式一般無二,但卻略呈彎型,並非筆直的,大約是為了“瓊樓”的方向位置所限,不得不如此。


    行了二三十丈,再回頭,已經看不見鵲兒和那洞穴,而前麵乃一望無際,黑黝黝不知還有多深多遠。


    桑瓊提氣躡足而行,腳下漸漸加快,但移步間,衫襟不揚,不帶絲毫聲息,每一跨步,恰好四尺, 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正行間,沙娜拉忽然啞聲叫道:“停步!”


    桑瓊念隨意動,身形一沉,立地頓住,轉而問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沙娜拉道:“少俠請查看一下,這一段石壁,是否帶有潮濕氣味?附近有無加設的支柱嵌在石壁內?”


    桑瓊略一審視,點頭道:“正如夫人所說,附近確有隱嵌在石壁內的支柱,而且,壁上也有水漬。”


    沙娜拉正色道:“這麽說,咱們已接近瓊樓蓮池,少俠不可行得太快,前麵就快到了。”


    然後,又低聲囑咐道:“從現在開始,大家別再出聲,縱要交談,也須特別謹慎,抵達地頭以後,桑少俠請留意傾聽上麵樓中聲息,須知樓底石室,跟上層房屋都有通氣傳聲的設備,稍一大意,就會被上麵發現的。”


    桑瓊連聲應道:“晚輩自知謹慎,但咱們是不是要進入上層去呢?”


    沙娜拉道:“那得看情形再說,假如上麵平靜如常,曹賊也沒有發動搜索,自然不必涉險,咱們無妨靜待子時再動手,萬一曹賊已行搜查的意圖,咱們就先下手……總之,石室所裝傳聲設備,既能探測底下動靜,也能探測樓上動靜,少俠隻須記住,一旦動手,務必要施展全力,能擒獲阿蘭賤婢固然最好,否則,也得擒她一名貼身侍女,帶出去詳加審訊,也許可以問些實情來。”


    桑瓊虛應著,一探猿臂,撤出了“太阿劍”。


    寶劍出鞘,劍上光華閃耀,漆黑的地道,忽然增現一片白瀠漾的豪光。


    桑瓊身形甫旋,正擬劍藏肘後領先探路,詎料目光掠過,竟發現近處地麵,有一件閃亮反光的東西。


    他輕“咦”一聲,上前拾了起來,卻是一支女人頭上用的金質步搖。


    隱娘也看見了,不禁詫異地道:“這東西怎會丟在地道中。”


    沙娜拉急問道:“什麽東西?”


    桑瓊道:“是一支金質步搖,不知怎會遺落此地?”說著,將步搖遞給了沙娜拉。


    沙娜拉拂捏了一會,臉上也充滿詫異之色,喃喃道:“這不是阿蘭的飾物,難道另外有人,也知道地道的秘密不成……”


    話音猶未畢,桑瓊突然截口道:“有人來,快退!”隱娘和麥佳鳳齊吃一驚,忙不迭掠身向後疾退,無奈地道中空空蕩蕩,急切間,哪有藏身之處。


    沙娜拉沉聲道:“不要驚慌,先貼壁站住,別亮兵刃!”


    正說著,前麵已傳來紛亂的腳步聲。


    桑瓊等退避不及,連忙貼壁而立,屏息攝氣,蓄勢而待,心裏都不期似小鹿般亂撞。


    那腳步頗為倉促,一輕一重,顯然是兩個人正循地道匆匆而來,但是,卻沒有看見燈光。


    不見燈光,黑暗中藏身較易,大家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鎮定心神,收斂目光,靜待變化。


    腳步聲在距離十丈外停止,隻聽一個男人的聲音,氣喘咻咻問道:“就在底層石屋裏避一避不就行了嗎?為什麽一定要躲到這裏來呢?”


    另一個女人口音道:“你知道什麽?石室裏有一點聲音,上麵都能聽見,萬一被老頭子發覺了,那還了得!”


    男的抱怨道:“可是,這鬼地道陰颼颼的,我連衣服也沒穿,弄得不好,準得夾陰傷寒……”話沒說完,一連“嗬欠”打了好幾個噴嚏。


    女的又氣又笑道:“瞧你這窩囊勁兒,喏!衣褲都在這裏,還不快些穿,哼哼!剛才你的威風都到哪兒去了?”


    男的一麵穿衣服,一麵恨恨道:“他媽的,你還笑哩,再壯的人,也是肉做的,赤精光條從熱被窩裏爬出來,又鑽進這冰窟似的地道裏,他要熬得住才怪!”


    女的蕩笑道:“那麽我問你,上次咱們也是在這兒,你怎麽……”


    男的道:“那不同,一個是先冷後熱,一個是先熱後冷,根本就是兩樣。”


    忽然聲音一低,又道:“對了,阿珍,我看你也別上去了,咱們就在這兒……嘿嘿!老地方,老方法……”


    女的啐道:“呸!你真是色膽包了天,這時候還想那個!”


    男的道:“怎麽就不能想了?老頭子回來趕熱被窩,-時半刻不會找你的。”


    女的道:“快放手,我得上去了,娘娘會急死的,放手!”


    男的涎臉笑道:“讓她著急一會不打緊,她侍候老公,你就侍候我,大家兩不吃虧。”


    女的道:“你們這些男人呀,真沒有一個好東西,娘娘待你這麽好,你還說這種沒良心的話。”


    男的道:“她待我好什麽?”說穿了,不過是供她玩玩,難道她會把老頭子弄死,讓我姓錢的過過宮主的癮?”


    女的罵道:“好個貪婪的東西,你不怕我把這些話告訴娘娘?要了你的小命?”


    男的笑道:“我就料定你不會,是不是?你哪裏舍得我死呀?”


    女的吃吃一陣浪笑,道:“好啦!真不能再耽了,我得走了,你在這裏千萬別亂跑,也別弄出聲音,等老頭子一離開,我就來引你出去,得啦!快放手,別把我衣服弄縐,露了破綻。”


    男的叮嚀道:“你可得快去快來,不能把我涼在這裏呀!”


    女的答應著,兩人又“膩”了一會,女的才匆匆而去。


    那男的長噓一聲,口裏喃喃說道:“他媽的,每次睡到半夜,不是換人,就是躲饑荒,熱湯婆裏硬把腳拔出來,這滋味真他媽不是人受的,暖被窩沒得睡,躲在黑漆冰涼地窖裏,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唉!倒黴!”


    一麵自怨自艾,一麵摸索著取出火折子“哢嚓”燃亮起來,那意思,是想找塊幹淨地方休息休息。


    誰知火光一亮,迎麵忽然吹來一股冷風,才燃著火繩,一閃又熄了。


    這小子還不知道死神已經在向自己招手了,兀自低聲咒罵道:“咦!有鬼啦,地道裏哪兒來的風?”說著,火折子連連晃動,“嚓嚓”撚個不停。


    可是,沒等他再試點燃火繩,一隻手掌已疾然搭上他的肩頭,緊接著,有人冷冷喝道:


    “老錢,別費事了,這地方幹淨得很……”


    姓錢的驀吃一驚,身形向前一俯,飛快地使了一式“蛤蟆跳”,竟然掙脫了背後那隻怪手,一連兩個筋鬥,爬起來撒腿就跑。


    黑暗中-聲冷笑,道:“不愧閃電手雅號,可惜你跑不掉的,上去是死,留在這兒或許還有活路。”


    話聲未畢,二縷寒光已電掣般射到。


    姓錢的欲避不及,悶哼一聲,肩後已中了一劍,身形頓滯急忙大聲叫道:“有”


    一字出口,桑瓊欺身已到,劍柄疾轉,重重撞在姓錢的腦後啞穴上,同時,左掌立沉,扣住了他的肩井大穴,冷笑答道:“有什麽?”有鬼是不是?老錢,你的膽子可真不小,擅入禁地不說,你竟然敢割宮主的靴腰子了!”


    姓錢的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兩隻眼珠卻瞪得銅鈴也似的望著桑瓊,可憐他至今仍在糊塗,既想不到地道中何來埋伏?更猜不透這武功奇高的少年是誰?怎會一口叫出自己的外號和姓氏?


    這時,麥佳鳳和隱娘也趕了過來,沙娜拉沉聲問道:“桑少俠認識這無恥的東西是誰嗎?”


    桑瓊道:“此人姓錢名春羊,外號閃電手,現任金龍堂護衛副領班。”


    沙娜拉默然片刻,道:“這名字沒有聽說過,想必是曹賊近十年才網羅的,方才聽他口氣,竟是阿蘭那賤婢私下勾結的麵首,想不到那賤婢十年之內,已淫賤至此。”


    隱娘接口道:“這種無恥淫徒,留之無益,宰廠算了。”


    沙娜拉卻道:“不!暫且不必殺他,等一會或許還有用得上他的時候,桑少俠,把他帶著,這是一條好餌。”


    桑瓊運指連彈,閉了錢春羊經脈各穴,探手挾起,向前行去。


    這一段路,大家都屏息而行,誰也未再開門,桑瓊因防那侍女阿珍隨時會撞進來,故爾一路傾神凝聽,十分謹慎小心。


    行約二十餘丈,地道突然一寬,抵達一處頗為寬敞的地底石室。


    石室中除了幾支巨大的石柱外,別無陳設,通地道的一端,本有一道鐵柵門,現在也已經敞開著。


    另一端,有一段數達二十多級的石級,便是石級入口,上麵也有一道鐵柵門,卻緊緊閉著,而且加了鎖。


    桑瓊將錢春羊輕輕放落地上,就聽見那些巨大石柱中,傳來陣陣人語,其中一個急躁的男人口音,分明正是曹克武,另外一個緩慢的女人口音,吐字徐而不疾,語聲甚低,卻字字清晰入耳,不用說,準是那武功深不可則的蘭花娘娘了。


    沙娜拉在隱娘背上忽然一陣激動,身軀顫抖,切齒作響,用手連連推著隱娘,意思是要她靠近石柱,以便聽得真切些。


    室中石柱約有八九支,外形都很粗大,顯然柱子內都是中空的,裝有傳聲之物通達樓上房間。


    桑瓊等各據一柱,屏息傾聽,但聞樓中曹克武正氣咻咻述說在宮外與郝休等遭遇的經過,並且怒聲說道:“……我剛才已經查問過了,那丫頭是貞兒身邊的侍婢,另外一個名叫郭魁,原來僅是巡護舵一名領隊,最近才由韓堂主提升為第一舵舵主,這匹夫甫沐重恩,竟然勾結外敵叛宮圖逃,今後宮中還有誰能夠信任?再說,韓東滄兄弟重用這種人,也實在太糊塗!”


    蘭花娘的聲音緩緩接道:“這算得什麽,金龍堂第三舵舵主柳如花,前夜還潛入瓊樓窺探,被劍傷了一臂,負傷逃去,由此可見,宮內可疑的人,決不止一二人而已。


    曹克武急聲道:“你為什麽沒把她截下來,竟被她逃了呢?”


    蘭花娘娘道:“那時候,已近子時,‘劫期’將屆,隻好便宜了她……”


    曹克武道:“難道事後你也沒追問?”


    蘭花娘娘道:“第二天,我就傳下‘蘭花令’,要金龍堂查明據報,可是,到現在連個回信也沒有,依我看,隻怕天山二叟本身也有問題,這一點,你可不能大意。”


    曹克武恨恨道:“這兩個老匹夫若敢欺我,我要教他們死無葬身之地,等著瞧吧,反正不會太久了……”


    蘭花娘娘冷然截口道:“你就知道急躁胡說,這種話,隻能放在心裏,像你這般時時掛在嘴上,隻怕你沒動手,人家已經搶在你前麵下手了,那死無葬身之地的,不知道是誰哩。”


    曹克武唯唯賠笑道:“這個我知道,其實,我也隻在你麵前才這麽說,如果在旁的地方,嘿嘿!自然不會亂說的。”


    蘭花娘娘哼道:“豈不聞隔牆有耳,就算在我這兒,也不能胡說。”


    曹克武道:“你我是夫妻,難道……”


    蘭花娘娘道:“夫妻是名,未必同心,再說,這兒還有阿珍,她跟你總不是夫妻,你就準知道她不會把話傳出去?”


    曹克武受了一頓教訓,不覺有些訕訕地,連道:“那怎麽會呢,阿珍是你的心腹,何況……”


    蘭花娘娘冷冷道:“好了,我不過提醒你防範著些,別盡巧辭強辯,時間不早了,你去賠你的客吧!”


    曹克武道:“可是,娘子,人家遠道而來,又是跟咱們結盟的盟友,你總得跟人家見見麵呀……”


    蘭花娘娘道:“不是告訴過你麽,時辰快到了,你要我去給人看笑話,是不是?”


    曹克武連忙陪笑道:“是我不對,忘了時辰,那就改在明天吧,阿珍,去把下麵石室的門鎖拿來。”


    蘭花娘娘顯然吃一驚,沉聲道:“你要門鎖幹什麽?”


    曹克武道:“沒有什麽,我隻想去地道中查看一下,看是不是藏著人……”


    蘭花娘娘聲音顫抖,怒道:“這是什麽意思?莫非你疑心我在地道中藏著野漢子不成?”


    曹克武哈哈大笑,道:“娘子,你什麽時候學會說笑話啦?別說咱們夫妻恩愛逾恒,情深義重,就算你真想弄個漢子藏著,這瓊樓乃是宮中禁地,那漢子縱有大膽,也不敢進來!”


    蘭花娘娘聲如寒冰,冷笑道:“可也說不定,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或許你離宮日久,我耐不住寂寞,一時高興,弄個把男人來解解悶……”


    曹克武大笑道:“娘子,別說得那麽難聽好不好,咱們夫妻笑話不打緊,當心阿珍聽去,背後倒知咱們沒有禮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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