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一麵掙紮著站起身於,一麵焦急地道:“公了你要小心,那狗吠一身武功十分高強。”


    桑瓊傲然道:“放心,在下不怕他,姑娘請站後些。”


    說著,猛跨一步,橫身擋在女郎麵前。


    他跨步進身之舉,一則固然是防備那儒衫少年會突起發難;二則是因女郎上半身幾乎全裸,峰巒現,實在叫人觸日心涼,不敢正視。


    那女郎轉藏在身後,一雙粉臂仍然抱著桑瓊腰際不肯放鬆,不住地顫呼道:“公子,咱們快走吧!不要再跟他打架了。”


    桑瓊挑眉道:“這淫賊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侮辱婦女,既然被在下遇見,定饒他不得。”


    女郎叫道:“我……我……怕…——”


    桑瓊道:“姑娘不用怕,隻管放手,瞧在下為武林除此淫徒。”


    那儒衫少年一直冷眼瞅著桑瓊沒有開日,這時忽然冷笑一聲,道:“口氣倒不小,咱們就試試看誰能奈何誰?”


    聲落倏忽欺身而上,雙掌一分,疾然向桑瓊兩耳揮到。


    桑瓊本能地舉掌左右相迎,同時沉聲道:“姑娘請放手,在下要……”


    那女郎沒待他說完,竟笑著接口道:“你要怎樣?你說呀!笑聲中,雙臂用力一收,兩隻玉徇般纖指,已分別扣住桑瓊左右兩處“期門”穴。


    桑瓊全未.防備那被害女郎會對自己下手,加之連日過分疲倦,應變略遲,當下真氣一泄,雙掌手腕也同時被儒衫少年扣住,全身力道盡失。


    那女郎隨即點閉了桑瓊雙肩和雙腿穴道,然後舉掌輕拍兩聲,叫道:“十一妹,小妹,出來吧!”


    林中應聲走出兩人,正是陰雪珠和陰美珠。


    儒衫少年解下頭巾,卻去儒衫,原來也是一位妙齡美女,這假扮一男一女暗算桑瓊的,一名陰玉珠,一名陰巧珠,乃是“紅衣十釵”中的第九,第十兩釵。


    陰雪珠含笑向二女檢衽致謝,道:“多虧兩位師姐援手,不然,我和小妹犯罪是小事,咱們十二釵名盧,也全要栽在這人身上了”


    假扮“淫徒”的陰玉珠笑道:“自家姊妹,謝什麽,其實,我這扮男人的沒出什麽力,倒是十妹那惹人憐愛的一場戲,演得逼真。”


    陰巧珠吃吃笑道:“得啦吧,便宜都教你占盡了,你還賣乖呢!”


    一麵說著,一麵俯身凝注桑瓊,曖昧地歎了一口氣,咬咬櫻唇,輕輕又道:“好個俏郎君,可惜偏跟咱們做了對頭。”


    陰玉珠“葉嗤”一笑,道:“十妹心裏又癢了麽?


    陰巧珠又故作泰然地聳了聳肩,道:“笑話,人家還是個雛兒哩,咱們老了,該留給小妹才對。”


    站在一旁的陰美珠雙頰忽然鮮紅,嗅道:“十姐,你……”<p>陰玉珠笑道:


    “十丫頭就是這點毛病,心裏越想,口裏越不承認,咱們別耽誤時間,先搜回失物要緊。”


    妖女們說說笑笑,便開始動手搜查桑瓊,尤其九十兩釵,臉厚心淫,恬然不知羞恥為何物,趁搜身之際,上下其手,真氣得桑瓊眼中冒火,卻又無可奈何。


    搜查之後,陰雪珠大失所望,驚世:“東西果然不在他身上,難道咱們真的找錯人了?’陰美珠負手側立,未參與搜身,聞言接口道:“不管東西是不是他拿的,此人劍法詭異,決不能放過,必須帶他去見師父。’”


    陰上珠沉吟道:“就怕路途太遠,咱們姊妹都是女人,押解起來有些不方便,師父她老人家又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到……”


    陰巧珠揚眉笑道:“不要緊,我自有妙計押他上路。”


    玉珠道:“你是咱們姊妹中的女諸葛,有什麽妙計,快說出來大家參酌參酌。”


    陰巧珠道:“九姐不是擔心路上岔眼嗎?這容易,咱們隻須替他改扮一下,把他也化裝成女人,雇車載送,就說是姊妹中有人患病,誰還會疑心?”


    陰雪珠和陰玉珠都鼓起掌來,笑道:“妙計,果然妙計,事不宜遲,口川門現在就動手。”


    桑瓊此時穴道受製,空自怒惱,卻無力反抗,隻得閉目任憑擺布。


    妖女們卸衣的卸衣,解帶的解帶,取一套女衫舊裙,七手八腳替他改裝,最後用一幅絲巾,寵住發梢,果然將桑瓊扮成女人模樣。


    陰巧珠端詳自己的“得意傑作”,芳心一陣蕩漾,笑著道:“像這樣標致的美女,我若是男人也會心動的。”


    陰玉珠道:“先別心動了,此地荒僻,卻到哪兒去弄車輛呢?”


    陰雪珠道:“風陵渡距此不遠,鎮上必有車行。”


    陰玉珠搖頭道:“不妥,咱們要帶他北上,風陵渡卻是向南通路,再說,他這雙大腳,很難掩遮,萬一被人看出破綻,反為不妙。”


    陰雪珠道:“那就等到天黑以後,再去雇車吧!


    陰巧珠笑道:“你們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南北官道就在附近,難道不能途中攔一輛車嗎?


    陰玉珠道:“是嗎,這倒是個可行方法,十妹,你就辛苦一趟吧,最好能攔一輛回程的空車。”


    陰巧珠道:“何須空車,有人咱們也可以把人趕下來,小妹,咱們姐兒倆去攔車上!”


    陰美珠搖搖頭,道:“我不去,你叫十一姐陪你去吧吧!


    陰巧珠微感一浪,但轉瞬問,見陰美珠正捧著“飛龍劍”在凝目沉思,心裏恍然而悟,笑了笑,向陰雪珠和陰玉珠同時飛了個眼色,道:“我看,這兒有小妹留守就夠了,呐們姐三個都去找車輛比較好。”


    玉珠雪珠也都會意,一笑起身,出林而去。


    陰美珠眼角偷窺見土人遠去,不期頰上微微一紅,緩步走到桑瓊身邊一棵樹根上坐了下來,低頭把玩著“飛龍劍”,一雙俏目餘光,卻繞著桑瓊轉個個停。


    桑瓊心神交疲,反正無法脫身,索性聞目養神,對妖女們孰去孰留?毫未在意。


     過了一會,陰美珠終於忍不住輕喚道:“喂!”


     桑瓊睜開眼來,冷冷掃了她一瞥,仍然匐目不理。


     陰美珠揚起玉首又輕呼道:“喂!人家在叫你,你十嘛不理<p>不睬?”


    桑瓊哼了一聲,卻未回答。


    陰美珠用劍鞘戳了戳桑瓊腰際,再度叫道:“我在跟你講話,你倒是聽見了沒有?”


    桑瓊冷冷答道:“沒有聽見。”


    陰美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沒聽見怎麽又回應了呢?看不出,你的脾氣比我還大嘛?”


    桑瓊閉目冷笑道:“豈敢,在下排著一命,沒有向誰低聲下氣的必要。”


    陰美珠笑道:“誰叫你低聲下氣來了?我隻要你睜開眼睛,咱們心平氣和的談談。”


    桑瓊佯然不理,也不說話。


    陰美珠道:“怎麽又不吭聲啦?男子漢,大丈夫,幹嘛這樣小家氣?”


    桑瓊冷哼道:“在下覺得沒有什麽可談的,也不可能心平氣和,請你少開口,別攪人休息。”


    陰美珠怒容一閃,隨即又啞然失笑,自語道:“我倒忘了,四大來,你不眠不休,委實夠疲乏的,不過,我有幾句話,此時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桑瓊冷笑道:‘用p就留著永別說好啦片


    陰美珠尷尬一笑,垂首前哺道:“依我平日性子,你這樣頂撞我,早把你一劍給宰了,可是,說來也怪,對你好像例外,我可以告訴你,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對人這麽好耐性,連師姊們在內


    桑瓊霍地張目截口道:“這就是你要跟我‘談’的話麽?”


    陰美珠搖頭道:“當然不”


    桑瓊沉聲叱道:“那就閉上你的嘴,聽我也老實告訴你一句話桑某人頂天立地,頭可斷,血可流,既然失手被擒,殺剮聽便,你們那一套狐媚手段,趁早收起來,以免自取其辱。’


    罵完,重重哼了兩聲,眼皮複閻,不再開口。


    陰美珠目中凶光連閃,殺機畢露,終於又強自壓抑下去,好半晌,才歎了一口氣,道:


    “一個人要想尋死,誰也攔不住他,真能一死,那倒也好了,怕隻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身遭蹂躪,心受淩辱,那時候,英名俠譽盡毀,曠世劍法如廢,最後仍然難免俯首順降,永世永生,淪為仆奴……”


    桑瓊聽得心中暗驚,但卻故作充耳不聞。


    陰美珠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我說這些,也許你認為是危言聳聽之同,等到將來身曆其境,懊悔已遲,當年十釵初人中原,多少武林快少,江湖豪客,毀在‘奪魄換魂’大法之下,他們原先誰不是傲骨崢嶸,臨到最後,誰不是俯首貼耳,聽候宰割,這些往事,總該聽人說過吧?”


    桑瓊越聽越驚,忍不住張國道:“你告訴我這些,敢是欲威脅於我?”


    陰美珠揚眉道:“你已被擒獲,生殺尚且由我,何須再作威脅?”


    桑瓊道:‘那麽你用心何在?”


    陰美珠緩緩道:“我是想奉勸你,識時務者為俊傑,此時此地,倔強逞狠,對你並無益處,同時,我……”


    桑瓊冷嗤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低頭歸順;唯命是從,做你們這些混世妖孽裙下不貳之臣?”


    陰美珠臉色微變,沉聲道:“我好意相勸,不以仇敵相待,希望你言語間也該尊重我一些。”


    桑瓊怒日道:“桑某不是口舌輕薄之輩,但那得看是對什麽人?你們陰山十二釵寡廉鮮恥,不是妖孽是什麽?桑某隻恨在身<p>心疲憊之際,一時大意疏忽,上了你們的惡當,落得女衫加身,受此淩辱,但能不死脫困,誓將你們這般淫娃浪女刀刀斬盡,劍劍誅絕。哼!


    你還想我會尊重你?簡直在做夢!”


    一番話,直罵得陰美珠臉_卜一陣紅一陣白,唇齒緊咬著櫻唇,全身不住籟籟發抖,手裏“飛龍劍”幾次忍不住要脫鞘而出。


    但是,她終於仍把羞辱激憤,和著盈盈淚光硬咽回肚裏,一仰玉首,冷笑道:“好!罵得好!我本來沒想到師姊們會如此待你,心裏止為此懊悔,本打算另覓補償之法,原意隻要你肯留下飛龍劍為質,約期往晤我帥父,使私下替你解開穴道,放你逃走,既然你口口聲聲,鄙視我為淫娃浪女,我也犯下多此一舉了。”


    桑瓊心中一動,細細回味她適才一再委曲忍讓之情,這些話竟然頗堪置信,設若陰美珠果有縱放補償的動機,自己如此惡言相加,的確是太過分了些。


    再想想這些口陰美珠的一言一行,雖然狂可橫蠻,但和其他三釵比較,氣質上實又不盡相同,這樣看來,她的話也極可能是出於真誠的……


    可惜桑瓊念方及此,悔意甫萌,正欲設詞轉寰先求脫身,林外忽然傳來陰玉珠的聲音,叫道:“車輛有啦,小妹,快把人帶出來。”


    接著腳步聲穿林而人,陰玉珠和陰馬珠一齊走了進來。


    那陰巧珠一雙風情萬種的眸子,先在兩人身上輪流打量了一遍,微顯詫異地笑問道:


    “小妹,咱們出去找車這麽久,你和他…… 就這樣一個躺著,一個坐著?”


    陰美珠板著臉道:“不坐著應該怎麽樣?”


    陰巧珠一吐舌尖,道;“那……豈不是光陰虛度了………”


    話沒完,陰美珠忽然拂袖而起,冷冷道:“什麽虛度不虛度?請十師姐說話多想一想,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一扭纖腰,揚長出林而去。


    陰巧珠碰了一鼻子灰,怔了片刻,不禁氣憤地道:“這算什麽?妹妹們玩笑慣了,這丫頭難道……”


    陰玉珠擺擺手攔住她的話頭,向地上桑瓊一呶嘴,低聲道:“別說了,你不會看看,八成兒剛才弄僵了。”


    陰巧珠眼珠子一轉,輕嗤道:“我說哩,敢情是在人家麵前碰了釘子,卻拿自己姊妹出氣,都是師父寵壞了她……”


    陰玉珠忙道:“少說一句嘛,自己姊妹。能讓一步,就讓一步,來!咱們先把人弄上車去要緊。”


    二女驕指點了桑瓊啞穴,用一條長氈連頭帶腳裹住,合力把桑瓊抬了起來。


    陰巧珠猶自憤憤難平,一邊走,一邊冷笑連聲道:‘那個貓兒不吃腥,我就是看不慣假正經的人,咱們倒要試試看………”


    她還想往下說,卻被陰玉珠沉聲喝上了。


    桑瓊目不能見,口不能言,隻得閉目任由擺布,但覺二女將 自己抬出林外,果有車輛等候,自己被放進車廂,馬車便駛動,四初各跨坐馬,簇擁著車輛而行,那駛車的揚鞭吆喝馬匹,聽聲音,是個中年男人。


     他對自己的安危命運並不擔心,但想到麥佳鳳孤身前往祁連阿兒汗宮,不免為之懸慮難釋。


     然而,事到如今,身不由己,雖然焦慮,卻又無可奈何,當前急務,是怎樣先求脫身?如何不先放開胸懷,調息體力,待精 力恢複後,再行脫身打算。


     意到這裏,索性摒除雜念,藉車行之際,悠然入夢c 這一覺,竟睡得分外香酣。<p>醒來時天已人夜,馬車正停在一條熱鬧的大街上,車旁燈火輝煌,人聲喧嚷,好像是一家客棧。


    車門啟開,由陰巧珠和陰雪珠左右挾攙,將他送進一間靜室,安置在床上。


    四釵洛洗之後圍坐房中商議,對於夜間安歇的方法,竟爭執不決。


    論理,桑瓊既然“患病”,夜裏自是少不了須人“陪伴”,為了防範“意外”,更不能讓他獨處一室。


    於是,問題來了,應該由誰“陪伴”桑瓊?怎樣“陪伴”才能“安全”?這倒是個棘手的難題。


    照陰巧珠的意見,她是寧願“辛苦”一夜,負責留守任務的,無奈陰玉珠和陰雪球也表示“有甘同嚐”,大家都甘願犧牲睡眠,留下來“侍候”病人。


    這一來,三人“有誌一同,”誰也不願“落後”,誰也不肯“放棄”,爭論許久,沒個結果。


    最後,陰玉珠隻好以“資深”身分說道:“大家既然爭持不下,就抽簽決定吧,好在路上又不僅這一天,有了先後順序,誰也沒有怨言。”


    巧珠和雪珠想想別無他法,都點頭同意抽簽,誰知陰美珠卻冷冷問道:“我不明白為什麽要抽簽?抽中的人又怎樣?


    這好像是“明知故問”,但陰玉珠不得不提出解釋,含笑道:“小妹呀,你連這點原因都想不出嗎?姓桑的一身武功不俗,夜裏若沒人防守,萬一被他逃了怎麽辦?我提議抽簽,是讓大家輪流看守他,勞逸均衡,以防意外。”


    陰美珠點點頭,道:“這麽說,小妹願放棄簽,由三位師姐抽吧!


    陰巧珠一聽,私心大喜,表麵卻裝模作樣地道:“本來應該這樣才對,這種熬夜勞神的事,咱們做師姐的分擔了就是,不必讓小妹也跟著辛苦。”


    陰美珠微微一笑,道:“謝謝十姐疼我,可是,我放棄抽簽,並不是為了怕熬夜辛苦,這一點師姐們不要想錯了………”


    陰巧珠忙笑,道:“小妹真是越來越客氣了,咱們做師姐的,那能連這點都體量不到?”


    陰美珠恍若未聞,隻繼續自己未盡之言,說道:“我覺得看守姓桑的,防範他脫逃,此事責無旁貸,從今天起,無論師姐們誰先誰後,我總是追隨在側,替姐姐們做個幫手。


    三釵聞言,不期同時從心底冒出一陣涼意,大家麵麵相覷,竟有些哭笑不得。


    陰雪珠輕咳了一聲,堆笑道:“小妹這番好意,咱們心領了,其實,他穴道已被製住,諒來難以逃走,咱們輪流看守,也不過是防範未然的意思,有一個人已經足夠了,不必冉勞累小妹。”


    陰巧珠急忙接口道:“是啊,這點小事,有咱們三個做姐姐的就夠了,小妹,你隻管放心睡你的覺吧!何必受這份累?”


    陰美珠卻冷冷搖頭道:“並不累,我留在這裏,隻須跌坐調息,以應意外變故,假如沒有意外,一樣可以休息。”


    三釵見她執意甚堅,都泄了氣,真照她的主意實行,那不是成了望梅止渴,畫餅充饑,誰還有那份興頭。


    陰雪珠首先打了退堂鼓,聳肩說道:“咱們原是不想一個人看守太辛苦,才用抽簽的方法輪流擔任,如今小妹願意不辭辛勞,每夜留守,咱們倒顯得多此一舉了。”


    陰巧珠更是滿肚子不高興,冷笑接道:“說的是,既然有人長期看守,又何須多一個陪著,咱們也不必抽什麽簽了,索性偏勞小妹吧!”


    陰美珠並不在意,爽然道:“三位姐姐願意怎麽辦,我沒有<p>意見,反正我是決定從今夜開始了。”


    三釵如遭冷水澆頭,意興闌珊,快快而罷,心裏都暗暗恨得牙癢。


    不多久,店夥送來晚餐酒菜,三釵有心作難美珠,各人隻顧自己吃完,便另行辟室回房安歇,獨將美珠留了下來;


    陰美珠自然看得出,三位師姐對自己的不滿,但她隻淡然一笑置之,取一碗飯,加上些菜肴,雙手捧到床前,對桑瓊說道:“你睡了整整一天,此時想必已經餓了,願意吃點東西嗎?”


    桑瓊兩眼連翻,卻沒出開口。


    陰芙珠“哦”了一聲,伸手解開他的“啞穴”,又道:“我知道你很拘謹固執,假如由我動手喂你,隻怕你不會願意,所以,我想替你解開兩肩穴道,讓你能白己吃點東西,但我又明知你武功甚高,穴退一解,很可能會被你逃去,這叫我該怎麽辦才好呢”’桑瓊漫聲答道:“這還不簡單,你大可不必多此一舉,再說,三五日不進飲食,也餓不死我。”


    陰美珠搖搖頭道:“常言道:“人是鐵,飯是鋼,咱們三五天並不一定能見到師父,飯總是要吃的,由我喂你如何?


    桑瓊冷然道:“在下絕不張口。”


    陰美珠道:‘那麽,我就替你解開肩上穴道,不過,你必須先發誓,決不趁機逃走。


    桑瓊輕哂道:“你若相信我就行,不信就別冒險,在下卻不慣作那牙疼咒。”


    陰美珠略一沉吟,道:“你既是男子漢人大大,須不該欺騙我一個女孩子,剛才你也看見了,為你的事,我已經開罪三位師姐…”


    桑瓊截口道:“不必邀功激將,老實說,在下勢非脫身不可,但必定憑自己力量達到日的,豈會誆騙以求僥幸。”


    陰美珠嫣然一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果然舉手拍開桑瓊兩肩穴道,含笑遞過飯菜。


    桑瓊展臂曲伸,稍為活動了一下筋骨,也就坦然接過飯菜,坐存床上吃喝起來。


    那陰美珠斜坐床沿,代為盛飯輸菜,見他吃得津津有味,連盡二大碗方才停手,不覺笑道:“都說,女人吃飯如數,男人吃飯如虎,瞧你這模樣,比虎還的.分明早就餓了,方才還嘴硬呢!


    桑瓊抹抹嘴唇道:“這就是行走江湖要俱備的工夫,要能數日不食,也要能一餐鬥米,現在飯已吃過,你可以動手了。”


    陰美珠道:“動什麽手?”


    桑瓊道:“再點閉我雙肩穴道呀!


    陰美珠笑道:“假如你就這樣安份,我想個必了,隻要別給帥姐她們知道,省得被她們胡亂猜測……”


    桑瓊聳眉道:“在下匕經說過勢非脫身不可,你若不肯重閉穴道,須不能責我言而無信,有機會我是要走的。”


    陰美珠見他說得認真,不似恫嚇之詞,歎道:”‘你為什麽非走不可?竟不肯隨我去見師父?


    桑瓊道:“並非我不願雲見令帥,無奈此刻確有急事,難以分身,再說,令師既率十二釵重人中原,遲早總總要相見………”


    陰美珠搶著道:“等到那時候,相見已經太晚了。”


    桑瓊注日道:“你一定要我去與令師相見,有何作用呢?”


    陰美珠道:“我想請她老人家……”話未說完,突然頰上微紅,又改了口,道:“我失落門門至寶九陰真冊中最重要一篇,必被師父重責,才想到借重你的神妙劍法,向帥父引介,師父嗜劍如狂,或許會看在你分上,讓我將功贖罪………”<p>這番話,顯然是一時藉詞,但桑瓊無心深究她真正原因,隻凝目問道:“君子九陰真解,是不是你所說的絹冊?”


    陰美珠道:“正是。”


    桑瓊詫道:“既是師門武功秘本,你應該早已習練過,為什麽還把它帶在身邊呢?”


    陰美珠臉上又莫名奇妙一紅,搖頭道:“我習過的九陰神功,不是這一種,同時,這份秘本上的功夫,一個人無法習練……”


    語聲一頓,笑道:“反正跟你說你也聽不懂,你隻要知道那是件很重要的東西便行了。”


    桑瓊暗覺詫異,心忖道:此女看來溺陷末深,對我也敵意漸失,但她要我去見三眼魔母,卻不知是何居心?更為什麽言詞閃爍,不肯明言呢?


    心念轉動,正想再套問下去,門上忽然響起輕微的“剝落”之聲。


    陰美珠神色立變,急道:“一定是師姐她們來了,快些躺下。”


    桑瓊依言麵壁臥下,假作入睡之狀,陰美珠匆匆整理了一下被褥,然後打開房門。


    誰知門開處,卻是一名店夥。


    那店夥堆下滿臉笑容,躬身道:“小的來收拾金盞,姑娘們好安歇。”


    陰美珠暗暗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進來吧!


    店夥喏喏聲,低頭而人,一麵收拾桌上盤碗,一麵不住向床上偷窺,笑著問道:“聽說這位姑娘染病,不要緊吧?


     陰美珠冷冷答道:“還好。”


    店夥幹笑兩聲,又道:“不知道有沒有請大夫診過脈?”


    陰美珠道;“不是什麽重病,休息幾天就會好的。”


    店夥一臉關切之色道:“姑娘,話可不是這麽說,出門在外,最怕的就是生病了,日下時疫流行,聽說握並附近已經死了十多個,姑娘們身子單薄,有病還是早請大夫診治的好,千萬大意不得,小病不治,不定就轉成大病了……”


    陰美珠不耐地道:“謝謝,有好大夫,咱們會請來替他診治的。”


    店夥欣然道:“這是巧極了,要說好大大,小店前院就住著一位,雖沒正式懸壺,可的的確確是位有真本事的神醫,前幾大南大街赧二楞子他娘,數十年的風癱絕症,看過多少名醫,都沒見效,彼小店中這位老夫子一劑水藥,就能下床走動,連服三帖,已經健壯複原,能挑動二十斤的水桶,大家才知道這位老夫子是華陽轉世,特來濟世活人的,小的看這位姑娘的病……”


    陰美珠又好氣又好笑,截口道:“聽你的口氣,是要替咱們介紹這位再世華陀診病?!”


    店夥忙道:“這不是小的故意吹噓,說來也是緣分,姑娘落店的時候,恰巧那位章老夫子正在門前看見,是他問起來,有意跟姑娘你結個善緣……”


    陰美珠把臉一沉,冷冷道:“請你帶句話給那章老夫子,好意心領,咱們不想麻煩他,謝了,”


    店夥一愣,訕訕地道:“那位章老夫子可是一番誠意……”


    陰美珠佛然道:“我說過了,盛情心領,不勞垂注,難道你耳朵有毛病,聽不見?”


    店夥見她臉色不對,不敢再說,急急收了盤盞,低頭退去。


    陰美珠憤憤關了門門,低罵道:“這夥計不知得了姓章的多少好處,竟嘮叨個沒完,什麽草藥郎中到他嘴裏都成了華陀再世了。”


    桑瓊翻身坐起,也忍俊不住道:“不過,人家總是一番好心,<p>誰知你不領情呢?”


    陰美珠笑了笑,道:“我倒想讓那位章老夫子來替你診診脈,就怕他分不出婦科內科,準得嚇一大跳。”


    桑瓊道:“你那位十師姐想的這混賬主意;令人可恨,總有一天我要她也扮個男人,把她也混在男人堆裏試試。”


    陰美珠“噗嗤”笑道:“那呀,正中她下懷,她可要重重謝你了。”


    兩人笑語如珠,直似摯友相對,好像忘了彼此之間還是敵人。


    閑談片刻,陰美珠睇目問道:“聽說你們中原武林有一座天壽宮,宮中有五位姑娘,各負精湛武功,號稱‘北宮五燕’,可是真的?”


    桑瓊道:“不錯,隻是如今五燕折一,僅餘四燕了,你問此則甚?”


    陰美珠答非所問地道:“想必你跟她們都很熟穩了’!”


    桑瓊點頭道:“我和彩燕歐陽玉兒是兒時遊伴。”


    陰美珠眸中光一閃,道:“依你看,那北宮叫燕跟咱們四釵,誰強過誰呢?”


    桑瓊一頓,笑道:“這要看從那一方麵來比較了。”


    陰美珠道:“諸如武功、容貌、心性……各方麵都比一比。”


    桑瓊注目道:“既然要比較,就須直言無隱?”


     陰美珠道:“那是自然。”


    桑瓊又道:“是籠統比較,不分個人?”


     陰美珠笑道:‘當然具體而論。”


    桑瓊微微一笑,道:“論武功,陰山姊妹可能要略勝半籌;論容貌,端妍或許相近,氣質當讓四燕;論心髒,正邪殊途,差擬天壤,四燕乃巾幗奇葩,貴姊妹不過一批蕩婦淫娃而已……”


    陰美珠笑容頓失,臉上勃然變色……


    桑瓊分明看見,卻故作無睹,繼續說道:“人生百年,轉瞬間事,男人尚且難保青春長駐,女子更歎紅顏易老,縱負絕世玄功,誰能阻得歲月飛逝?一個人活在世上,武功容貌皆不足恃,唯有氣節情操,才能永留萬世不滅,有的人縱欲貪戀眼前,恣意聲色之娛,到頭來,人老珠黃,繁華逝盡,一身所占不過尺丈之地,絕世容顏隨草木同朽;有的人舍己濟世,忘卻小我,造福蒼生,百年身故,遺澤永值人心,乍看起來,這種人好像傻得可憐,似乎未能享受到什麽,但等到千年萬世之後,兩相比較,才知道那短短數十年光陰,有人虛耗浪擲,一事無成,有人卻把握那短暫時光,給字內蒼生留下了永難抹滅的懷念,同樣是生,同樣是死,其所得所失,差別竟如此巨大,值得與不值得?也就不待贅言了。”


    他一口氣說到這裏,語聲頓止,目注陰美珠,隻見她木立如癡,不言不動,雙眸中淚光閃閃,手裏一條絲巾,已被揉成一團。


    桑瓊忽然感到不忍,微微一笑,道:“一時忘情,說了這一大堆廢話,離題太遠了,咱們還是談談眼前吧……”


    陰美珠突然扭過玉首,激動地道:“我有兩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桑瓊笑道;“因循惑誌,懵懂惑心,蜘調則氣虧,存疑則智塞,有話就該問,姑娘請說。”


    陰美珠顫聲道:“敢問正邪善惡之分,是重內心,或是重行為?”


    桑瓊正色道:“心有所宗,行止隨之,取舍之間分寸,端以靈犀為儲繩,自然是心行合一為上,心正行滯為中,心行相前為下。”<p>陰美珠點點頭,含著瞞眶熱淚道:


    “那麽,一個已墮邪道的人,倘如力圖自拔,還算不算是完整的好人呢?


    桑瓊心頭猛震,肅容道:“懸崖勒馬,浪子回頭,世上最能可貴之事,莫過於此了。”


    陰美珠凝引頃注,哺哺道:“人家都說:馬到臨崖難回道,船到江心補漏遲。三個跌進染缸的人,怎能洗得淨他身體上的汙跡?”


    桑瓊沉聲道:“錯了,那是頹墮者的藉詞,正因補漏恐遲,回首艱難,益證悔悟之不易,那染缸抽身的人,才益值得敬佩。”


    陰美珠嬌軀微震,緩緩低下頭去,兩行熱淚卻籟籟而下,良久,才呢哺低語道:“但願有一天,你能記住這幾句話。”


    桑瓊情不自禁的道:“美珠,你……”作勢欲起,掙了掙,下半身僵挺難動,才想腿彎穴道尚未解開。


    他一把掀開被褥,便想自解閉穴,不料就在這時候,房門上又響起“噗噗”的叩門聲。


    陰美珠一驚揚頭,低聲道:“快些躺好,這回一定是帥姐她們了。”


    桑瓊道:“你還顧忌她們……”


    陰美珠一麵拭淚,一麵催促道;“求求你再委曲一會,我有無法言述的苦衷,此時此地,不能引起她們的疑心。”


    說著,急急按倒桑瓊,替他蓋上被褥,仍作麵壁而臥,待一切都整理舒齊了,才輕輕拉開房門。


    殊不知,房門啟開,竟使她猛然一愣……——


    明輝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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