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啼三遍,一抹淡淡的曙光,從石景山嶺透射下來。


    天,已經破曉了。


    天壽宮前院正廳中,那盞八角琉璃燈仍然高懸未滅,燈光照映下,現出幾張神情凝重的臉龐。


    老魔曹克武親率高手進竊北宮,其中現有絕世凶人“天山二臾”隨行……這消息像一塊看不見的大石,沉重的壓迫在每一個人心上,連一向以機智沉著著稱的紫燕,也惶然失去了主意。


    自從歐陽天壽遇害,劍魔甘道明相繼去世,她身為長女,無形中繼承了北宮主人的重任,然而,頂了天她才不過二十二歲的少女,麵對壓境強敵,難免不憂心衝忡。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擺在眼前的課題,已經不是“戰”與“不戰”?而是如何在強敵環攻之下,使天壽宮屹立元恙?這兒的一草一木,卻是歐陽天壽畢生心血所置,假如被人毀損,教她何以對數十年養育之恩?何以維護天壽宮鏗鏘廣被的英名聲譽?


    紫燕木然凝視著那份炸藥埋置詳圖,思潮紊亂,久久沒有出聲,那圖中一點一線,都會令她愧作得無地自容,若非桑瓊遠來告警,一旦炸藥被引發,整個的天壽宮化為韭粉,大家還不知禍從何來呢?


    歐陽王兒見她愁悶不語,不禁輕歎一聲,道:“大姐,事到如今,也不必顧忌太多了,唯一的辦法,先按圖將炸藥樞紐加以破壞,除去內顧之憂,然後聚全宮高手,跟曹老魔決一死戰,咱們寧可毀宮戰死,也不能眼睜睜束手待斃。”


    紫燕搖搖頭,道:“這是孤注一擲的辦法,縱然拚得過強敵,天壽宮必亦元氣大傷,何況製勝的機會又是那麽渺茫……”


    黃燕接口道:“酒癡李老前輩曾說過‘寓攻為守’的話,咱們何不先下手為強,傾全宮之力,搶攻戒壇寺,打它一個措手不及,無論勝敗,至少不讓魔崽子們毀我天壽宮。”


    紫燕又搖頭道:“徒逞意氣,於事何補?咱們如果敗了,天壽宮一樣不保,這跟玉妹妹的辦法有什麽分別。”


    黃燕道:依大姊這麽說;“咱們已經毫無製勝的希望,空自坐著發愁,也不是辦法呀?”


    紫燕揚目道;“我沒有說過毫無製勝希望,但咱們不能不承認敵勢強過咱們,硬拚之下,吃虧的多半是咱們天壽宮。”


    三燕不期同聲問道:‘那大姊認為應該怎麽辦?”


    紫燕沒有回答,卻反問墨燕道:“以你目擊情形,那天山二臾的功力,與酒癡李前輩孰強孰弱?”


    墨燕沉吟7一下,答道:“這一點很難遽下斷語,不過,從側麵觀察,李前輩似要略勝一籌。”


    紫燕道:“你是說天山二臾功力,與李前輩約在伯仲之間?”


    墨燕搖頭道:“不!小妹是指以一對一,李老前輩或不致落敗,若二臾聯手,李老前輩恐怕難支持到五百招以上。”


    紫燕駭然變色,哺哺道:“這麽說,二臾功力僅不在曹克武之下,今夜這場血戰,隻怕凶多吉少……”


    正說著,忽見飛天鼠李明疾步而人,興衝衝道:“桑莊主回來了!”


    四燕同感精神一振,忙不迭推椅而起……


    歐陽玉兒情不自禁道:“謝天謝地,他總算及時趕回來了,快請”


    話猶未畢,桑瓊與何衝在李明,紀浪簇擁下走了進來,兩人身上都是一身塵土。


    四燕迎著讓坐,暗暗都鬆了一口氣,好像桑瓊一到,天大艱難都能迎刃而解似的。


    桑瓊仆仆風塵未歇,也無暇寒暄,剛坐卜,便問道:“魔宮有無行動跡象和消息嗎?”


    歐陽工兒忙將連日發生事故經過,詳細複述一遍。


    桑瓊聽說曹克武親到,並有大山二臾隨行,也不期為之震驚,默然片刻,始道;“如此說來,難免一場惡戰,不知大家可有應敵的良策?”


    歐陽玉兒道:“咱們正苦思不得計謀,看來除了準備背水一戰之外,別無他法可行了。


    桑哥哥,你有什麽主意呢?”


    桑瓊沉吟道:“仇人相遇,一場血戰是免不了的,但咱們有兩點顧慮,不能不先作妥善安排。”


    歐陽玉兒忙問道:“哪兩點顧慮?”


    桑瓊道:“第一,敵強我弱,尤其是天山二臾功力深湛,不可忽視。第二,天壽宮是歐陽老伯畢生心血經營,咱們不能容魔崽子們有所毀損,宮中男女老幼的安全,也必須設法確保,否則,若遭受毀壞傷亡,雖勝亦敗了。”


    紫燕脫口道:“公子真是一針見血之論,方才咱們姊妹為難的,正是這兩點,但卻想不到解決的方法。”


    桑瓊微笑道:“其實,也並不困難,關於第一點,也用八個字作為解決之法:‘隻宜智取,不可力敵’。關於第二點,也用八個字解決:‘爭取主動,以攻為守’。”


    黃燕欣然道:“妙極了,這八字真言,竟跟李老前輩贈語不謀而合…-”


    桑瓊詫道:“哪一位李老前輩?”


    黃燕道:“就是風塵三奇中的酒癡李道元。”於是,又將李道元戲弄人妖和火靈官陳童,誘使二臾現身等經過,-一告訴了桑瓊。


    桑瓊聽了,大喜道:“這次我與何兄在滄州中計,也多虧三奇中的盲丐青竹翁及時援手,才化險為夷,咱們既有高人暗助,大可放膽而為,不必再顧忌天山二臾了。”


    紫燕慎重地道:“話雖不錯,但風塵三奇神龍見首不見尾,咱們也別存依賴之心,必須自己籌思一條妥善應敵之策才行。”


    桑瓊微笑道:“這是當然的事,應敵之策,我已略有腹案,咱們現在先確定幾項原則,便可依計行事。”


    四燕齊道:“願聞妙計?”


    桑瓊壓低聲音,將心中安排輕輕向眾人解說一遍,最後道:“這是將計就計的方法,同時也可避免在天壽宮內與敵人遭遇,唯一困難之處,是紀兄已無法再往戒壇寺,必須另外設法誘使曹老魔人伏,假如果能一舉擊敗老魔主力,趁勢剿滅第三魔宮,曹克武在北五省已無法立足這地,那時,大夥兒再星夜南下,會師巢湖,魔黨複滅就為期不遠了。”


    紀浪奮然道:“為助此計成功,紀某願冒死再往戒壇寺誘敵。”


    桑瓊卻搖頭道:“你一次涉險,獲得地形秘圖已屬幸運,絕不可再投虎口,那樣不僅大危險,還可能引起曹老魔的警覺,破壞了全盤大計。”


    何衝含笑接口道:“現存有兩條魚餌,莊主怎麽反而忘了?”


    桑瓊訝問道:“何兄指的是”


    何衝附耳低聲數語,桑瓊聽罷,撫掌笑道:“好計!咱們就分派人手,加緊進行吧廠大夥兒經過一番密議,俱各欣喜不已,立即分頭依計而行口口口


    一日易盡,日出、日落,轉眼間,夜色又籠罩了大地。


    這一天,將是天壽宮麵對強敵的存亡關頭,也是北宮創建以來最危險嚴重的一天,存亡榮辱,都將在今夜一戰而決。


    但是,奇怪得很,時間已經如此迫近,天壽宮卻看不出有什麽非常的舉動。


    宮中旌旗招展,寧靜如常,平時供人們出人的幾道門戶,依然敞開未聞,堡樓等處巡邏警戒的的弟子,反而減少了人數。


    看這情形,莫非天壽宮已經忘記了今夜寅正二刻即將發生的存亡決戰?


    不!當然不。


    日暮時分,天色剛暗,天壽宮正門忽然啟開,由宮中魚貫馳出十騎快馬。


    第一匹馬上,坐著勁裝佩劍的桑瓊,隨後緊跟著的,是何衝、飛天鼠李明、屠龍手紀浪和另外六名天壽宮精選高手。


    十人十騎出了宮門,略一躑躅,便放轡如飛向西方而去,接著,宮門又輕輕掩閉了。


    他們去向何處?沒有人談起,為什麽竟在天壽宮危機近迫的時候離宮而去?更屬令人費解。


    夜色漸濃,時間已將近午夜了時了。


    驀地,一條黑影,迅速掠過天壽宮練功密室外那座院牆,一路掩掩遮遮,直向密室而來。


    來人約莫四旬左右,一身黑色勁裝,肩後斜插著長劍,濃眉,短髯,一雙眼神炯炯發出懼人的光芒。


    黑衣人行動十分謹慎,步步為營的逼近練功密室,但在距離室門丈餘處,仍然驚動了兩名把守室門的弟子。


    “什麽人?報名”


    兩名警衛弟子同聲低喝,雙雙按劍旋身,長劍才抽一半,卻被那黑衣人閃電般欺身而上,雙掌齊揚;打翻在地上。


    黑衣人武功顯然不弱,一擊得手,毫未遲疑,猛長身形,搶進了練功密室。


    密室中燃著一盞昏暗的燭燈,靠壁角有一雙深嵌在牆內的鋼環,鋼環中貫穿一條粗錢鏈,鐵鏈兩端,各係著一個人。


    這兩個人一名雙尾蠍杜倫,一名火眼羅滔,原是眼於壽臣和紀浪同時奉命潛入天壽宮充任藍衫特衛隊的魔黨高手,後來紀浪率眾反正,其中四人不肯服從,兩人被當場格斃,杜倫和羅滔卻同遭生擒,桑瓊不忍加害,才一直將他們禁固在練功密室中。


    杜羅二人身被鐵鎖,穴道也都受製,但卻清清楚楚聽見室外呼喝之聲,是故黑衣人甫人室門,兩人都同感一驚。


    火眼羅滔凝目望去,不禁為之驚詫萬分,沉聲道:“來的可是朱二哥麽?”


    黑衣人低聲應道:“正是愚兄,羅兄弟噤聲,千萬不可驚動!”聲落人至,已到室壁之前。


    火眼羅滔濟問道:“朱二哥,你來幹什麽?”


    黑衣人道:“愚兄特來相救你們,一同逃出天壽宮……”


    火眼羅滔驚道:“你……不是已經隨紀浪叛宮了麽?”


    黑衣人道:“內情一言難盡,無法細說,愚兄好不容易冒死而來,咱們還是先脫身出宮,再說不遲。”


    語聲一落,抽出長劍,立將鐵鏈劈斷。


    杜羅二人腕間鐵鏈雖斷,卻依在牆角,沒有立起。


    黑衣人低問道;“你們受了傷麽?”


    火眼羅滔搖頭道:“傷卻未傷,隻是穴道被他們製住,無法行動。”


    黑衣人輕“哦”一聲,舉掌向二人背心各拍一掌,替他們解開閉穴,低聲道:“快些活動一下筋骨,我去替你們弄件兵刃來。”


    羅滔和杜倫雙雙躍起,舒展了一下四肢,發覺血氣並無阻礙,不禁大感欣喜。


    黑衣人去而複返,手裏提著兩柄長劍,分處給社羅二人,同是沉聲說道:“你們跟著我來,非萬不得已時,最好不要出手,如今天壽宮正在混亂,咱們趁亂脫身,不必硬闖,一旦驚動了四燕,反倒不易走脫了。”


    杜羅二人連忙點頭道:“咱們理會得,朱二哥請帶路吧!


    黑衣人當先轉身奔出練功密室,一路領著杜羅二人掩掩閃閃,由花園陰暗處穿出圍牆,途中果見天壽宮弟子三五成群,匆匆往來於前後宮之間,不過,誰也沒有留意到練功室這一邊發生了變故。


    三人趁夜色掩護,意外順利地抵達東北方一處側門,黑衣人忽然揮手示意,矮身匿伏在一處草叢內。


    竊視情勢,原來側身已開,門前共有四名弟子在黑暗中往來巡行不上。


    姓朱的黑衣人輕對杜羅二人道:“出得堡門,便可脫身了,但他們共有四人把守,若不能一擊全斃,被他聲張起來就糟了,你們躲在這兒別動。待愚兄去誆他一誆。”


    火眼羅滔低道:“朱二哥務必小心,如果不能得手,就招呼咱們聯手硬闖。”


    姓朱的黑衣人點點頭,一問長劍,長身而起。


    四名凝子聽得聲響,一齊按劍喝問道:“什麽人?”


    黑衣人應聲道:“是我,特衛隊的朱光權。”說著,大步走了過去。


    四名守衛弟子看清朱光權的麵貌之後,同時鬆了一口氣,其中一個拱手又問道:“朱兄不在宮內值勤,深夜至此,意欲何往?”


    朱光權含笑道:“姑娘們吩咐,今夜情勢不比平時,特命在下來知會各處一聲,要嚴防魔黨潛人,並須提防宮內有人私自出去。”


    口裏說著,已行至距離四名弟子不足三尺處。


    四名弟子同應道:“不勞叮囑,咱們自會小心。”


    朱光權又道:“時間快到了,這附近還平靜嗎?”


    四名弟子答道:“平靜如常,並無事故。”


    朱光權點點頭,道:“那就再好不過了,諸位多辛苦,在下還須去他處傳話,咱們回頭再見。”


    四名弟子同時施禮道:“朱兄好走,回頭再見…、。”


    朱光權佯作轉身,忽然用手一指門側,輕呼道:“咦!那是什麽東西?”


    四名弟子俱各一驚,不約而同扭頭張望,剛轉身,朱光權疾探右臂,“嗆”然拔出長劍。


    劍光一閃,橫掠而過,四名弟子連哼都沒有來得及,卟通倒了兩對。


    朱光權沉聲道:“快走!


    杜倫和羅消應聲縱起,直撲向門前。


    朱光權低喝道:“不必開門,越牆過去,快!


    三人先後騰身掠出宮牆,展開身法,輕煙似的脫出了天壽宮一口氣疾奔將近十裏,不聞追截聲息,才停下腳步略作喘息,火眼羅滔激動地握著朱光權的手臂,氣咻咻道;“朱二哥,多蒙涉險解救,活命之恩,終生感戴,小弟親眷都在總宮,他日能得重晤,皆由二哥所賜……,”


    朱光權輕歎一聲,道:“愚兄何嚐不是一樣,你我都有親人留在總宮,又受宮主厚恩,怎甘作那叛離負義之事,無奈被紀浪那廝仗勢脅迫,不得不佯為順從罷了。”


    雙尾蠍杜倫也含笑道;“咱們素知朱兄忠議,絕不是背叛之人,這次多蒙解救危難,回返分宮,定將實情呈報分宮主,代朱兄報功請獎。”


    朱光權道:“紀浪那廝挾眾自恃,降順天壽宮以後,已被四燕委派為天壽宮總管,他賣身投靠固然名利雙收,那些被脅迫的弟兄誰不是敢怒而不敢言,依我觀察;未必全是真心降敵,隻等宮主聖駕一到,定然還有人陣前反正。


    火眼羅滔歎道:“宮主聖駕何時才能到呢?”


    朱光權道:“二位還不知道?宮主聖駕昨夜已進駐戒壇寺,親率本宮高手,準備一舉毀了天壽宮,據說,定期就在今夜發動,可恨這消息卻被紀浪匹夫出賣給四燕了……”


    杜羅二人齊吃一驚,忙問道:“此事當真?”


    朱光權正色道:“怎麽不真,昨夜宮主密令傳於壽臣前往戒壇寺謁駕,被紀浪頂替前往,直到今晨返回天壽宮,據他向四燕呈報,宮主已定今夜寅時二刻發動,那廝並且把咱們從前埋藏天壽宮的炸藥布置圖騙到手,一並出賣給四燕,如今天壽宮已作緊急準備,炸藥樞紐已被毀壞,同時布置了狡計,要誘害宮主,愚兄忍無可忍,才決心冒險救你們一同脫身,咱們無論如何得設法趕快把消息飛報宮主……”


    杜羅二人駭然失色,齊道:“事情既有變故,又如此緊急,朱二哥就應該盡早呈報宮主才對呀!”


    朱光權歎聲道;“我雖然有此心,無奈已蒙上不白之冤,假如宮主不肯相信,豈不——”


    火眼羅滔急道;“有小弟和杜兄親見為證,朱二哥忠貞絕無關礙,現在方過子夜,咱們立即趕往戒壇寺報訊還來得及。”


    雙尾蠍杜倫也道:“朱兄偵得如此重要消息呈報,宮主非僅不會記恨前事,一定還要記朱兄一項大功哩!”


    朱光權苦笑道:“我但求重獲諒宥,何敢奢望功勞,隻願能保全此身再晤妻兒,死亦瞑目。”


    火眼羅滔急忙慰藉道;“宮主賞罰嚴明,當初朱兄是格於情勢,乃事非得已,如今已表白清楚了,再說若無當初佯作順從,又怎能獲得這件重要的消息,咱們別再耽誤了,快走吧廣


    兩人極力安慰了朱光權一番,重又急急動身,繞道奔往戒壇寺。


    抵達寺門,時間已近醜刻,曹克武正坐候屠龍手紀浪回報不見消息,方命火靈官陳童出寺探望,恰與朱光權等在寺前相遇。


    朱光權和杜羅二人慌忙拜見,將前情大略複述了一遍,火靈官登時嚇出一身冷汗,愣了好一陣,才切齒罵道:“好一個匹夫,果然被夏護法料中了了’狠狠一跺腳,領著三人返回寺內,不敢隱瞞,一五一十都呈報了曹克武。


    曹克武聽了,臉色連變,顧不得責罵陳童,急令傳三人進見。


    朱光權等戰戰兢兢走進方丈室,遠遠就跪了下去。


    曹克武鐵青著臉,凝目逼視著朱光權,約有盞茶之久,才頷說道:“你能不忘根本,冒死送訊,姑念降敵迫於形勢,本座準你將功抵罪,杜倫。羅滔臨危不屈,誌堪嘉勉,都站起來回話吧廣


    朱光權等再拜而起,垂手側立,又把經過複述一次。


    曹克武強自按耐住怒火,凝容問道:“北宮四燕獲得紀浪匹夫歸報之後,究已如何布署迎敵?你且詳細說一說。”


    朱光權俯首道;“就屬下所知,四燕已首先毀去炸藥樞紐,將宮中婦弱全都移往天壽宮後山一處隱密的樹林中,準備傾全力與宮主對抗……”


    曹克武冷笑道:“難道他們還以為除去炸藥,便能跟本座一決勝負不成?”


    朱光權道:“四燕亦自知不是宮主之敵,但她們冀企風塵三奇中的酒癡李道元和盲丐青竹翁曾出麵相助,同時,她們撤去老弱婦孺,免除後顧之憂,準備在不敵之時,暫時退出天壽宮,卻利用桑瓊等進行“圍魏救趙’之計。”


    曹克武訝道;“何謂‘圍魏救趙’?”朱光權答道:“今日入夜時分,桑瓊已帶領紀浪等人離開天壽宮,連夜直撲五台第三分宮,以圖牽製宮主,解天壽宮之圍。”


    火靈官陳童大驚,不覺岔口問道:“他們帶了多少人去?”去了多久?”


    朱光權道:“人夜動身,距今約已三四個時辰,連桑瓊共有十騎,其中更有分宮護法飛天鼠李明在內……”


    火靈官陳童倒吸一口涼氣恨恨罵道:“他媽的,這批賊娘養的東西,一個個全都反了,總有一天,老子剝他們的皮…”


    曹克武臉色一沉,冷哼道;“你有這份威風和能耐,平時都瞎了聾了不成?”


    火靈官陳童急忙躬身道:“求師父賜準,徒兒願立率本部屬下,回援分宮。”


    曹克武陰陰一笑,道:“等你趕到,第三分宮早成瓦礫了。”


    他語鋒微微一頓,冷電般目光一掃全室,又道:“好一個‘圍魏救趙’的妙計,可惜他想錯了,本宮人手全在此地,就算把第三分官那幾棟房屋送給他,又算得了什麽?何況他輕離天壽宮,豈不等於把四燕和歐陽老兒那點基業雙手奉獻給老夫了!”


    說到這裏,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來。


    火靈官陳童等人雖然內心焦急,卻不得不附合而笑,方丈室中,頓時揚起一片高低不一的笑聲。


    人妖夏玉珍最會把握機會獻殷勤,忙詔笑道:“宮主聖明果決,遠非常人能及,可笑桑瓊那個小輩自作聰明,卻沒有想到天壽宮覆滅之後,他在五台第三分宮又能多活幾天……”


    火靈官陳童也賠笑道:“那小子聰明個屁,我看他,簡直蠢得可憐…-”


    誰知曹克武突然笑臉一變,竟冷哼道:“你們也比他強不了多少!


    群邪一愣,不由自主都收斂了笑容,一個個傻眼相對,誰也猜不透老魔此言何意?


    曹克武銳目飛掃,接著又道:“本座且考一考你們,那桑瓊小輩臨危領眾離開天壽宮,其目的是什麽?”


    大家又傻了眼,心道:“這還用問?不是趁虛往襲第三分官,行那‘圍魏救趟’的計謀麽?


    可是,大家都被曹克武那一聲冷哼鎮住了,心裏雖然明白,卻不敢貿然說出來。


    曹克武目觀此狀,冷笑著搖了搖頭,目注陳童問道:“你身為分官宮主,難道也猜測不出?”


    火靈官陳童靦腆一笑,躬自答道:“弟子隻知道這是他‘圍魏救趙’的狡計,至於其他目的,就……”


    曹克武倒和顏悅色地頷首道:“不錯,但本座問的是,他那‘圍魏救趙’的狡計,目的何在?”


    陳童壯著膽道:“自然是希望咱們回師往救第三分宮,此地之圍使可解除了。”


    曹克武又點點頭,再問道:“可是,他怎能預知咱們一定會在今夜,得到五台山第三分宮危急的消息呢?假如咱們得不到這個消息,仍然對天壽宮下手,他的計謀莫不是要落空了?”


    “這個”陳童猛可一怔,竟呐呐回答不上來。


    人妖又自作聰明,拱手代答道:“那桑瓊小輩頗有機智,他當然料到咱們會在天壽宮四周預伏高手,隨時偵查他們的舉動


    曹克武目光一閃,冷冷截口道:“那麽,夏護法想必早已從伏路高手的呈報中,得知桑瓊前往第三分宮消息了?”


    “這”夏玉珍不覺語塞,尷尬的笑了一笑,道:“宮主聖明,咱們的確尚未獲知此項消息,若非朱護法不忘故主,及時來此呈報,咱們真要被那小輩蒙在鼓裏了……”


    曹克武重重哼了一聲,道:“這就是你們比不上桑瓊小輩的地方,他不僅使用了‘圍魏救趙’的狡計,而且還用了一條苦肉計!


    陳童和人妖俱皆一驚,駭然道;“宮主的意思是指”


    曹克武陰笑道:“朱光權叛逆在前,早不反正,遲不脫身,偏在此時脫身來歸,這不是太巧了些?……”


    一語未畢,那朱光權神色速變,急道:“啟稟宮主,屬下確無異心,宮主不信,可以問問社倫和羅滔,屬下也曾拚死涉險闖出天壽宮,並且殺死了五六名宮中守衛弟子……”


    曹克武冷叱道:“不如此,怎能邀得信任,本座料你身邊一定還攜帶著與北宮四燕聯係識別的信物,準備在咱們中計之後,通知四燕隨後追擊掩殺,你還敢狡賴?”


    朱光權臉色大變,矢口道:“屬下沒有……”


    曹克武喝道:“來人,給本座仔細的搜!”


    朱光權突然挺身躍起,雙掌一錯,呼呼橫劈兩掌,霍地旋身向室門外衝去!


    變起倉促,群邪都沒想到朱光權竟敢出手反抗,杜倫和羅滔相距最近,立被掌力掃中,滾跌開去,室中頓時大亂!


    朱光權,身形如電,轉眼已衝到門前。


    曹克武怒目一挑,冷叱道:“鼠輩還想走麽?滾回來!”揚手凝勢,遙向朱光權背心一抓一收。


    空際“嘶”地一聲銳響,隻見朱光權身形一頓,緊接著,竟淩空倒撞了回來,重重掉落在地上。


    兩名隨侍在側的猥族野女閃身而出,一人抓住一條手臂,登時將朱光權像小雞似的提了起來。


    陳童猛跨上前,揚掌便劈,怒罵道:“王八羔子,老於就不信殺不盡你們這些叛逆!”


    掌勢未落,曹克武已厲聲喝道:“住手!本座命你搜他身上,不許傷他性命。”


    陳童憤憤的收回掌力,三把兩把撕開朱光權衣衫,一搜之下,果然從貼身處搶出一枚小型號箭。


    曹克武獰笑道:“姓朱的,你還有什麽話說?”


    朱光權昂然不懼,破口罵道:“老匹夫,你多行不義終必遭報,朱某人對你早已深痛惡絕,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此次才自告奮勇願擔任誘敵任務,未來之先,朱某人已存必死之心,早將生死置諸度處,隻恨功敗垂成,未能親眼看你遭受報應,既已落在你手中,老匹夫!要殺要剮請便,朱某人若是怕死,也不來了。”


    曹克武冷笑道:“好一打硬漢子,本座且問你;你在第三分官身居護法,奉祿不薄,更沒有人虧待你,因何叛投敵人,更不惜冒死替敵人行此苦肉之計,你倒說說看,本座哪兒虧負你,桑瓊又有什麽地方厚待了你?”


    朱光權朗聲說道:“你這老匹夫奸詐毒辣,為一己私欲,茶毒蒼生,待人以威逼離間,使人妻離子散,供你驅策淩辱,手段殘酷神人共憤,縱能攝人之身,不能服人之心,大家對你敢怒而不敢言,一旦有機會,必然眾叛親離,桑莊主卻對人推誠輸義,襟胸磊落,豪邁感人,使人相處如沐春風;相敬如同手足,萬人悅服,樂為效命,豈是你老賊所能夠比擬的。”


    曹克武並不生氣,反微笑道:“依你這麽說,他也不過仗著虛情假意,網羅人心,口惠而無實利,你卻沒想想自己親人都在總宮,叛逆從敵之罪,不單關係你自己生死,更關係你的親人!”


    朱光權叱道:“老匹夫,你不必再拿親人性命來威脅朱某人,大丈夫為義而生,活要無愧天地,死要無作祖先,人生一世不過短短數十年,縱不能流芳百世,也不能遺臭萬年,為人旦求心安,區區生死親眷,早就不在意中了,何況你老賊視人質如俎肉,肆意淩辱子取予割,何衝身為舵主,尚已被你師徒霸妻奪愛,你以為朱某人還會顧忌妻兒,甘心替你們賣命嗎?”


    曹克武默然片刻,旋又冷笑道:“本座不信你真的不怕死,殺一敬百,本座正愁找不到人開刀,這隻怪你運氣欠佳……”


    朱光權昂然道:“既已失手,朱某人也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曹克武道:“但你可知道本應要如何處死你?”


    朱光權冷冷道:“反正不外一死殺剮聽便。”


    曹克武嘿嘿笑道:“本座最恨不忠不貞之徒,對待叛逆向不從輕,你要想痛痛快快一死,卻也沒有那麽容易,本座要教你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兒子女,遍受人間慘刑,然後將你淩遲碎割,以敬效尤!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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