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鳳凰笑道:“嘴巴硬的人,未必真有膽量。我不想跟你爭辯,將來的事,將來自然會知道。”


    鐵羽輕輕一點頭,道:“很好,鐵某會等待那一天。”抱拳一拱手,轉身而去。


    他的腳步已顯得虛浮不實,幾乎都要用盡全力才能使身體屹立不倒,足證體內骨骼已經遭受損害。


    但是,他仍然堅定的一步一步走出了沙家堡。


    黑鳳凰凝目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輕輕歎了一聲。不僅是她,甚至沙家兄弟和許多在插目睹的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感覺。


    “神手鐵羽”成名不易,十年來,隻怕從未遭遇到這種挫敗,而且敗得如此慘……


    金克用對放走鐵羽最不讚同,寒著臉道:“風凰,你不詼縱虎歸山,難道你忘了他是仇人的丈夫?”


    黑風凰搖搖頭道:“我沒有忘記,但伯父已經答應了他,就不能食言反悔。”


    金克用道:“可是,剛才你那一掌,分明就能取他性命,卻沒有施出全力。”


    黑鳳凰道:“那是因為當時我沒料到他的功力會這樣深厚。”


    金克用逼視著道:“孩子,不是伯父哆嗦,你可千萬別受他的挑撥,姓鐵的一張嘴比刀還要鋒利,最會欺騙女孩子了....”


    “我知道,伯父。”黑鳳凰的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截口道:“下次遇見,我不會再放過他,現在我想先去休息了。”


    說完,徑自返回後園臥室去了。


    金克用眼中閃過一抹怒意,待她去遠,突然回鼠眾人道:“鐵羽是個遇毗必報的人,諸位今天既然跟他翻臉成仇,何不索性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沙鎮山道:“金兄的意思是”


    金克用道:“他身受重傷,必然尚未去遠定還來得及,而且,也不用費多大力氣。”


    沙鎮山一驚,遲疑地道:“可是,鳳凰姑娘已經答應放他走,這樣做,隻怕……!”


    金克用道:“她一個小鎮子,不懂得顧忌後果,別讓她知道就行了。”


    在座眾人,大都久聞得“神手鐵羽”的名號,聽金克用這麽說,不覺怦然心動,當時就有幾個人攘臂而起,附合道:“對!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結仇,索性先下手為強,


    把姓鐵的幹了以免後患。”


    金克用道:“事不宜遲,諸位要下手就得快,老朽在此地坐候佳音。”


    武林中十之八九受不得激,經不起慫恿,何況大家正圖巴結金克用,以便分享太行寶藏,於是,當場合集了十餘人,由一個名叫魔刀崔平的為首,各執兵刃,蜂擁湧著,追出沙家堡去


    鐵羽幾乎是俯在馬背上前馳,任那匹蒙古健馬馱著他信蹄奔馳。


    離開沙家堡的時候.他仍然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現在卻再也支持不住了,在馬背上一連吐了兩口血,渾身骨骼仿佛要鬆散崩裂,如果不是馬匹走得還算平穩,隨時都可能


    從鞍上摔下來。


    那是一匹受過嚴格訓練的蒙古良駒,好像知道主人已經身受重傷,因此不敢放蹄奔馳。


    鐵羽無力控韁,隻能從迎麵照射過來的陽光推測,馬兒正帶著他向西走,正是返回太原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的體力還能支持多久,是否還能回到青龍寺,死,他並不怕。


    但是,在未見到花翎兄妹之前,他決不能死。


    因為,他一旦死在途中,花翎兄妹必然會率領黑騎隊殺上抄家堡,花翎兄妹的武功,決非黑鳳凰敵手,那樣一來,威寧侯府勢將全軍覆滅。


    不能死!


    不能死,無論如何一定要支撐下去。


    一股強烈的求生意誌支持著他,起來


    就在這時候,馬蹄聲由遠而近,追了上來。


    鐵羽一收韁繩,勒住坐騎。使他突然從馬背上挺坐起來。


    魔刀崔平和十餘名武林高手,途中曾發現鐵羽的咯血,又望見鐵羽伏鞍而行,分明傷勢極重,故爾放心大膽,驅馬直追。


    誰知到了近前,卻見鐵羽從鞍上奮然挺身坐起,傷勢並不如想象中那樣嚴重。


    十幾個人心裏都暗暗吃驚,不敢過分逼近,急忙圈馬散開,團團圍住。


    鐵羽環顧了眾人一眼,冷冷道:“諸位,這是什麽意思?”


    魔刀崔平拱手道:“沒有什麽意思,我等見鐵大俠負傷寓堡,不知傷勢是否嚴重,特地趕來看看。”


    鐵羽道:“現在你們已經看到了,又待如何?”


    魔刀崔平連忙陪笑道:“既然鐵大俠受傷並不重就放心了。”


    鐵羽冷笑一聲,道:“鐵某雖然受傷,自信還不把那些想落井下石的小人放在心上,諸位如果沒有別的事,就請回。”


    魔刀崔平連聲道:“是……是……”


    鐵羽一抖韁繩,向前行去。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魔刀崔平等人震於神手鐵羽的威名,竟然不敢冒然出手攔阻,反而紛紛勒馬讓路。眼看


    著鐵羽單騎直透重圍,十幾個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有人低聲道:“咱們在金莊主麵前誇下海口,難道就這樣回去了?”


    也有人道:“不這樣回去又能如何,誰想得到姓鐵的受傷根本不重,咱們這些人還不夠人家一巴掌……”


    “咦!你們瞧!”眾人一齊回頭,卻見鐵羽的背影在馬上左右搖晃,眼看就要跌倒。


    魔刀崔平道:“咱們險些被唬住了!”


    話未畢,鐵羽已“撲通”一聲,從馬背上跌下來。


    那空馬引頸長嘶,其聲悲慘,突然放開四蹄,向西疾奔而去。


    魔刀崔平等人,卻喜出望外,紛紛催馬追上。


    鐵羽奮力掙紮著,想再站起來.無奈竟力不從心坐起,又跌倒地上。


    魔刀崔平拔出長刀,閃身下馬,冷笑道:“鐵大俠,這隻能怪你運氣太壞,咱們今天若放過你,將來你也不會放過咱們,你就認命了吧!”


    一麵說,一麵緩緩舉起長刀取兵刃,翻身離鞍……


    突然,蹄聲如雷,塵土衝天而來。


    其餘眾人也不甘落後,各大隊人馬由西方官道飛奔最前麵,正是鐵羽的那匹空馬。


    魔刀崔平駭然變色,失聲道:“戚寧侯府的黑騎隊!’這句話剛出口,對麵馬隊已到,刹時間,弓弦連響如飛蝗,驟雨般直射過來。


    十餘人中,當場被射倒四五個,其餘的見勢不妙,急忙上馬禦敵。


    二十騎黑騎隊武士,都是威寧侯府精選,裝備又全屬長槍硬弩,最適於衝陣廝殺,雙方一接觸,魔刀崔平的人又傷了六七個。


    剩下來的,哪還敢戀戰,急急催馬逃命。


    花貞貞鞭梢一指,喝道:“一個也不許放走!”“追下去,統統給我殺光他們。”


    花翎比較冷靜,忙攔住道:“鐵大哥離開此地要緊。”


    花貞貞一擰腰,飛躍落馬而出。


    花翎急道:“傷得可重?”


    花貞貞硬咽不能成聲,隻知道緊抱著鐵羽,淚如雨下。


    花翎平時懦弱,此時卻表現了出奇的鎮靜,伸手按一按鐵羽的脈息,道:“鐵大哥內腑受傷,必須立刻救治,妹妹,你別盡管著哭,快把療傷的藥找出來。”


    一言提醒夢中人,花貞貞急忙放下鐵羽,取出丹藥,匆匆給鐵羽服下。


    花翎道:“此地距抄家堡太近,不宜多留,咱們先護送鐵大哥回青龍寺去。”


    花貞貞忿然道:“不!你送鐵大哥回去,我帶黑騎隊殺上沙家堡,替鐵大哥報仇。”


    花翎道:“妹妹,你要冷靜點,報仇不急在一時,教人卻是刻不容緩,再說,鐵大哥究竟是被誰所傷,咱們至少得先弄清楚才談得上報仇……”


    話間,鐵羽突然睜開眼睛……快回青龍寺……”


    花貞貞連忙含淚點頭,道:剛服過藥,不要開口分神。”


    好,我們立刻就回去,你不會有事的。


    花翎吩咐伐樹裂衣,草草紮成一架軟轎,將鐵羽移放軟轎上,由兩匹空馬馱載,二十名黑騎隊武士前後保護,繞道奔回青龍寺。


    抵達之後,立即下令加強戒備,巡哨武士直派到土崗以f,並且增添暗樁,箭不離弦,刀不離手,如臨大敵。


    鐵羽自從服藥後,一直昏睡不醒,氣息低微,續,仿佛已到油枯燈滅的境界。


    花貞貞急得隻有哭,早巳亂了方寸。


    營中所攜帶的療傷藥物,幾乎都用盡了,鐵羽,起色。


    老哈圖和花翎也愁眉深鎖,苦無良策,蒙古包中淚眼相對,一片慘霧愁雲。


    陰霾四合,時已深夜,鐵羽竟昏睡了將近五個時辰,連眼皮也沒有睜開一下。


    老哈圖道:“侯爺,郡主,這樣耽誤下去,時間越久,隻怕希望越渺茫,咱們得趕緊想個辦法才行。”


    花貞貞哭道:“能用的藥都用過了,還有什麽辦法可想呢?哈圖,你說該怎麽辦?”


    哈圖沉吟道:“以老奴愚見,總不能眼看他束手待斃,為了救人,說不得,隻好忍氣吞聲,委屈求全……”


    花貞貞道:“有什麽主意你快說,隻要能救鐵大哥,天大的委屈我都願意承受。”


    哈圖歎口氣,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有去求金克用了。”


    花翎兄妹齊吃一驚,異口同聲道:“金克用?”


    哈圖點點頭道:“看鐵公子的傷勢情形,八成也是傷在那自稱黑鳳凰的女子手中,那女子武功詭異,他人無救,或許她自己備有獨門解藥,能夠治好鐵公於的內傷。”


    花翎跟中一亮,道:“對!我們怎麽沒有想到這乙點!”


    花貞貞卻搖頭道:“那黑鳳凰不知是什麽來曆,更不知道鐵大哥有什麽仇恨,就算她有獨門解藥,也一定不會送給我們,我看這事行不通。”


    哈圖道:“可是,黑鳳凰是受金克用指使,金克用的目的,不外想奪取太行山寶藏,我們若用寶藏秘圖跟他交換解藥,金克用一定會答應。”


    花貞貞道:“寶藏圖給了他,難道我們就不替爹爹洗刷惡名了?”


    哈圖低聲道:“郡主,這隻是一時權宜之計而已,寶藏秘圖原圖已落人白蓮宮手中,何在乎讓金克用分一杯羹,我們上次已經複製過一份,又何需在乎再複製一份?反正太行藏


    寶地點已不是絕對秘密,以圖換藥,對我們有何損失?”


    花貞貞不禁心動,沉吟道:“這樣做法,隻怕鐵大哥不肯同意。”


    花翎道:“救人要緊,目下也顧不了這許多了,快去取地圖來,我親自到抄家堡去見金克用。”


    花貞貞一擺手,道:不!要去也該我去一會那位黑風凰才甘心。”


    花翎輕歎一聲,道:“妹妹,這是去委屈求全,並不是去拚命,你還是留下來照顧鐵大哥要緊……”


    哈圖道:“侯爺、郡主都不要爭了,金克用那老奸巨猾,不是易與之輩,郡主請備妥地圖,還是由老奴去一趟吧。”


    花貞貞雖然不情願,為了救鐵羽,隻得同意,忙取出寶藏地圖,臨時描繪了一份,交給哈圖。


    並且另派五名黑騎隊武士隨行護送。一行六騎離開青龍寺不到半個時辰,崗下突然傳來警訊。警訊是由山崗下的明哨暗樁一層層轉報上來,詳情不甚了然,隻知道山下發現可


    疑人物逡巡窺伺,來意不明。


    花翎道:“妹妹,你守護著鐵大哥,我去看看。”


    花貞貞道:“你要多多小心,現在老哈圖尚未回來大哥和安達都受了傷,可不能再出事了。”


    花翎點頭答應,束紮佩刀,帶著兩名武士趕到山下問敵蹤所在。


    巡哨武士遙指十餘丈外一片竹林道:“剛才有輛馬車在山下徘徊,後來駛進那座竹林內,一直未看見再出來。”


    花翎凝目望去,隻見那竹林內黑漆無光,除了夜風搖曳枝葉,再投有其他動靜。


    “你們可曾去林中查看過?””屬下奉命以這條土石小路為界未敢去林中看看。”


    “嗯!”花翎點點頭,又問:“那是輛什麽樣的馬車?”


    武士道:“是一輛雙套篷車,窗簾低垂,車轅上沒有花翎一怔,問道:“你是說,那是一輛空車?”


    武士道:“屬下沒有看見駕車的人,車內有沒有人,卻不知道。”


    “有這種怪事!”花翎向兩名隨行武士“你們跟我去竹林裏看看。”


    兩名武士拔出長刀,緊隨在花翎身後。


    橫過小徑,進人竹林,果然,林子裏停著一輛雙套馬車。


    一切都和那武士形容的相符,車窗緊閉,簾幔低垂,車轅上空無人影,看來的確是輛沒有人的空車。


    花翎刀藏肘後,緩步逼近,直到五丈距離內,舊紋風不動停在原地,不見絲毫反應。


    一輛空馬車,怎麽會自己駛到青龍寺來!


    兩名隨行武士,都不禁心裏發毛,低聲說道這馬車有點古怪,千萬別太靠近了。”


    花翎道:“你們站在這裏替我掩護,我要打開車門看裏麵究竟有什麽古怪。”


    兩名武士連忙阻止道:“侯爺,使不得,郡主叮囑事要多小心謹慎,萬一車內有人隱伏……”


    花翎道:“縱然有人又如何,堂堂威寧侯府一輛空馬車嚇跑了。”


    話未畢,人已欺身而上,一伸手拉開了車門車廂內垂著厚而輕柔的鵝黃色簾幔,隱隱透出淡淡的光靜悄悄毫無異狀。


    花翎用刀尖輕輕挑起垂簾,不覺一怔這馬車好古怪,整個車廂就像一間豪華而舒適的臥房,


    有床、有桌,車板上鋪著軟綿綿的地毯,車頂-亡懸著七彩琉璃吊燈,四周錦帳圍繞,陳設華麗,不亞於帝王宮室。


    那七彩琉璃吊燈發出的光亮,並非燈蕊,而是嵌鑲在琉璃罩中的七彩夜明珠。


    花翎雖然出身侯門,也被這些富麗堂皇的裝飾看花了眼睛,競未注意到床上坐著一個人。


    那人穿一件五色繽紛的彩衣,在帳幔暗影中,看不清他的麵貌,斜倚床頭,擁被而坐車廂中,而他卻正在目光炯炯打量著。除了這彩衣人之外,再未看見別的人。


    琉璃燈的光亮突然由暗轉明,那彩衣人也同時嗤嗤笑道:“侯爺,你瞧區區這間臥室,還堪與富甲天下的威寧侯府比擬嗎?”


    花翎吃了一驚,沉聲道:“你是誰,怎會認識我?”


    彩衣人低笑道:“我不僅認識你,而且是專程拜訪你來的,侯爺何不收好兵刃,請進室內來談談!”


    花翎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彩衣人道:“一個無名無姓,也沒有絲毫惡意的不速之客,如此而已。”


    花翱道:“那你到青龍寺來幹什麽?為什麽這樣故作神秘?”


    彩衣人道:“我說過了,此來是專程拜訪,並無惡意,侯爺又何須以神秘相視。”


    花翎遭:“可是,我和你素昧平生,你找我有什麽事?”


    彩衣人道:“夤夜造訪,自然有事相商,但如此隔窗交談,似乎不是待客之道,侯爺因何不肯登堂人室?”


    花翎沉吟了一下,收刀人鞘……


    兩名隨行武士急忙說道:“侯爺,千萬別上車去舉動詭異,言語暖昧,須防他有詐。”


    彩衣人大笑道:“堂堂威寧侯府,何其膽量如此小,青龍寺周圍明樁暗卡,戒備何等森嚴,在下尚且單人獨車而來,侯爺反倒不敢踏進我這區區數尺的車廂?”


    花翎道:“並非我不敢,而是你這車廂太小,起坐不便,你既然自稱專程來訪,為什麽不肯下車隨我去寺中相談?”


    彩衣人道:“我若能離開這輛馬車,又何須多費許多口舌,侯爺請看”


    說著,掀起了身下錦被和彩衣。


    花翎觸目所及,不覺發出一聲輕呼。


    原來,那彩衣人的兩條腿,就像兩截樹樁下,全都斷去。


    難怪,他將車廂布置得如此華麗,隻因為他人已廢臥起居,全在這咫尺天地中。


    彩衣人苦笑道:”侯爺,現在可願意進來坐坐了?”


    花翎輕籲一口氣,撩衣登上了馬車,車廂狹窄,兩名武士無法跟隨上車門外。


    那彩衣人不知在床頭什麽地方按了一下,車壁上“卡”


    地一聲輕響,露出個方形小孔,由孔中緩緩送出一盞香茗。


    “車中簡陋,侯爺請隨意用茶。”


    花翎笑道:“閣下這馬車,倒真是設計精巧,妙奪天工。”


    “不敢當。”彩衣人謙虛地道:“人都有求生的願望,尤其是肢體殘廢的人,困處無聊,常喜幻想自然隻有設想一些自助的工具。”


    花翎捧起了茶杯,淺嚐了一口,讚道看來,閣下是個很懂得享受的高人。”


    彩衣人笑道:“區區這茶,采自東海高山,溶百年積雪燃鬆潔血,細心烹焙,得來非易,侯爺能由茶中品別優劣足證也是高明行家。”


    花翱道:“我們蒙古不擅飲茶,但先父在世的時候,中原風俗十分向往,曾收集了不少關於生活情趣的書籍,是由書中略窺一二。”


    彩衣人突然笑著接口道:“太行山寶藏秘圖,大約也是令尊收集的珍藏之一吧?”


    花翎變色道:“你莫非也為了太行寶藏而來”


    彩衣人笑道:“侯爺不必多疑,在下一個殘廢人,對寶藏財富並不熱衷,我來此地,是想跟侯爺商議另外一件事。”


    花翎道:“什麽事?”


    彩衣人道:“在下想跟侯爺作“交換?你要跟我交換什麽?”


    “以人換人。”


    “哦?用什麽人,換什麽人?”


    彩衣人伸出三個指頭.道:“用對公平,誰也不吃虧。”


    花翎詫道:“三個什麽人?”


    彩衣人道:“聽說近日之內,貴府曾跟沙家堡敵對個人先後被沙家堡一名女子打傷,可有這件事?”


    花翎道:“不錯。”


    彩衣人道:“聽說那受傷的三人,一個是貴府黑騎隊武士,名叫阿帖木,一個是隊長安達,這兩人俱已斷臂殘廢,還有一位神手鐵羽,是昨天才身負重傷,可對?”


    花翎點點頭,道:“不錯。”


    彩衣人道:“在下要交換的,就是這位負傷的人。”。”


    花翎見他對近日發生的事了如指掌“你準備用哪三個人跟我交換?”


    彩衣人道:“一個是貴府黑騎隊武士是侍女珍珠,另一個,不用在下明說,侯誰了……”


    花翎脫口道:“你是說小薇?”


    彩衣人微笑道:“侯爺果然不愧聰明交換的份量了吧?”


    心裏暗驚問道名叫托拉,一個想必已經知道是花翎霍地站起身子,沉聲道:“小薇怎麽會在你手中?你把她們怎麽樣了?”


    彩衣人不慌不忙地道:“侯爺何必急躁,用她們來交換,當然就不會虧待她們,何況恙的人,交換三名受傷殘廢的人,算起來,來。”


    在下既然準備以三個完好無還是侯爺劃得


    花翎驚疑震動,卻不敢出手,強忍住怒氣,道:“朋友你究竟是誰?你要交換三個受傷的人,有什麽目的?”


    彩衣人平靜地道:“這是在下的事,侯爺就不必多問了我唯一可奉告的,是絕無惡意,願不願意交換,全憑侯爺-言決定。”


    花翎道:“如果我不願意又如何?”


    彩衣人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果真如此,在下自然也無法勉強,隻有將她們轉送沙家堡,在下猜想,金克用大約不會拒絕吧!”


    車外突然傳來一聲冷笑,道:“你還想去抄家堡?”


    隨著話語聲,馬車四周忽然亮起許多火把,數十名黑騎隊武士,已將馬車包圍。花貞貞渾身勁裝,站在車門外。


    彩衣人似乎胸有成竹,一點也不驚慌位想必就是貞貞郡主了,何不登車一談….花貞貞道:“不必,我隻想請問,小薇她們在什麽地方?”


    彩衣人道:“郡主放心,她們在一處很安全的地方,並未受到絲毫傷害……”


    花貞貞截口道:“我是問在什麽地方,要怎樣才能通知你的黨羽將人送回來。”


    彩衣人笑道:“這不勞郡主費神,隻要郡主答應交換,在下離去以後,一個時辰內定將人送回。”


    花貞貞冷哼道:“我不會答應交換,你也休想離去,要交換,除非你的同黨送人回來換你的活命……”


    回頭向武士們喝道:“上去兩個人,將馬車趕到廊院裏去,這位客人若不能自己下車,就給我揪下來!”


    一聲令下,立刻有兩名武士大步向馬車行來。”


    彩衣人哈哈大笑,道:“久聞威寧侯府郡主冰雪聰明,女中俊傑,不想今日一見,競隻不過圖負虛名,叫人失望得很……”


    花貞貞舉手止住兩名武士,沉聲道:“我怎樣圖負虛名了?”


    彩衣人道:“郡主試想,如果沒有萬全的準備,在下怎敢孤身前來青龍寺,現在談判尚未定論,彼此還是朋友,郡主若用武力將在下扣留,那就表示ts此已成敵對,這樣一來,


    首先不利的必定是鐵小薇姑娘她們主從三人。”


    花貞貞道:“你若敢傷她們半根毫發,我就把你碎屍萬段,淩遲處死。”


    彩衣人笑道:“在下不過是個殘廢人,郡主就算殺了在下,也救不了鐵小薇她們。”


    花貞貞道:“你人雖殘廢,生活如此豪華享受,我就不信你願意死。”


    彩衣人道:“在下也不相信郡主願意讓鐵小薇她們受到傷害,但天亮之前,在下若不能平安回去,鐵小薇主從三人必將先我而死,那時,郡主縱然將在下千刀萬剮,又有何益?”


    花貞貞語塞,滿腔憤怒,竟不敢發作。


    她可以不顧珍珠和托拉的生死,卻不能讓小薇受到絲毫傷害,鐵羽正受傷昏迷,偏偏小薇又出事,她的心已經全亂了。


    花翎突然歎了一口氣,道:“朋友,我們答應跟你交換,但必須先問明白一件事。”


    彩衣人道:“在下洗耳恭聆,隻要是能說的,絕不隱瞞。”


    花翔道:“我想請問,你準備交換何用途?”


    “這個”彩衣人略一沉吟,道:“此時不便奉告,但侯爺和郡主盡管放心,在下對他們絕無惡意,最多一天內,就會送他們回來。”


    花貞貞接口道:“你用什麽保證一定會送他們回來?”


    彩衣人沉聲道:”我無法提出保證,隻希望郡主能夠相信。因為,我並沒有欺騙你們的必要。”


    花貞貞想了想,道:“我們答應讓安達和帖木隨你同去,但不能包括鐵大哥在內。”


    彩衣人搖頭道:“那不成,在下要交換的人,最主要就是鐵羽。”


    花貞貞又道:“由我代替鐵大哥去,總行了吧?”


    彩衣人仍然搖頭道:“在下隻要交換三位受掌傷的人,旁人無法代替。”


    花貞貞道:“那麽,我陪鐵大哥一同去,可以嗎?”


    彩衣人道:“無此必要,而且.也有所不便。”


    花貞貞道:“可是,他受傷很重,至今還昏迷不醒論如何,我決不答應把他交給你帶走。”


    彩衣人道:“郡主留下他,可有方法治好他的傷麽?”


    花貞貞道:“我會全力設法,不惜任何代價換取解藥。”


    彩衣人搖頭笑道:“鐵羽是被掌力所傷,井非中毒,何處能有解藥,郡主倒是將他交給在下,或許還有救治的希去。”


    彩衣人說道:“目前,傷,無從著手施救,再說交換,請立即作個決定。”


    我還未確定他是被哪一種掌力所時間也來不及了,郡主是否同意花貞貞忿然遒:“我們的要求,你一個不肯答應,你的要求,我們卻必須件件依從,這簡直是勒索,算什麽交換,告訴你,我們不同意。”


    她已經委屈求全,仍未能如願,心裏實在氣極了,這最後幾個字,說得聲色俱厲,表示毫無妥協餘地。


    彩衣人還是很平靜,道:“事關三條人命,你留下鐵羽非但無益,反而對他有害,何不將他交給在下,尚有一線生機……”


    花貞貞怒喝道:“你敢再威脅,我就先殺了你!


    正爭執間,突見一個武士匆匆由林外飛奔進來貞躬身道:“郡主,哈圖總管回來了……”


    花貞貞正愁無法救治鐵羽的掌傷,忙問道:“人在哪裏?”


    武士望望那輛馬車,似乎有所顧忌,遲疑了一下,才壓低聲音,在花貞貞耳邊低語了幾句。


    花貞貞陡然變色,沉聲道:“當真?”


    武士道:“屬下怎敢謊報,現在哈圖總管正由兄弟們包紮敷藥……”


    花貞貞一擺手,不讓那武士再說下去,“你們嚴密看守這輛馬車,如果他想妄動殺!”


    接著,又向花翎道:“哥哥跟我來。”


    神色凝重地道:就給我當場格武士們弓上弦,刀出鞘,密密包圍著馬車步走出了竹林。


    那彩衣人既未開口獨自在車中細晶香茗。


    他好像早已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故爾好整以暇,靜待事情如何發展……


    老哈圖總管的確回來了,同行的兩名武士卻沒有回來。


    現在,他就躺在廢廟中一塊臨時拆下的門板上,渾身傷痕壘壘,遍體血汙,正由幾名武士在替他洗滌傷口,敷塗藥物。


    他身上的刀傷鞭痕,不下二三十處,幸虧都是外傷及骨骼內腑,精神也還算振作。


    見到花翎兄妹,老哈圖還打算掙紮著坐起來。


    花翎急忙上前按住,道:“別起來,就這樣躺著說話吧,究竟是怎樣動起手來的?”


    哈圖還沒有開口,先恨恨地歎了一口氣,才說道:“老奴無能,實在愧對侯爺和郡主,想不到,金克用那老匹夫竟會翻臉無情,如此卑鄙……”


    花貞貞道:”你見到黑鳳凰沒有?到底有沒有解藥?”


    哈圖無力地搖著頭,道:“根本沒有解藥,但無恥的金克用竟倚仗人多勢眾,逞強硬搶寶藏秘圖,老奴舍命跟他爭奪,被打成重傷,若非有兩名武士冒死斷後,今晚已死在沙


    家堡了。”


    花貞貞道:”秘圖可曾被他搶去?”


    哈圖道:“老奴見勢不妙,當場將圖扯碎塞進口裏仍然被他搶去了一部分,隻不知道是哪一部分。”


    花貞貞氣得跺腳道:“金克用這老匹夫太可恨了,威寧侯府拚著全軍覆滅,也決不叫他得到太行寶藏……”


    花翎低聲道:“妹妹現在不是跟金克用逞意氣的時候,不如且答應那彩衣人的條件,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可以救鐵大哥。”


    花貞貞道:“不行,我說什麽也不會把鐵大哥交給他。”


    花翎道:“妹妹你聽我說,咱們答應交換,並不是把鐵大哥交給他不管了,而是另有計謀。”


    花貞貞道:“什麽計謀。”


    花翎說道:“首先,咱們可以換回小薇,其次,那彩衣人是個殘廢,又獨自一人,咱們同時交給他三個人,不怕他途中玩什麽花樣,安達和阿帖木,雖然各斷了一條手臂.合


    力保護鐵大哥,還是辦得到的,至少,途中絕對安全……”


    花貞貞道:“然後呢?”


    花翎低聲道:“然後,咱們暗中尾隨他的馬車,等到查明他的藏身之處,而小薇已經安全脫身,隨時可以救回鐵大哥。”


    花貞貞聽了,沉吟不語。


    花翎知道她已經不再堅持反對了,又道:“妹妹,我也跟你一樣,絕不願意使鐵大哥有任何危險,可是,他現在傷勢沉重,咱們如果堅決不肯答應,隻有限睜睜看著他傷重而


    死,與其如此,何不姑且冒險一試?”


    花貞貞說道:“我看,那殘廢人很精明,咱們能想到暗地跟蹤馬車,他難道就不知道防備麽。”


    花翎道:‘他縱然想到,無奈雙腿殘廢,行動不便,又能如何防備,咱們隻須監視著那輛馬車,何愁他會插翅飛上天去。”


    花貞貞想了好一陣,道:“反正我是決定跟著鐵大哥。”


    “我不管你和他怎樣安排交換。”


    花翎說道:“既然你答應,我這就去安排了。”


    於是,用一架軟床抬了鐵羽,由安達和阿帖木隨行,一路往竹林而來。


    花貞貞自己全身勁裝疾服,準備跟蹤,又吩咐安達和阿帖木隨身暗藏著短兵刃,必須時刻守護在鐵羽床邊,寸步不許離開。


    抵達竹林,花翎對彩衣人說道:“我們商議的結果定答應交換,你準備何時放回小薇?”


    彩衣人笑道:“侯爺放心吧,隻要在下帶著鐵羽三離開青龍寺,不出半個時辰,她們自然會平安回來。”


    花翎道:“萬一你已經將人帶走,她們都不見回來,向誰去要人?”


    彩衣人道:“侯爺若不相信,可以派人隨在下去接她們回來,但最多隻能振兩人同去,而且,必須距離馬車十丈以外,並不得再有其他人尾隨。”


    花貞貞應聲說道:“好,我和哥哥跟著你去。”


    彩衣人道:“郡主要親自去也可以,有件事卻務須遵守。”


    花貞貞道:“你說吧!”


    彩衣人道:“郡主僅限於去接人,等見到了鐵小薇她們,卻不能再繼續追蹤在下這輛馬車了。”


    花貞貞毫不猶豫道:“依你就是。”


    她本來隻打算暗地跟蹤,現在至少有光明尾隨車後,自然滿口答應。


    條件談妥,花翎便吩咐將軟床送人車廂。


    安達和阿帖木果然寸步不離,緊隨著也登上了車廂。


    花貞貞卻暗中下令挑選十名精壯武士,由一個名多瑪的武士率領,一律輕裝軟鞍,馬銜枚,蹄加套,距離百丈外尾隨跟蹤……


    那彩衣人的馬車並無禦者,隻見他含笑向花翎兄妹拱了拱手,將床榻垂幔前一根絲帶輕拉兩下,“叮哨”一聲響,車門自閉,兩匹拖車的馬也自動馳向竹林外。


    馬車就像有人駕禦著,慢慢轉上大路,然後,由緩而速,逐漸加快,向西北方駛去。


    花翎兄妹雙雙上馬,保持著十丈左右距離,尾隨在馬車後麵。


    多瑪和十名精選武士,又遠遠隨在百丈以外……


    天色越來越陰暗,每當黎明時,總有一段時間特別黑暗。


    就在這時候,前麵那輛無人駕禦的馬車,突然快速飛馳。


    花翎兄妹也催馬疾追,兄妹倆四隻眼睛,緊緊盯著前麵馬車,已無暇審查沿途景物和方向。


    一車雙騎,流星趕月般追逐了將近頓飯時光,遙望見前方現出一座農莊。


    那農莊占地頗大,莊中卻一片漆黑,看不見牛點燈火,馬車已飛快地駛人農莊內。


    花貞貞猛叩馬腹,搶先追了進去,隻見這農莊是座院子,除了進來的一條土泥道路,別無出口。


    那輛馬車,正靜靜停在院子裏。


    花翎隨後也到,舉目四顧,農莊中寂然無聲沒有人居住的空莊院。


    花貞貞一皺秀眉,道:“這家夥在弄什麽玄虛?”


    花翎道:“他可能見我們釘得太緊,故意到這裏來避一避。”


    花貞貞道:“叫他出來問問。”


    兄妹倆下了馬,直趨馬車前,花翎大聲道:“朋友,你承諾半個時辰內交人,現在時間已經快到了,卻把我們帶到這地方來,算是什麽意思?”


    連問幾遍,車內毫無回應。


    這時,多瑪率領的十騎精選武士,也已經跟蹤趕到。


    花貞貞心知有異,喝道:“打開車門,燃火!”


    多瑪應聲上前,拉開了車門,隨行武士立刻燃火把……


    火光映現,十幾個人,不約而同都失聲驚呼。


    車廂內,已經失去了彩衣人和鐵羽、安達、阿帖木的蹤影,甚至鐵羽躺的那張軟床也不見了,卻換了另外三個人。


    珍珠和小薇並排躺在床榻上,車門邊倚坐著武士托拉三人都鼻息均勻,睡得正熟。


    多瑪急忙將托拉挾出車外,花貞貞已低頭鑽進車廂,抱起了小薇。


    花翎駭然四顧道:“一個雙腿俱斷的殘廢人,怎麽可能在轉眼間帶走三個,再換來另外三個?”


    花貞貞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農莊內一定藏著他的同黨……”


    向多瑪一揮手,又道:“分頭逐厘搜查,我就不信他真能插翅飛上天去。”


    武士們高舉火把,分頭搜查,結果,卻毫無所獲。


    農莊內不僅沒見到人,而且各處,分明積塵寸盈,很久無人居住了。


    花貞貞幾乎陷於瘋狂,一麵喝令武士折牆毀壁挨屋搜索,隻差沒把農莊地麵整個翻過來,一麵不停埋怨花翎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好計謀,現在鐵大哥不知被帶到什麽地


    方去了,你說該怎麽辦?你說話呀!”


    花翎道:“妹妹,這怎能怨我,咱們一起尾隨著馬車,所有經過,都是親眼目睹,誰能料到世上會有這種奇事。”


    花貞貞心裏也知道不能怪他,無奈情急意亂,氣無可出,頓時怒道:“我一直不肯答應交換,都是你自作聰明,硬要把鐵大哥交給他,不怪你怪誰?”


    花翎道:“好了,事已如此,怪誰都是一樣無補於事,咱們應該冷靜地想一想,那人兩腿殘廢,如何能離開馬車,而且,同時帶走三個人……”


    花貞貞道:“這還用猜,他當然有同黨事先埋伏接應。”


    花翎道:“但農莊隻有一條出路,他縱有同黨,一時怎能離開,除非車在途中,已被掉了包。”


    花貞貞道:“可是,我的眼睛始終設有離開過這輛馬車。”


    花翎道:“我說的掉包,並不是指將整輛馬車掉換,而是懷疑他在沿途預先著人等候,馬車經過時,趁夜色掩護,上車換人,待掉包成功以後,才突然將馬車加快速度,駛來這


    座農莊,咱們隻顧追蹤馬車,他卻正好從容逃走丁。”


    這番推測,雖然未必完全合理,卻是唯一可能的解釋,當時天陰色暗,花翎兄妹在車後十丈以外,的確無法看清沿途是否有人上下馬車。


    花蛔又道:“那人設計精密,絕不可能藏身在農莊內,咱們留此無益,還是趕快回頭,沿途搜查,或許尚能查出一些蛛絲馬進來。”


    花貞貞道:“萬一查不出來呢?”


    花翎道:“即使今夜無法查出,天亮以後,還可以繼續搜查,我想,那人藏身處必定在太原附近,遲早總會被咱們找到,況且,他已經遵守承諾送回小薇,可見不是個言而無


    信的人,推情衡理,他應該沒有加害鐵大哥的理由,妹妹你一向做事比我冷靜理智,千萬


    要鎮定,不可亂了方寸。”


    花貞貞沒有再說什麽,隻長歎了一口氣,揮揮手,威寧侯府的人馬魚貫退出了農莊……


    直到人馬去後,那輛空馬車中突然傳出一陣“隆隆”輕車廂內的床榻緩緩下沉,卻由車頂隆下來一張同式同樣的床榻。


    床上並排躺著四個人,正是鐵羽、安達、阿帖木和那雙腿殘廢的彩衣人。


    鐵羽等三人都沉睡不動,那彩衣人卻輕舒手臂,慢慢撐坐起來,笑道:“任憑你冰雪聰明逞妙計,怎識我千變萬化遭遇車,威寧侯府名動天下,畢竟是欠缺些江湖閱曆。”


    舉手輕拉床頭絲繩,馬車徐徐轉頭,駛離了農莊……


    天亮之前,馬車已停在太原郊外一座小山下。


    這是一處廢棄的礦山,本產硫礦,後來礦脈已盡廢棄,卻遺留下一條極深的礦坑,和幾棟頹敗的石屋雜草叢生,荒無人跡。


    馬車停處,正是通往礦穴的山溝,兩側有六七尺高的泥牆遮擋,非到近前,不易被人發現。馬車停妥,山上石屋立刻迎出來四五名彪形大漢,一個個短衣短褲,露著黝黑粗壯


    的肌肉。其中一個好像頭目身份的,打開車門,探身就將阿帖木拖了下來。


    彩衣人急忙喝道:”小心一些,這姓鐵的傷勢很重,別把他弄死了。”


    那大漢點點頭,招來兩名同伴,先將鐵羽抬了下去,然後一手一個,扶起安達和阿帖木,就像搬行李似的,大步向礦穴口走去。


    彩衣人按動床頭機鈕,“軋軋”聲中,車內幾桌和椅子突然移轉,變成一輛精巧的輪椅,緩緩降落地上。


    彩衣人用兩支特裝鋼拐撐起身子,坐上輪椅,由漢推著走向礦穴口。


    其餘大漢立刻搬來許多枯枝雜草,將馬車掩起來。


    礦穴內既陰暗,又潮濕,入礦穴十餘丈,地上卻盤膝坐著兩個人。


    這兩個人雖然坐在地上,卻一眼可看出身材都十分高大,頭和臉都用厚布緊緊纏著,隻露出四隻精光閃射的眼睛。


    同樣的身材,同樣用布巾纏頭,甚至眼睛的光芒也同樣碧藍,唯一不同是,左邊那人身上裹著一條虎皮毯子,右邊一個的毯子卻是豹皮縫製的。


    大漢們放下鐵羽等人,個個向那兩位身裹獸皮的怪人屈膝跪地行禮,然後退立一旁。


    兩位身裹獸皮的人竟然不理不睬,毫無反應。


    彩衣人道:“你們去洞外守望,任何人都不準進入這個礦穴,觸犯者,殺!”


    大漢們退去後,彩衣人才在輪椅上欠身為禮,說道:“這三人就是傳說被少女掌力打傷的,請兩位長老親自檢查。”


    兩位身裹獸皮的人沒有開口,卻緩緩從獸皮內伸出手來,向安達和阿帖木輕輕一招。


    安達和阿帖木躺在五尺之外,突然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引,一齊平飛而起,投入兩人手中。


    裹豹皮的接住阿帖木.裹虎皮的接住安達,兩人都閉上眼睛,用手在安達和阿帖木斷臂處緩緩捏摸。


    礦穴內沒有點燈,從洞口透進的光亮也很弱,但仍然可以看見那四隻手上,長滿了金黃色的細毛,宛如兩雙野獸的爪子。


    捏摸了半晌,兩人又互相交換,繼續閉目掐摸語不發,神態間卻顯得非常審慎凝重。


    又半晌,兩人才同時停手,睜開了眼睛,互望緩緩點頭。


    彩衣人的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指著鐵羽道:“他也是被同一個人掌力所傷,但骨骼卻未受損,請二位長老再仔細驗證。”


    兩個身裹獸皮的人,用同樣手法將鐵羽連軟床吸到近前,開始從頭到腳,細細掐摸。


    良久,兩人再睜目互視,眼光中競流露出詫異之色。


    身裹虎皮的一個突然開口道:“亮燈!”


    他一開口說話,口音中挾著濃重的域外音調,一聽即知絕非中土人民,難怪用厚布裹臉,藏身在這荒涼的廢坑之內。


    彩衣人舉掌輕擊,立刻有兩名大漢,送來四支火炬。


    熊0s火光下,兩個身裹獸皮的人詳細審查鐵羽的麵色和眼神,又解開衣襟,查看身體上有無傷痕……


    彩衣人輕聲問道:“長老可曾看出其中實情?”


    裹豹皮的一個慢慢答道:“不錯,三人都是傷在摧心蝕骨掌下。”


    裹虎皮的人接道:“但這鐵羽隻受了三成掌力,所以骨骼未毀,內腑卻傷得極重。”


    彩衣人興奮的道:“這麽說,我們是找對人了!”


    豹皮人搖搖頭,道:“掌力玄功雖然相符,其中還有幾點疑問。”


    虎皮人道:“第一,傷人的隻是個十多歲的小女娃,年齡不能符合。”


    豹皮人接道:“第二,這小女娃行功運力,已達收發心田的境界,功力和年齡也不能符合。”


    彩衣人道:“或許這小女娃是她的徒弟,或許是她的女兒,隻要找到小女蛙,就能找到她……”


    虎皮人道:“不能魯莽,在沒有查出正確的下落以前,絕不可打草驚蛇。”


    豹皮人接口道:“對!我等已經尋她許多年,好容易才得到這點線索,如果不能忍耐這最後片刻,隻怕又要前功盡棄了。”


    彩衣人道:“依兩位長老的意思,應當如何?”


    虎皮人一指鐵羽,道:“一切希望,都在此人身上。”


    豹皮人道:“是師兄親自動手?還是由小弟代勞?”


    虎皮人沉吟了一下,道:“使他的內腑歸位,頗耗真力,還是愚兄親自動手吧。”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磁瓶,倒了三粒藥丸,納人鐵羽口中,然後,閉目運功,雙掌按在鐵羽胸口和小腹部位。


    他全身都在厚布和獸皮纏襄下,無法看出功力運行的程度,隻能看見那雙手掌的顏色,漸漸由白變虹,二指不停的抖動,呼吸越來越急促,可知必是十分吃力。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虎皮人突然大喝一聲雙掌倏起倏落,連拍了鐵羽胸腹間七處大穴。


    七掌拍完,仿佛全身力道都已耗盡,氣喘如牛,身子也搖搖欲倒。


    豹皮人急忙將一粒龍眼般大的藥丸,投入虎皮人口中,一隻手扶搭著他的背心,讓他瞑目靜坐調息。


    這時,鐵羽卻舒展了一下手足,悠悠地醒來……


    閃爍的火光,深遭的洞穴,獸皮,彩衣


    鐵羽用力搖搖頭,一翻身坐起。


    彩衣人沉聲道:“鐵大俠,你重傷初愈,還是躺著比較好。”


    鐵羽詫異地道:“你……你們是誰?這是什麽地方?”


    彩衣人道:“你不必問我們是誰,也不必管這是什麽地方,反正我們是救了你,沒讓你死在摧心蝕骨掌下,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鐵羽哦了一聲,說道:“你們為什麽要救我?”


    彩衣人道:“理由很簡單,因為我們想請你幫一個忙。”


    鐵羽設有立刻回答,緩緩遊目四顧,再望了望那兩名身裹獸皮的怪人,以及安達和阿帖木。


    洞裏情景充滿詭秘,這些人的來曆,也令人莫測高深,不過還好,安達和阿帖木,都並未受到傷害,看樣子,這些人倒不像有什麽惡意……


    鐵羽想到這裏,微微一笑,說道:“鐵某為人有個怪僻,平生不願受人恩惠,更不喜人挾恩望報,不過,我看閣下言語很坦誠,咱們或許能交個朋友,請說吧,有什麽事需要


    鐵某效勞?”


    彩衣人道:“不瞞鐵兄說,我等正在尋找一個人,希望鐵兄能相助一臂之力。”


    鐵羽道:“你們要找什麽人?那人跟鐵某有什麽關係?”


    彩衣人道:“此事內情複雜,非三言兩語能夠解釋清楚。


    我隻能簡略些奉告,那人是本門中一名叛徒,匿跡隱藏已經二十年,直到最近,才發現他又重現江湖,我等奉命追緝他返門治罪,卻擔心他會聞風遠葛,不便露麵。”


    鐵羽道:“所以,你們要我替貴門追擒叛徒?”


    彩衣人搖頭道:“不!迫擒叛徒,那是本門自己的事,我等隻希望鐵兄能替本門查證叛徒的下落。”


    鐵羽道:“這樣說來,你們連他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


    彩衣人道:“還無法確定。”


    鐵羽道:“那麽,要鐵某如何幫你們查證呢?”


    彩衣人道:“鐵兄若願意幫忙,我等自會告訴你如何著手,如何查證。”


    鐵羽想了想,道:“如果我不願童呢?”


    彩衣人道:“鐵兄不願,我等也無法勉強,但此事不僅隻是對本門有所幫助,對鐵兄也同樣有著莫大的益處,在下深信鐵兄不會不願意。”


    鐵羽笑道:“你既然這麽有把握,那就爽快直說出來,不必吞吞吐吐了。”


    彩衣人道:“事關本門聲譽和機密,一句話,鐵兄既願意相助,無論事成事敗不能擅自泄漏。在下必須先申明一定要嚴守秘密,絕對不能說出去。”


    鐵羽道:“好,我答應你。”


    彩衣人神色凝重地道:“鐵兄,丈夫一諾,百世不悔,希望你對剛才的承諾,萬勿等閑視之。”


    鐵羽隻覺這人太羅嗦,處處故作神秘,但自己又忍不住好奇,便道:“你相信我就請快說,究竟要我怎樣著手查證?”


    彩衣人目視兩名襄獸皮的人,兩人點了點頭蒙臉布巾。


    鐵羽一怔,心裏突然大感震動。


    那兩人生得碧眼黃發,高額聳鼻,滿臉絡腮胡須,一看就知道絕不是中原漢人,而且,兩人麵頰上,都刻著杜葉形花紋,眉間都嵌著一粒漆黑的珠子….臉刻菩提葉,眉含舍利珠……這些,全是魔教長老的身份標記,鐵羽不但震驚,甚至有些後悔。


    因為他深探了解,魔教中人一向不願輕易在外人麵前顯露真麵目,除非他們已經將對方視為朋友,一旦暴露身份,現出真麵目,對方就必須絕對履行承諾,而且,終生代為守


    秘,生死不渝,如果違背了諾言,便是魔教的死敵,永世如蛆附發,無法擺脫,至死方休。


    鐵羽並不知道對方要找的是誰,隻因一時好奇,承諾下來,現在竟有些後悔莫及了……


    彩衣人代為介紹道:“這兩位是西方極樂逍遙宮的左右護法長老,鐵兄的傷,多承虎長老施救,才得痊愈。”


    鐵羽隻得拱拱手,道:“多謝!多謝!”


    虎長老微微頷首,沒有開口。


    豹長老道:“我等救治鐵大俠,乃是份內的事,用不著道謝,隻希望鐵大俠言出必踐,別忘了剛才的承諾。”


    鐵羽輕咳了一聲,借以使自己鎮定下來,說道:“隻恐鐵某人力薄,有負兩位長老的期望。”


    豹長老說道:“事情並不如你想象的困難,我們師兄弟所會漢語有限,詳細的情形,請敞宮宮主這位義子謅遙大於為鐵大俠解說吧。”


    他口中所稱的逍遙太子,就是指的那位雙腿殘廢的彩衣人。


    鐵羽總算弄清楚了這三個人的來曆和身份,心裏又驚又詫,表麵卻極力鎮靜,不便表露出來。


    逍遙大子神色凝重地道:“本宮要追查的是一個美貌的婦人,今年還不足四十歲,生得體態豐盈,貌若天仙,眉心有一粒痣,左手有一根枝指……”


    他一麵說,一麵暗暗注意鐵羽的神情反應,說到這裏,突然住口。


    鐵羽仍在靜靜地聽著,見他忽然住口不再說下去,不覺問道:“你們就是要我查證這婦人的下落?”


    逍遙太子道:“不錯,鐵兄可曾見過這樣一個婦人?”


    鐵羽搖搖頭,道:“從未見過。”


    逍遙太子道:“據說,鐵兄在沙家堡,也是被一個美貌的女子所傷,那女子長得什麽模樣?”


    鐵羽道:“原來你們懷疑黑鳳凰就是逍遙宮叛徒?”


    逍遙太子道:“那名叫黑鳳凰的女子縱然不是本宮叛徒,至少跟本官叛徒有某種關係,因為,鐵兄是傷在摧心蝕骨掌下,而摧心蝕骨掌卻是本宮不傳之秘。”


    鐵羽說道:“但據鐵某人目睹,黑鳳凰雖然也根美,年紀太輕了,她今年最多不會超過二十歲,而且,也沒有你描述的那些相貌特征。”


    遣遙太子道:“可是,以她的掌上功力推斷,十歲少女所能練成,一個人的外貌可以改變偽裝卻無法隱瞞。”


    鐵羽點頭道:“當然這也有可能。”


    遣遙太子道:“無論那自稱黑鳳凰的女於是不是本宮叛徒,她一定跟本宮叛徒有關,這一點,應屬確定無疑。本宮請鐵兄相助,就是希望從她身上,追查出叛徒的下落。”


    鐵羽道:“我願意盡力而為,不知應該如何著手?”


    逍遙太子道:“唯一辦法,就是設法接近她,從她口中打聽她的師承和來曆。”


    鐵羽苦笑道:“這……我恐怕無能為力。諸位都知道她已受金克用的蠱惑,將我視作仇人,如何肯容我接近?”


    逍遙太子道:“我們的想法剛好相反,正因她將你視作仇人,才更有機會接近她,縱然你不去找她,她也會自己來


    找你,而且,她對你說的話,必定都是事實。”


    鐵羽說道:“可是,不管她來找我也好,我去找她也好,咱們一見麵,就得生死相搏,我無力破解她的摧心蝕骨掌,豈不隻有死路一條?”


    逍遙太子笑笑道:“這倒不必擔心,我們自然會傳你化解之法。”


    鐵羽心中一動,道:“摧心蝕骨掌也能破解嗎?”


    逍遙太子道:“並非破解,而是化解。摧心蝕骨掌乃本宮三大神功之一,世上無人能夠破解,但我們會傳授你一套趨避化解的方法,你再跟她相遇,即使不能勝她,至少不會


    再傷在她掌下。”


    鐵羽想了想,又道:“就算我跟她再見了麵聽她的身世呢?”


    逍遙太子從頸脖上解下一樣東西,道:“你不必開口,隻要把這件東西讓她看見,她自然會詢問你的來曆,如果她也有同樣這件東西,那就證實她是我們要找的人。”


    那是一串精致的項鏈,上麵係著半枚金錢,錢上的圖形和文字,連鐵羽也不認識。


    鐵羽將金錢項鏈戴在自己頸上,再問道:“如果她見了這東西,迫問來曆,我應該怎樣回答?”


    逍遙太子道:“你隻須回答她兩句話:‘逍遙宮中日月長,如意金錢分陰陽’。


    然後,你就問她是不是姓‘趙’,她若說是,你就應該立即來告訴我們。”


    鐵羽反複默誦了兩遍,默記在心裏。


    逍遙太子伸出手來,跟鐵羽緊緊一握,說道:“鐵兄,你我一朝結交,終生為友,稍等,豹長老就要傳你本宮秘


    學,希望你永勿忘記今日的承諾,務必替本宮嚴守秘密。”


    鐵羽知道這是絕對不容許推托的,爽然點頭答應。


    豹長老緩緩站起身來,肅穆地道:“本門神功,向不外傳,今為迫緝叛徒,特破傳你‘接引神功’。”


    接著,使手比口述,開始傳授鐵羽三式手法。


    所謂“接引神功”就是一種惜力神功,四兩撥千斤的功夫,但魔教“接引神功”的三招手法,每招又暗藏七種變化,配合身法和步法,的確稱得上精妙神奇,變幻莫測,幾乎


    已將敵方可能攻擊的步位方向,全都計算精確,一一予以化解-


    更妙的是,不僅要化解敵方攻來的力道,力,引左方之力,攻右方之敵,導右方之力消長變化,隨心所欲。


    而且能借力找攻左方之敵,


    鐵羽號稱“神手”,對手法變幻已探得個中三昧,為練這三式“接引神功”,仍然弄得滿身大汗,才勉強練習純熟。


    花翎兄妹率領著十名黑騎隊武士,在夜間所經過的路上往返搜索,整整找了一天,毫無收獲,隻得怏怏返回青龍寺。回到寺中,就接得消息克用和大批武林高手來太行山。


    這表示金克用從哈圖手中奪去的殘餘藏寶地圖,業已找出寶藏的位置,急急前去挖掘寶藏了。


    花貞貞對寶藏已經完全失去興趣,聽了這個消息,隻苦笑了兩聲,並未在意。


    花翎卻焦急地道:“寶藏若被金克用得去,我們這次入關豈非失去意義,無論如何,一定要阻止他們才行。”


    花貞貞歎道:“區區財物,就讓他得去算了,我隻求鐵大哥能平平安安回來,寧可再送他一份財物也情願。”


    花翎道:“可是,太行藏寶關係著爹爹一生清脊,我們怎能袖手不管?”


    花貞貞道:“要管你去管吧,反正我隻在這兒等侯鐵大哥。”


    花翎頓足道:“唉!為什麽事情偏偏這樣湊巧,鐵大哥出事,秘圖又落在金克用手中,自從人關,簡直就沒有一件事順利過……”


    哈圖忽然從床榻上掙紮爬起來,“噗通貞貞麵前。


    花貞貞吃驚道:“你……這是幹什麽?”


    哈圖喘息著說道:“郡主,這都怪老奴無能,失去了藏寶圖,懇求答應老奴一項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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