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一劍未曾想到黑影說走就走,愣得一愣,黑影已然無蹤。


    他才待飛身迫出秘洞,怪事陡生,突然秘洞四壁隆隆雷鳴傳來,三丈甬道竟然無故攏合,眨眼閹了個嚴密無縫!


    他,蕭一劍,她,白冰如,竟被生生活葬在秘洞之中,他們倆的生死等事


    如今,且說那率領著明覺,明修,明恒深夜急行的忘我方丈。


    他雖然雙目失明,路徑卻熟悉至汲,越潤縱崖疾似閃電,拐、盤、轉、旋、輕車熟路,他們師徒一口氣直到次日晌午,方始停步。


    明覺等三人,早巳累得全身汗濕,喘氣如牛,計算這一路不停地飛馳,少說也走出了兩百裏地。


    停步之後,忘我方丈對明覺說道:


    “明覺你往左斜方走,大約半裏路上有條小溪,去弄點水來。”


    明覺答應一聲立即走去,但他心中卻有疑慮,隻有半裏之隔,方丈怎不就到溪畔歇足?


    莫非前行道路不是左方?


    刹那,明覺捧著一塊尺大的石頭走了過來。


    他們身邊並無器具,明覺將溪畔碎石洗淨,以重手法挖空石心作碗盛水。


    師徒們喝過溪水,休息片刻,忘我方丈說道:


    “此時山間果腹之物甚多,沿路見到要摘取存放留為食用。”


    明覺等自是連聲答應,忘我方丈當先走下,方向卻是左行,正是適才他要明覺取水的小道。


    明覺暗中皺眉,當然他不會認為這是忘我方丈懶走幾步才叫他去取水的,他更不會誤解到忘我方丈存心叫他跑腿,因為他深知方丈的為人。


    但是也就因為這個緣故,明覺才無法想通方丈既是前行必須向左,為何又叫自己多跑一趟的道理。


    如今忘我方丈行走並不快捷,應該說是慢得令人奇怪。


    行近溪旁之時,忘我方丈卻對明修說道:


    “明修你在前麵走吧,快一些,要是看到有一株獨立的巨大古鬆的時候,別忘了告訴我。”


    “方丈,前麵有兩條路,一直行,一右彎,走哪條路對?”


    明修不知應走哪條道路,自然發問,忘我方丈說道:


    “右邊那條路,獨立的巨大古鬆在那條路上。”


    明修答聲是,快步前行,忘我方丈緊隨在他的身後,這次要比剛剛忘我方丈領路時候快了許多。


    明覺暗中又一驚心,他奇怪方丈指點路程,為什麽不先說方向?


    不久之後,明修低聲說道:


    “方丈,已經到了那株獨立的古鬆啦。”


    忘我方丈立刻說道:


    “好,古鬆右方有一小徑,快些走,看見奇怪的東西別忘了告訴我。”


    明覺的眉頭皺在了一處,方丈今天像是有些不對,什麽地方不對,他卻無法說出口來。


    轉古鬆右行果然有一小徑,行未十丈,已是一片密林,小徑繞行密林左方,他們自然是照小徑彎曲而行。


    他們步履很快,幾乎像是奔跑,明覺暗中注意忘我方丈,方丈似乎叨念什麽,但卻沒有出聲!


    轉過這片密林之後,小徑突然一分為三,忘我方丈卻停步問道:


    “明修,難道你還沒有發現奇怪的東西?”


    “弟子非常注意,始終沒有發現什麽奇怪之物。”


    “哼!前麵沒有一個高大的石人?”


    “有呀,方丈:”


    “這不就是奇怪的東西?”


    “方丈,石人怎能算是奇怪的東西呀?”


    “此時此地,竟有石人,這還不夠奇怪?”


    明修隻好稱是,但他暗中卻並不心服,因為石人不遠地方正是一座占地甚廣的古塚,古塚石人,說起來當真不是什麽奇怪的東西。


    明覺這次似有所悟,他在暗中想好了辦法:


    忘我方丈卻催著明修說道:


    “走呀?”


    “前麵已經分成了三條路……”


    忘我方丈不待明修話罷,接著說道:


    “走石人左旁的那一條!”


    明覺不由頜首,他已經聆悟了個中的原由。


    走著走著,忘我方丈突然問明覺道:


    “明覺,你看右邊那堆山岩之中,有一塊像個什麽東西?”


    明覺等不由停下腳步看去,果然一堆山岩之中,有一塊約高丈餘,活像一隻獅子。


    可是明覺早巳存心,他暗打手勢警告明修和明恒,隨即用驚訝的聲調說道:


    “方丈,右邊沒有山岩呀?那是一處寬約十數丈的斷崖。”


    “啊!”忘我方丈不禁驚駭出聲!


    明修明恒雖然不知道明覺大師為什麽突然說謊,但是明覺曾經打過手勢,料定必有原因,故此沒有開口。


    “你們三個人快到那崖邊上看看,有沒有可以通過的道路。”


    明覺示意明修明恒,答應一聲走向遠處。


    當他們回來之後,仍由明覺開口說道:


    “方丈,斷崖前後更寬,深約百丈,無路可通。”


    忘我方丈聞言之後,急得跺腳,連聲說道:


    “這怎麽辦?這怎麽辦?”


    然後他話聲一停,沉思刹那之後又道:


    “難道別有通路,否則梅傲霜和古曉眉是怎樣走過去的?”


    他話鋒又停,殘眉一皺接著說道:


    “快找山藤,咱們由崖下過去!”


    明修明恒看著明覺並沒有開口,明覺大師卻突然地跪伏在忘我方丈的膝下,揚聲悲慨地說道:


    “方丈,您雙目失明之下,僅憑昔日的記憶,不顧險難必欲前行,但是卻又深知昔日退經此地,時間既短,路途又長,誠恐要是直說出口,弟子等會冒死阻攔著您,因此……”


    忘我方丈不待明覺話罷,沉聲叱道:


    “明覺,前麵果是斷崖?”


    “方丈,您聽弟子……”


    “住口!告訴我前麵是否斷崖?”


    “弟子該死,前麵仍係石堆,有一塊活像獅子,隻因弟子……”


    “不要說下去了,你起來,我知道你用心良苫,不過如今已斷然不容退縮,否則梅傲霜和古曉眉,必然會慘死‘不歸穀’中!


    你推測得不錯,當年‘不歸穀’沉淪之時,先父與老衲為贖一身罪孽,竟以本身功力與自然相抗,因之皆落重傷,僥幸末死,但山勢地形已變,苦無通路出困,最後先父盡其餘力震昔日一處秘徑,逃出絕地。


    彼時傷重難支,先父已將畢命,是故僅能記住幾處好記的東西來作為指路之標,等到達適才飲水小溪附近,先父巳死,而我也傷重瀕危,幸被梅三豐救起,複蒙章性韌醫治照拂經年,體力雖複,獨目卻也無法見物!


    今日全憑記憶前進,我又知你一心不二,斷然不會令我涉險,事又不能中止,才出此下策,不料仍然被你窺破內情。


    明覺,你若現在率領明修明恒回去,我決不怪你,但我意念巳決,誓不中途罷手,是去是留……”


    明覺卻已悲聲接口說道:


    “明覺萬死不辭,方丈咱們走!”


    忘我方丈臉上閃過一絲淒涼地笑容,點了點頭,明修明恒也不禁熱淚盈眶,師徒四人再無他顧,不計一切,不顧生死,勇往直前!


    可惜,是天絕人?他們行僅數裏,忘我方丈昔日曾經記憶的路標,竟然真的失去了蹤影!


    忘我方丈親自用手摸索,證明三個弟子未曾謊言相欺,他不禁悲由衷生。


    他功力已到化境,此時已然料到原因,恨聲說道:


    “孽障忒煞狠毒,認為毀我路標就能阻我進程,明覺你聽著,由你不停地說出附近的形勢和山川樹木,老衲搜索記憶,仍可前進!”


    於是,在明覺明修明恒不斷地細說前進的路徑、山勢,地形之後,師徒四人仍然前行不已!


    忘我方丈所憑的那些好認的目標,果然是人暗中破壞,這人始終隱隨在他們的左近,隻惜這人功力高過忘我方丈,因此他沒被對方發覺。


    這人目睹忘我方丈不屆不撓的精神和毅力,也不由敬佩萬分,但是這人卻不能容許忘我方丈師徒踏入‘不歸穀’中!


    在這人實難阻止之下,決定當忘我方丈真能重返“不忘穀”時,暴出殺手將他師徒四人處死穀外!


    忘我方丈已存必死之心前進,自然再無所懼。


    明覺等三人,誓與方丈生死進退相共,當然不再顧慮一切。


    行行重重,當明覺說出附近形勢之後,忘我方丈突然笑指著右方說道:


    “我佛護佑,上天見憐,咱們到了,終於到了‘不歸穀’啦!”


    明覺和明修明恒,聞言立即向右方瞥目觀望,移時,明覺對忘我方丈說道:


    “方丈,右麵是一處懸崖絕壑,無法渡過。”


    忘我方丈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對岸是個什麽樣子?”


    明覺一邊注目對岸,一邊回答:


    “對岸有座插天高峰的峰頂,崖腳……”


    忘我方丈不待明覺話完接口問道:


    “那座插天高峰,看來可像是兩顆鬼頭並在一處?”


    “是的,方丈。“


    “明覺,這座高峰名叫‘雙魔嶺’,適才我雖認定咱們果然到了地頭,但卻仍有懷疑,如今我放心了,就是這兒,過去這座‘斷魂橋’……”


    明覺聞言一愣,四外看了一下接口說道:


    “方丈,斷魂橋在哪裏?”


    忘我方丈淒然一笑,搖頭說道:


    “名謂之橋,實在卻是沒有絲毫橋的影子,僅有一投長竿和竿右刻著‘斷魂之橋’的一塊三尺長石,石麵古斑燦燦,卻有星星亮光。如今那枝長竿必已失去,但是長石卻在,你不妨找找看。”


    說著他喟嗟出聲,似乎對當年他和及哮天的孫兒及威,雙雙自其父所示絕徑秘道之內,日夜兼程渡過“苦水澗”踏上“斷魂橋”的往事,興起了無邊的懷念和惆帳,是故神色黯然。


    明覺果如忘我方丈所示,緩步踱向懸崖邊沿仔細找尋那塊三尺長石,在不遠地方他高聲說道:


    “方丈您說的刻著‘斷魂橋’的長石找到了。”


    忘我方丈被明覺高呼的聲音,震斷了對往事的思憶,也踱了過去。


    明修卻借此機會恭敬地問道:


    “方丈,此橋是否因為修建年久而塌毀尤餘……”


    “不是,它從來就沒有建造過。”


    明覺接口問道:


    “既然根本投有建造過橋,卻又怎的起個‘斷魂之橋’的橋名呢?”


    忘我方丈沉歎一聲說道:


    “說來話長,要是簡單些講起來,也非要半天不可,現在我隻能告訴你們單單起這橋名的原因。


    很久很久以前,不歸穀中每隔一些年月,必然有不少人必須出穀而不能回歸,出穀的這些人,都是經此秘徑,因為出穀之後,再也無法回轉親人的身旁,故而他們的親人,給這座懸崖絕壑起子個‘斷魂之橋’的名字,象征著那些離開不歸穀的晚輩,自此失家失親,有若失去魂魄一樣。”


    明修皺眉說道:


    “這真令人費解,好好的出穀幹嗎,卻又不能再回……”


    他話未說完,明恒自以為聰明地說道:


    “這才是簡單不過的事呢,出穀的人必然是曾犯穀規,被罰逐穀外,終生不得回歸。”


    忘我方丈卻玲哼一聲道:


    “明恒,不知道的事情,今後莫要胡猜亂說!”


    明恒慌不迭地連聲應是,忘我方丈深知明覺心懷疑問,懶得多說閑話,接著又道:


    “此時無暇談說這些,等進穀見到梅少俠後,我自會對你們詳細地把當年一切說個明白。”


    三人答應一聲,不再迫問此事,忘我方丈卻又接著說道:


    “渡過了‘斷魂之橋’,左行裏許飛越‘雙魔嶺’……”


    明修卻在此時接口問道:


    “方丈,雙魔嶺大概是懸崖對岸這座高插雲天的山峰了吧?”


    “不錯,這正是雙魔嶺,越過雙魔嶺後,就是‘天泉飛瀑’,瀑後有一秘洞,此洞深有裏許,出洞即在‘不歸穀’中了。


    不過這卻是‘不歸穀’未曾沉淪以前的路徑和地勢,如今卻已變改,‘天泉飛瀑’早巳幹涸無水,瀑後秘洞已封……”


    明恒急不可耐地插口說道:


    “方丈,既然路徑皆變,咱們豈非虛此一行?”


    忘我方丈冷冷地說道:


    “你真聰明,既知虛此一行,你說,咱們可該怎麽辦呢?”


    明恒聞言羞紅了臉,低著頭不敢再多插口,忘我方丈低籲一聲搖了搖頭,方始接著又道:


    “昔日老衲僥幸不死,逃出穀來,所經就是這個秘洞,彼時老衲無此功力,全仗老父鼓動起餘勇,以至陽掌力能進一個尺寬縫隙,如今我們進穀,必然仍按著這條道路而行。


    明覺想了一下,以懷疑的聲調問道:


    “方丈,梅少俠難道也是從這條秘徑進穀去的?”


    忘我方丈搖頭說道:


    “我想事情斷然不會如此巧合,他們恐怕另有進穀的地方。”


    明修一旁接口說道:


    “假如梅少俠另有進穀的地方,方丈,我們能否在穀中找到他們?”


    這句話忘我方丈很難答複,如今他雙目失明,穀中地形已然早變,往昔記憶的方位毫無用處,實在不敢保證一定叮以找到梅傲霜和古曉眉兩人。


    明覺對這一件事卻另有看法,他道:


    “事求心安,人定勝天,這些顧慮現在多餘。”


    說到這堅他轉對忘我方丈說道:


    “方丈,如今怎樣渡過這道懸崖絕壑去呢?”


    忘我方丈沉思未答,明恒俯視了懸崖一眼說道:


    “此時春藤橫生兩壁,正好沿藤上下,隻是要多耗費時間……”


    忘我方丈聞言點頭接口說道:


    “明恒,有時你的聰慧也能恰到是處,咱們就沿藤而下吧,”


    他誇讚明恒,明恒非常得意,可惜忘我方丈沒有知曉昔日那頭戴竹簍尚未露出本來麵目的梅三豐,在“雙魔嶺”下和果慧禪師的問答經過,絕壑之下,乃百畝瘴菌聚生之地,休說是他和明覺等人,當年他的生父,人稱“長壽老人”的歐陽子規,那高的功力也不敢妄窺一步!


    不過事也真巧,似乎冥冥中早有安排,那一路追躡他們身後,毀去昔日忘我方丈所記標識,決心在忘我方丈師徒四人進入不歸穀前的刹那,將方丈師徒處死的人物,已然準備動手,耳聞忘我方丈師徒決定由懸崖降身,繼再登對岸的策略之後,竟然不再出麵動手。


    因為這人了然壑下瘴毒的厲害,忘我方丈師徒四人,若不降落崖底,根本無法發現瘴菌聚生之事,但是等到下降崖底發覺瘴菌之時,必已身受瘴毒無形的襲擊,那時已然離死不遠,不會再有進入不歸穀中的希望。


    但是這人卻不退走,她要親眼目睹忘我方丈師徒四人自懸崖下降之後,方始放心而去。


    果然,在明覺明修三人仔細找尋到妥善下降崖底的地方之後,明覺在前,方丈繼之,明修明恒為尾,順序緩緩而降。


    暗中隱身的這個人,此時方才閃身而出,俯身窺探,直到忘我方丈一行人的影子漸漸渺小之後,嘿嘿一笑,飛身而退下。


    此時那生生活葬在“鐵索長橋”下麵秘洞之中的蕭一劍和至今難分真假白冰如的淫女娃,卻已有了變化。


    蕭一劍未曾防到黑影走得那樣迅捷,追趕已然不及,麵秘洞的三丈甬道也適時隆隆作聲攏合在一處,毫無縫隙可尋。


    他慌忙焦急之下,竟然撲向已經擾合了的石壁之上,不由地拍打喊叫,隻是憑他這點微薄的功力,怎能如願,隻喊得力竭聲嘶方始罷手。


    他正彷徨無計之下,背後突然有人說道:


    “蕭,你應該喊夠了吧?”


    他聞聲方始如夢乍醒,霍地轉過身來,隨即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然後幽幽地說道:


    “九娘,現在我真是再無逃路了,要殺我的話就動手吧。”


    九娘卻隻咯咯地嬌聲笑著,並末接話,蕭一劍卻接著又道:


    “不過現在秘洞已封,你殺了我也再難逃生。”


    九娘又是一陣銀鈴般的嬌笑,仍然沒有開口。


    蕭一劍雙目還是緊緊地閉著,聲調卻異常激動地說道:


    “你笑罷,笑罷,反正洞內無食無水,看你能笑到多久!”


    這句話竟惹得九娘咯咯笑起來沒有完了,蕭一劍沉重地嗟籲一聲,不再說話,他認定早晚是死,聽天由命吧。


    不料九娘在笑聲歇止之後,卻溫和地說道:


    “蕭,別再說叫人好笑的話啦,你睜開眼睛瞧瞧!”


    “瞧瞧?有什麽好瞧的?”


    說著他卻睜開了雙目,目光隨著九娘纖手所指的地方看去,竟然狂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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