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少年一麵緩步前行,一麵答道:”在下姓梅,姑娘你呢?”


    “我姓古,名字有三個。”


    “哦!三個名字,莫非……”


    姑娘未等陌生少年將話說完,已接口說道:


    “先父喊我阜兒,先母呼為元霜,其實我名字卻是曉眉,這樣算起來……”


    陌生少年聞言一笑,立即接口問道:


    “我應改怎麽稱呼你呢?”


    姑娘淡淡地答道:


    “隨便你吧,好在這隻是幾天的事情,”


    “在下不懂姑娘這句話的用意:”


    姑娘隻微然一笑,並未答話。


    陌生少年暗中微蹙劍眉,似是自語,又像是有心說給姑娘來聽,他喃喃說道:


    “照這樣走法,出穀則非要一整天不可……”


    姑娘噗哧一聲,笑了,她接著少年的話鋒,也似乎自語地說道:


    “隻不過稍微慢了一點,人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所以我早就知道,做一件事情全始全終不容易,唉!救人麽尤其是難。”


    陌生少年聞言麵色一紅,他並不停步回顧,卻接口說道:


    “姑娘萬勿誤解我的意思,我隻是……”


    “公子隻是有些著急對嗎?”


    “不瞞姑娘說……”


    “梅公子,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的姓名,稱呼上是不是可以簡單些呢?”


    “嗯……古姑娘……”


    姑娘咯咯地嬌笑連聲,笑罷說道:


    “要你簡單些,這可好,又加上了個字,公子,你可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小字‘傲霜’,梅傲霜,聽來像個女孩子是不?”


    姑娘聽到梅傲霜三個字的時候,麵色陡地變為蒼煞,隻可惜梅傲霜並末回顧,因之他根本毫無所覺。


    但他久久不聞姑娘答話,遂再次接著說道:


    “據家慈告我,這名字是我阿姨給起的……”


    “你見過你阿姨嗎?”


    梅傲霜聞言一笑,他笑女兒家不管到何地步,總帶著女兒家喜歡多問的天性。


    笑罷他故意說道:


    “自然是見過,可惜那個時候我太小,認不得她。”


    他想,姑娘聽自己這樣說,必然會笑。


    哪知事實恰恰相反,姑娘聞言反而長長地嗟籲歎息了一聲。


    梅傲霜實在想不起再說什麽,隻好依然緩挪著腳步,不再多話。


    “你要帶我到什麽地方,去看一位怎樣的人物呀?”


    姑娘終於開口,所問卻已改換成正題:


    “姑娘……”


    他剛剛才稱呼出聲。姑娘已接口說道:


    “你比我大三歲,稱我一聲阜妹就是。”


    阜姑娘這句話的聲調,特殊的莊重而嚴肅,竟使梅傲霜不能不聽從於她。


    “阜……阜妹妹!……”


    他費了不少氣力,才勉強地僅僅稱呼出口。


    突然!


    他心中一動,霍地轉身問道:


    “你怎敢斷定我比你僅大三歲呢?”


    “你二十一,我十八,難道不對?”


    “對是對……不!你又憑著哪一點,敢斷定我是二十一呢?”


    “不但這點小事,我還敢斷定你是要帶我到什麽地方,去見誰!”


    梅傲霜劍眉飛揚,搖頭正色說道:


    “姑娘……”


    “阜妹妹,你要稱呼我阜妹妹才行?”


    “嗯!阜妹妹,你……唉!”


    他最後竟然歎籲一聲,不再發問,轉身之後方始說道:


    “走吧,目下還是早些離開此地的好。”


    “怎麽?你怕?”


    梅傲霜哈哈大笑道:


    “一不愧天,二不怍人,大丈夫無所懼怕!”


    “那,你為什麽有話想要問我,又突然作罷了呢?”


    梅傲霜肅色正容冷然答道:


    “此時此地,我覺得沒有再為小必要的閑話耗費梢神和時間的道理:”


    “你別走,轉過身子來,我有話問你!”


    阜姑娘竟也嚴肅有威地冷冷下令。


    梅傲霜萬般無親,隻得轉身停步,靜靜地注視著姑娘。


    “我記得你曾說過,因為我有一枚‘羅漢錢令’,你才義不容辭……”


    “是的阜姑……阜妹妹。”


    “我要知道個中的原故。”


    梅傲霜眉頭一皺,簡短地說道:


    “我須聽從持此錢令人的吩咐,因此……”


    阜姑娘不容他的話罷,立刻說道:


    “像現在一樣,我持有此令,是不是也能夠吩咐你呢?”


    “能!”


    “那,霜哥哥……”


    阜姑娘突然稱呼他一聲“霜哥哥”,隻驚得梅傲霜連退了兩步:


    他神目射威,臉上已經籠罩了一層嚴霜,直視著姑娘,瞬也不瞬。阜姑娘視若無睹,反而星眸微閃,滿麵含笑地說道:


    “霜哥嗬,對不起了,目下我持有錢令,要吩咐你做點事啦。”


    梅傲霜冷哼一聲,並未答話,但麵色卻越法難看。


    “我要你一定問我適才你想問而又半途中止了的那些話!”


    梅傲霜聞言,如釋重負,他長籲了一聲,麵色依然極端肅穆地答道:


    “阜妹妹曾說猜到我要帶你去見何人,去向何方,我實難相信,故而想要問個明白,可是……”


    “沒有可是,我現在就能回答你,霜哥哥你信嗎?”


    梅傲霜劍眉再蹙,震聲說道:


    “最好是用你、我來彼此稱呼,霜哥哥三字,在下實在聽不順耳。”


    阜姑娘咯咯一笑,嬌極,美極,她美目瞟盼,柔聲說道:


    “霜哥哥三個字要真聽不順耳,那隻好請霜哥哥你委屈一些先將就一點了,霜哥哥你等我答複完了你所問的話後,要是仍然認為霜哥哥三個字聽來既不合情又不順耳的話,咱們再改好嗎?”


    梅傲霜隻好苦笑了一聲,自己愈是不耐煩聽這三個字,她卻偏偏在一句話裏麵,連叫了四聲霜哥哥。


    阜姑娘看他那種苦笑的樣子,禁不住噗哧一聲又笑了出來。


    梅傲霜微籲一聲,抬起頭來眺望著遙遠的天際,不再理她。


    此時,耳邊傳來姑娘銀鈴般的一串嬌笑,和黃鶯似的動人聲音道:


    “霜哥哥,你可要帶我到‘赤水山鎮’的‘飛瀑靈泉’?”


    “啊?”


    梅傲霜聞言心頭驚凜,不由驚嚇出聲。


    “霜哥哥,要是地方我說對了的話,你要我去見的人,也準猜不錯!”


    “說說看。”


    “赤水山鎮飛瀑靈泉之後,隱有一座玲瓏小巧高雅的山莊,莊主人聚族而居,四代同堂,老底主自號‘無尤老人’,姓梅,我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字,也敢說,普天之下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那位老爺子到底是誰,不過……”


    “不過你卻偏偏知道對嗎?”


    “嗯!霜哥哥你說對了,我知道。”


    梅傲霜突然沉聲說道:


    “你知道得太多了,武林中江湖上,知道如此詳盡的人們,不外兩個下場,一是永為‘萬梅山莊’之友,再是……”


    阜姑娘冷笑一聲接口說道:


    “再是什麽,我決不相信,無尤老人肯下令誅……”


    “阜妹妹你還要說些什麽?”


    “我什麽都敢說,尤其是現在,我更沒有不敢說的話了。”


    梅傲霜沉哼一聲,冷冷地問道:


    “阜妹妹,你怎會知道這些事情?”


    “目下我還不想告訴你,等見到老人的時候再說吧。”


    “你可知道我是老人的什麽人?”


    “當然知道!”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找是誰?”


    阜姑娘嬌笑一聲,白了他一眼說道:


    “你是梅傲霜,我的霜哥哥,對不?”


    “咳!姑娘,我問的是正經話。”


    “我說的也是真事情。”


    “我是問你,可知老人和我有何淵源?”


    “這更簡單了,老人四代同堂,看霜哥哥你這麽年輕,定然是第四代中的人物,說話頗具威嚴,可能是長房長子,未來的掌門掌戶……”


    “夠了,咱們走!”


    梅傲霜無奈其何,隻好喝止了阜姑娘,聲言快走。


    “慢著點兒,現在有兩件事情必須要立刻解決才行。”


    阜姑娘不理睬梅傲霜,卻命令似地說出這句話來。


    “什麽問題請姑娘你快點說。”


    “第一個問題,是彼此稱呼如何來定,我想,最好是你喚我阜妹妹,我叫你霜哥哥。第二個問題難一些,我巳然寸步難行,咱們怎麽走呢?”


    梅傲霜皺眉沉思半晌之後,冷冷地說道:


    “第一個問題,目下暫且如此稱呼,第二個問題,隻好等到走出穀口再說了。”


    “霜哥哥,難道你沒有聽明白我的話?我說已經寸步難行了,又怎能走到穀口呢?”


    “那……那你就慢慢地向前走著,或是坐在這裏等我,我出穀去想辦法。”


    阜姑娘嬌籲一聲,坐在穀徑旁邊的-塊山石之上,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倒是個好辦法。”


    “阜妹妹既然讚成,我去去就來。”


    梅傲霜話罷之後,轉身欲去,阜姑娘又自語地說道:


    “要是恰在這個時候,來一個凶狠的惡人……”


    梅傲霜停步接口說道:


    “天下無此巧事,何況出穀路徑就隻一條……”


    “天下巧事多得很呢,譬如霜哥哥突然救我不死,這不就是巧事?要說出穀路徑就隻一條,霜哥哥你……”


    梅傲霜這才了然姑娘真正的用意,不由皺眉況道:


    “你要怎樣才行呢?”


    “現在依不得我了,我寸步難行,又急欲早早出穀,除非……”


    “除非怎樣?”


    阜姑娘瞥了梅傲霜一眼,似不勝嬌羞地俯首說道:


    “除非霜哥哥你肯攙扶我一些,或能很快……”


    梅傲霜聞言之後,腦誨中閃電般轉過一個念頭,劍眉微揚立即說道:


    “辦不到!”


    “嫂溺援手,聖賢之教,霜哥哥你……”


    “辦不到!”


    “我憑著這枚‘羅漢錢令’,現在就要霜哥哥你攙扶我立即出穀。”


    阜姑娘取出羅漢金錢,沉聲示令。


    梅傲霜萬般無奈,沉然上步,抓扶住了阜姑娘的柔腰,毫無表情地說道:


    “這樣你會後悔的!”


    話罷,他霍地頓足騰步,攜帶著姑娘疾馳飛落出穀而去。


    他的身形快似流星,不容阜姑娘有喘息的工夫。


    在梅傲霜的意料中,飛馳不久,阜姑娘定然會受不住疾行之下逆風襲體的苦處,那個時候,她自會告饒呼停。


    豈料直到出穀之後,仍然不聞阜姑娘絲毫聲息。


    他隻好故作勞累不堪,停身穀外一片小鬆林中,緩緩鬆開了那隻攙扶在姑娘柳腰上的右手。


    哪知姑娘順勢半偎在他的肩下胸前,竟使梅傲霜不敢挪動。


    “阜妹妹,現在已經出了穀口,你……”


    梅傲霜無奈之下,提醒姑娘:


    再說已是青天白日,此處雖仍僻靜,萬一要有過路之人,觀之不雅。


    但他話末說完,阜姑娘已自他的胸前頹滑地上,他立即伸手抓住了阜姑娘的藕臂,這才知道姑娘難禁疾馳之下的逆風之苦,已然昏死過去。


    梅傲霜忙了手腳,此時早將男女限界忘卻,一連拍點了阜姑娘三處大穴,姑娘方始悶籲一聲,悠悠醒來。


    梅傲霜暗含愧慚,低聲說道:


    “阜妹妹,你覺得哪兒還不舒服?我們已經走出山穀了。”


    阜姑娘懶散而嬌弱地答道:


    “我要睡一會兒,我累?”


    梅傲霜聞言驚心,立即急聲說道:


    “前行不足十裏就有銷店,現在你千萬睡不得,這……”


    阜姑娘卻似夢語般斷續地說道:


    “不……我睡……睡了……”


    她當真在梅傲霜的臂抱之中,沉然而眠。


    梅傲霜沉思片刻之後,悄然出指在阜姑娘的身上一點,隨即抱起她來,再次縱身飛馳前行


    阜姑娘一覺醒來,耳邊驀地聽到“當!當!”的鍾鳴,她霍地翻身爬了起來。


    哪知突覺胸口脹痛難忍,頭昏耳鳴,四肢無力,又掉臥下來:


    此時她已覺出不對,自己竟然臥睡在床榻之上。


    她才待再次掙紮起身,耳旁突然聽到有人低聲說道:


    “女施主切莫妄動,你尚未複原,最好……”


    阜姑娘柔弱無力地歎息一聲,低低地問道:


    “這是哪裏,你是誰?”


    “女施主,此地是‘畢節’縣東關的‘雙井寺’,老衲乃……”


    原來阜姑娘已經寄宿於雙井古刹之中。


    她心中正在不停地思憶著個中經過,那老和尚話鋒卻突地停頓,揚聲對外麵緩慢而有力地說道:


    “外麵是什麽人?”


    “弟子‘心禪’。”


    “什麽事?”


    “梅莊前站施主已到。”


    “你心印師兄怎不先替為師待客?”


    這老和尚一麵說著,一麵已離座而起。


    阜姑娘適才無力臥下之時,恰正玉麵對外,此時勉強睜開無神的星眸,瞥望了一眼,隨即重又闔起了眼簾。


    這時,室外報名“心禪”的僧人.已接話說道:


    “師兄正在陪客,不過這位前站的施主,並非梅莊普通人物。”


    “是誰?”


    老和尚已將室門開啟,並接著這樣發問。


    “是我,‘宏一’大師。”


    室外講話之人,卻突然換了另外一種聲調。


    隨即聽到宏一大師欣然況道:


    “貧僧夢想不到老施主竟然親身駕臨,失迎之罪……”


    那人不待宏一大師話罷,已接口說道:


    “老朽隻不過是前站罷了,大師還是立即命人打掃一下‘星樓’吧,這一次連老人家都驚動出來了。”


    宏一大師聞言之後,十分驚諤地說道:


    “難道……”


    那人似乎已有不耐之意,再次接口說道:


    “大師,老朽已是梅莊納福之人,若非老人俠駕親臨,哪裏還用得著老朽應候。”


    此時宏一大師不再多言,立即轉對門下說道:


    “心禪速將‘星樓’開啟,準備一切,不得有誤!”


    心禪恭領慈諭之後,疾行而去。


    那人這時業已邁步走進室中,但是阜姑娘卻未曾睜眼。


    她並非無心,而是力有不足,因為此時她正感全身極端痛苦,發著高熱。


    那人行近姑娘臥處,當先俯身摸了姑娘額頭一把,雙眉緊作一字!


    不知道這雙井古刹的宏一大師,為什麽對此人這般恭敬,他竟然自動地替此人在姑娘榻前擺上座位。


    如今,此人已輕舒二指,扣搭在姑娘右手的脈門之上。


    半晌之後,方始長籲一聲站起身來,宏一大師巳悄聲說道:


    “女施主自少莊主送來此處,即突發高熱而昏迷不醒,貧僧曾將‘萬應靈丸’代女施主服下,適才曾經醒來……”


    “多謝大師,此女內憂外感交迫之下,複受凍餓之苦,看來決非三五日可愈,這遭怕要著實地麻煩大師了。”


    “老施主說哪裏話來,此乃貧僧義不容辭之事,況昔日……”


    宏一大師話未既完,一陣腳步聲音傳來,隨即聽到一個慈祥而爽朗的聲音問道:


    “人在何處?”


    那人和宏一大師聞聲已經全都走了出去,宏一大師首先說道:


    “老前輩你好,人在此處。”


    “大師你好,深夜冒造貴寺,望多擔待。”


    “晚輩怎敢。”


    宏一大師在這位奇特人物的麵前,竟連貧僧二字也免去不用,直呼晚輩起來。


    人影閃動,燭火照明,這間玲瓏雅致的鬥室,亮如白晝。


    榻上,昏睡著阜姑娘,說她昏迷過分了些,但她實難挪動,甚至連睜睜眼的力道也沒有了。


    榻旁,坐著一位貌相奇特的人物,這人的-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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