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雲負傷逃出”集賢任”.在後街巷口與小龍會合.一路急奔回到客棧,喘息粗定.顧個得述說經過.便催促小龍道:“你趕忙依計行事,立刻動身去大覺禪院報信,要他們加緊防備,原先的計劃可能無效了。


    小龍道:“咱們不要先救蘋兒嗎?”


    海雲搖頭道:“對方劍術太高,你我兩人絕非敵手,今大若非是有高人暗中相助,連我也脫不了身。


    小龍道:“既然如此,咱們何不一同走?”


    心雲又搖搖頭道:“我必須繼續監視著他們,以便隨時找機會卜手援救蘋兒,如果事有變化,也可以給大家傳遞消息。


    小龍又道:“你的傷勢不礙事嗎?”


    海雲道:“’皮肉小傷,沒有什麽要緊,你快些去吧。”


    小龍遲疑一下,道:“現在碼頭一帶正亂著,隻怕不容易尋到劉福根,我先替你敷藥裹傷,再走也不遲。”


    海雲道:“我跟他們已經照過麵,動過手,他們怕消息泄漏.必然會盡快趕去大覺禪院,時機急迫,片刻不能耽誤,你還不快去!”


    小龍被逼得無奈,隻得依依不舍地道:“好!我這就去了,你自己要多多當心保重,千萬別冒險了。”


    正告辭欲行,忽見客棧掌櫃捧著一封信走過來問道:“兩位大人那一位是海公子?”


    海雲道:“在下姓海,有什麽事嗎?”


    掌櫃雙手遞過信,說道:“方才有個小哥送來這封信,請公一子親自過目。”


    小龍伸手接了過來,拆開封皮,裹麵除了信紙,還有一個小紙包,連忙交給海雲。


    海雲展開信紙一看,臉色忽變,急問道:“那送信的人呢?”


    掌櫃道:“他留下信就走了,小的不知道公子的姓氏,本不敢收,是他說:親眼看見公子剛回店來的,小的才答應收下的海雲沒等他說完,便匆匆對小龍道:“快追出去看看,他一定還沒有走遠。”


    小龍轉身奪門而出,但奔了幾步,又駐足問道:“掌櫃的,那個人是什麽模樣?”


    掌櫃道:“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哥兒,身體壯壯的,穿一身藍布短衫。”小龍疾步出店,如飛而去。


    海雲謝過掌櫃,獨自掩上房門,再展開那張信紙細看,越看越覺得困惑。原來信上隻有幾行潦草的字跡,寫道:“奉上敷傷藥粉一包,敬祈稍安勿躁。韓姑娘平安無恙,午後當有佳訊也。”


    字體粗劣.墨跡猶新,顯然是不久前匆匆寫下的。


    沒多久,小龍快快而返,搖頭道:“一直追到湖邊.附近街巷也尋遍了.根本沒有見到那樣一個人。”


    海雲沉吟道:“這人可能就是在集賢莊暗中助我脫身的高人,但他既然知道我的姓氏,為什麽卻避不見麵呢?”


    小龍細讀信函,也困惑地道:“他不僅認識你,也認識蘋兒.這到奇怪得很。”


    又拆開小紙包檢視,接著道:“藥粉也是極好的刀傷藥,看來他沒有惡意,咱們何不姑妄信之,耐心再等半日,便知道真相了?”


    海雲兩道濃眉緊結在一起,默然不語,似乎正陷入苦思。


    小龍輕叫道:“海大哥,我替你敷藥好麽?”


    海雲仍沒有出聲,隻緩緩抬起了左臂。


    小龍替他撕去破袖,用清水拭淨血漬,不禁吃了一驚,道:“傷得不輕呢!都快看見骨頭了。


    於是,急急洗淨汙血,敷上藥粉,又用幹淨布帶,一層層包紮起來。


    海雲仿佛已經忘記左臂的傷勢,隻顧怔怔注視著那封簡短潦草的信出神,一忽兒微微頷首,一忽兒又搖頭哺哺道:“不對!不對!他既然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怎會有那麽高的武功?”


    小龍道:“或許客棧掌櫃看錯了;他其實不止十三四歲。”


    海雲道:“你是說不老公公?”


    小龍道:“是啊,他天生一張娃娃臉,如果這去頭上白發,看起來很像十三四歲。”


    海雲苦笑一聲,搖頭道:“這不可能,不老公公遠在石樓山,而且,他也不認識蘋兒。”


    小龍想了想,又道:“那麽,會不會是軒轅十二妖中的斑衣童子彭永齡呢?”


    海雲道:“更不像了,彭永齡沒有那樣高的武功,縱然有,也不會幫助咱們…”


    突然心中一動,失聲道:“啊!難道是他?”


    小龍忙問:“誰?”


    海雲跳起來,一麵匆匆更換血衣,一麵說道:”一定是他了,咱們快去。”


    小龍道:“去哪裏?”


    海雲道:“不必多問,跟我走就是了。”


    兩人離開了小客棧,仰望大色,已是正午時分,海雲灑開大步在前領路,不多一會,又回到“集賢莊”左邊的窄巷口外。


    小龍道:”好不容易才脫身.又來做什麽?”


    海雲卻興奮的道:“這次不會再有凶險了,倘若我的猜測不錯此進’集賢莊’和”醉仙樓’多半已經人去樓空,隻不知道蘋兒還在不在裏麵?”


    小放道:“你憑什麽敢這般確定?”


    海雲道:“如果不信、你且到前後門查看一遍,便知虛實了小龍答應廠一聲,快步進入窄巷內,先查看“集賢莊客棧”大門然後統出前街,又查看了“醉仙樓酒店”,最後又回到巷口。


    海雲道:“如何?”


    小龍點點頭道:“兩處店門都緊緊關閉著,裏麵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海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一招手,領著小龍越過牆翻進了集賢莊客棧後院。


    觸目所及,隻見院中一棵梧桐樹下,擺著一桌豐盛的酒席,菜肴猶自冒著熱氣,桌上共有十六副筷,仍然端端正正的,無人動用過這真是一次奇特的宴會,佳肴滿桌,美酒盈槽,但尚未開席,主客雙方都已經離去了。


    小龍望望那空蕩蕩的院子,輕聲問道:“他們會不會是趕到大覺禪院去了?”


    海雲皺眉道:“這事有些踢蹺,如果他們急著趕去,就不必再弄這些酒茶,既然預備酒菜,為什麽又走得這般匆忙?莫非臨時發生了什麽變故不成?”


    小龍道:“咱們可要當心些,那些家夥狡猾得很,也許正躲在暗處。”


    海雲輕輕撤出雙鎬劍,道:“你守在這兒別動,待我搜查一遍。”


    他劍藏肘後,閃身掩近東廊下第一間客房,側耳聽了聽,房中毫無聲息,輕輕推開房門,裏麵也空蕩蕩的不見人影。心裏一陣納悶,又走向第二間客房。


    不料就在他剛要舉手推門的時候,房門忽然“呀”的一聲自一動啟開了,一團黑忽忽的東西.當頭壓蓋了下來。


    海雲忙不迭揮劍格拒,誰知那東西竟軟綿綿無處著力,一劍沒有擋開,登時從頭上卷落,連人帶劍,全被裹住。


    他心裏一慌.急忙使了個”懶驢打滾”,倒地滾退,小龍遠遠望見,也慌忙飛步趕來搶救……


    “哈哈!哈哈哈-一”


    房裏跳出一個人.拍手嬌笑道:“好呀!這就是你新學來的絕世劍法嗎?是不是叫”掃地斬灰劍法’?”


    海雲掙紮脫身.不禁怔住了.原來那人竟是蘋兒.而裹在他身上的,則是他先前失落的那條厚氈。


    他再也想不到蘋兒會躲在房裏,更想不到此時此地.她還有心清頑皮笑鬧,嚇了人一大跳。


    不過,對這位表妹他可不能發脾氣,於是長長籲了一口氣,道:“隻有你一個人留在這兒麽?那些黃衣劍手呢?”


    蘋兒笑道:“都走啦!我在這兒等你們,先前見你和那個姚統領較量劍法,好象很高明的,所以剛才故意試試你。”


    海雲詫異的道:“那些黃衣劍手怎麽會突然離去?你又怎麽知道我們會再來?”


    蘋兒道:“他們自己鬧內哄,差一點火拚起來,後來各自散了夥,分道揚鐮,那姓顏的臨去時告訴我,叫我在此略等片刻,你們就會來了。”


    海雲忙問:“那一個姓顏的?”


    蘋兒你忘記了?就是匕次到鐵門莊去過的,自稱‘天涯飄萍生’的那個窮書生。


    海雲擊掌道:“果然是他,那去客棧送信的男孩一定是二虎子。”


    接著又問:“他們怎樣內哄的?你知不知道經過?”


    蘋兒道:“詳細經過我也不太清楚,隻知你走了沒多久,姓顏的書生就來了。我聽見他好象在勸阻姚統領,要他們不必再去大覺禪院,並且說你已經作好了布置準備,在船隻內灌了桐油和硝礦……”


    海雲駭然道:“這是咱們約定的密計,他怎麽也知道?”


    蘋兒繼續說道:“他們本來打算一邊吃酒一邊商談的,誰知其中有個姓包的副統領忽然翻了臉,不願再受姚統領的指揮,帶著一部分劍手要返回金蚯蚓宮,不乎跟另外的劍手打起來。結果,由姓顏的書生出麵攔阻,那包副統領和秦掌櫃夫婦領著三名劍手返回金蚯蚓宮;姚統領和另外九名劍手也跟著姓顏的書生走了。”


    海雲道:“姓顏的會將他們帶去什麽地方?”


    蘋兒道:“他們沒說去什麽地方,但不會再去大覺禪院是可以確定的。”


    海雲道:““你怎麽知道?”


    蘋兒道:“那姓顏的書生親口對我說:“請代我致意海家父子.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不忍見黃衫茶毒江湖,也同樣不忍坐視這些可憐的弟兄被屠殺,所謂‘見其生而不忍見其死’,區區苦衷,我想海大俠會見諒的。”


    海雲聽了,長歎一聲道:“”真是一位好心的怪人,隻不知他和金蚯蚓宮是什麽關係……”


    “不錯.他和金蚯蚓宮究竟是什麽關係呢?”


    佛堂中環坐著七八個人,聽完海雲的敘述,都不期然生出同樣的疑問。


    陰司秀才冷朋和愛徒盛老生坐在上首座位.但他們第一次應邀到大覺禪院來,不便喧賓奪主.是以默默的沒有開口。


    常無懼和方驟更是天性不喜說話,一直很少表示意見。方驟盤膝而坐,臉上一片木然;常無懼則怔怔的注視那道通往樓後禪房的小竹門因為禪房內正安置著龍元慶”


    龍元慶也是不久前才移到大覺禪院來的,可憐他全身焦枯萎縮,坐臥皆不能夠,整個人被泡在一隻巨大的油缸中。一則借油質潤滑以防皮膚潰爛,二則利用油液的浮力,減輕跌坐的痛苦,搬移起來,也比較方便這還是海雲挖空心思,才想出來的方法。


    竹樓佛堂中速然增加了許多,卻靜悄悄聽不到一點聲音,大家內心雖然有不同的感受,對那位神秘的“天涯飄蒲生”與金蚯蚓宮的關係.都同樣覺得困惑莫解。


    大家隻知道他武功別走路徑,似乎更在“總護法”聶開泰之上,黃衣劍手們對他十分恭敬,身份地位必然不低。但金蚯蚓宮門下卻稱他“顏相公”,又好象僅是“客鄉”地位,並沒有“職務”,此中究竟,委實令人茫然。,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他必然在金蚯蚓宮住過很長一段時間,也和“禍水雙侶”一樣,是由宮中潛逃出來亡命汪湖的。而且,他還攜走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以致成為聶開泰奉命“緝追”的對象。


    可是“禍水雙侶”亡命天涯,三年來,始終無法逃過黃衣劍手的躡蹤追殺。這位“顏相公”卻安安穩穩渡過數年,非僅未被聶開泰發現蹤跡,他一露麵,反將“追緝隊”的統領和九名劍手招引而去。


    以住,他藏身在什麽地方?現在出麵招引姚統領叛宮逃走,又到什麽地方去了?他這樣做,是否懷著其他目的呢?……這些,都是大家百思不解,而又急於想知道的。


    冷朋見眾人默默無語,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道:“依我說.咱們不必再耗費心思去猜測此人和金蚯蚓百的關係了。他既然預知咱們的密計,並未趁機利用,足見對咱們沒有敵意.眼前倒是商議如何尋覓金蚯蚓宮要緊。”


    方慧娘也點點頭道:“冷老前輩的話很對,所謂‘擒賊擒王’.隻要能尋到金蚯蚓宮,這些疑團也就不解自破了。


    海一帆道:“困難就在金蚯蚓宮無從尋覓;況且‘追風快斬’劍法,無人能破,縱然找到了金蚯蚓宮,也沒有製勝把握。”


    冷朋側目望望方駐,微笑道:“我想那‘追風快斬’也不過妙在一個‘快’字,未必就當真天下無敵吧?”


    海雲忙道:“老前輩切莫小視了‘追風快斬’,在石樓山金家酒店中,杜老前輩曾目睹他們出手,苦思了整整一夜,仍未想出破解的方法。”


    冷朋道:“冷某人生平不好劍術,但我想到一個笨法子,不知可否試試?”


    海雲急問道:“什麽笨辦法?”


    令朋道:“追風快斬出手淩厲,長在卜“攻’字,杜老兒苦思破解之法,困於一個‘守’子,自然低到艱難,如果咱們也練熟一套快速的劍法,‘以攻製攻,以快打快”


    海雲心中一動,脫口道:“這倒是個絕妙的主意,怕隻怕世上再難有快過‘追風快斬’的劍法了。”


    冷朋笑道:“若能別走路徑,不循常規,以詭異招式搶先出手,縱然略慢半籌,又有何妨?”


    海雲循他的眼神望到方駐,再低頭看看自己胸前那柄“雙鎬怪劍”,頓時會意過來。


    於是,連忙轉向方管娘問道:“當年四叔創此雙鎬劍,不知有無劍譜心法留下來?”


    方慧娘想了想,道:“留有幾頁圖式,但那不能稱為劍譜,隻不過是說明雙鎬劍的使用方法而已。”


    海雲道:“能給小侄看看麽?”


    方管娘點點頭道:“這些年我很少練劍,都由你駐叔收存著。”


    旋即轉麵問方黎道:“五哥,那些圖式放在何處?取出來給雲侄瞧瞧。”


    方駐道:“好!”一伸手.卻把海雲項問的雙錫劍摘了下來。


    海雲剛一怔愣.隻見方驟迅速的旋開劍靶和鋼鏈銜接處,從裏麵抽出一團小紙卷,舒展開來,正是五頁圖式。


    海一不禁暗叫“慚愧”,敢情人家在贈劍時-早已對圖式一開贈送了.自己卻毫不知情。


    那五頁薄紙上,每頁有一個口中.繪著五種不同的握劍方法,旁邊雖然也有文字說明,可惜並非利法招式、隻是解釋“雙鎬劍”兩端鋒銳,迥異一般劍刃。握劍、揮舞、出手和收劍.都須注意五指的部位,否則.稍有疏忽,便會反傷了自己。


    換句話說,這隻是五種練劍的基本劍法,並不是劍法招式,更非攻敵心法。


    海雲看後,不覺大感大望。


    陰司秀才冷朋卻低聲道:“你別小看這五頁圖形,‘茅屋集臭劈群蠅’,都是由這五種圖式演變而來的。”


    一句話提醒了海雲,慌忙起身問方駐深深一禮,說道:“小怪愚蠢,不明雙摘劍妙用,尚求駐叔不吝指點,以解迷津。”


    方駐愕然道:“你要我指點什麽?”


    海雲道:“隻求駐叔將‘斬劈群蠅’的方法傳授小侄便夠了。”


    方駐似乎很意外,道:“你怎麽知道的?”


    冷朋笑道:“是我親眼看見,該不會有假吧?”


    方慧娘和海一帆都詫異的問道:”‘究意是怎麽一回事?”


    海雲道:“當年四叔首創雙鎬劍,可惜未能留下劍譜,此劍妙用,隻有駐叔獨得秘訣。”便把冷朋曾目睹方禁在茅屋練劍,赤身塗臭,誘斬飛蠅的經過,說了一遍。海一帆驚喜交集道:“十年苦練,竟獲如此成就,四弟遺誌得酬,身在九泉亦當含笑瞑目了。?


    方慧娘也歎道:“這件事竟連小妹也不知道,難怪五哥照樣打了一柄雙鎬劍,片刻不肯離身哩!”


    方駐脹紅了臉,呐呐道:“我……我隻是為了解悶,並沒有一定的規法。”


    海雲道:“劍絕詩證社老前輩說過:劍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必須人禦劍,而非劍禦人,要能破除招式範疇,隨機應變,不墨守成規,才是練劍的最高原則。駐叔說沒有一定的規法,足證已滲透其中三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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