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衣,你說弱者都是強者的附庸,我看你才是智昏了!”陳三才冷冷道,“殊不知我大唐便是由無數的弱者構建而成,從而興旺發達。你身為一國宰相,萬人之上,現在卻大肆宣揚弱肉強食,豈不謬哉!強者又豈能強一輩子!”


    除了少數幾個官員,其他大部分人都低著頭,不敢插嘴,甚至不敢有眼神的交匯。


    “你說的不錯,不過蓋帽子就不必了。”陳白衣笑笑,輕輕搖搖頭,“老尚書,今時不同往日。在陛下的英明帶領下,大唐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弱者變強,強者更強。所以老尚書你東繞西繞,還是沒有說這個大爭之世對於百姓的作用。”


    陳三才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看來陳三才還是那樣的一個偏執老頭啊……


    皇帝陳若笑了下,道“不錯,陳尚書,你不要避開這個問題。將其中的利害說與朕聽聽。”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陳若上朝前早已思索得七七八八,哪還需要陳三才來說?


    他無非就是刺激一下這個越老越“年輕”的老尚書罷了。


    自從陳三才坐到修部尚書的位置,一晃幾十年過去了,皇帝都換了一任,宰相不知道換了多少任,他還在原地。


    陳三才被迫出列,道“稟皇上,老臣還沒想好……”他


    麵部肌肉僵硬著,眉毛輕顫,想必對自己先前的冒失開口,欠缺考慮的動作充滿了後悔。


    陳三才的年齡越大,越是不肯對一些東西放手。諸如地位,黨派,權勢……


    “那你先回列吧,白衣卿,請繼續說。”陳若輕歎一口氣,很輕,但是落在陳三才耳中無異於雷鳴。


    這一刻,他一直挺直的腰似乎彎了些,喪失了一股子精氣神。


    有時候,人會因為一件小事,積蓄的情緒猛然決堤。


    陳白衣整理了下衣衫,現在事情進入了一貫的節奏。


    他緩緩道“首先,必須將這件事大白於天下,廣而告之。”


    “這……”


    群臣吸了一口冷氣,陳白衣這是要顛覆民眾的一貫觀念啊!


    “這點恕在下不能苟同,先前漢帝國的存在便是為了穩定民心,封鎖了消息。如今再將這個消息拋出,更具震撼性,怕是要天下大亂——不是所有人都能冷靜思考。”


    陳白衣看了下聲音的來源,笑道“光楠兄,你所言非虛,不過且聽我逐字逐句道來。”


    是大理寺卿趙光楠,站出來反對了陳白衣的第一句話。


    不過,不知道宰相大人喊他的對手喊這麽親是為了什麽,群臣心底開始瘋狂揣測起來。


    難不成是他們聯合了,要對付陳三才?


    “直接將這則消息告知於百姓,沒有緩衝,無異於將久在陰暗的菇暴曬於正午陽光之下


    。那我陳白衣便會真成了天下大亂的禍首,青史留罵名了!”


    “你知道就好。”陳三才冷哼一聲,見縫插針地說了一句。


    陳白衣沒有理會,繼續道“首先要讓文人,擔負起一些責任。”


    文人?責任?陳白衣這次提出的觀點倒是讓許多人耳目一新。


    因為除非是為官的文道,單純的文人向來是與放蕩多情掛鉤的。


    能正常點就是天道庇佑了,更別談讓其擔負起什麽責任了。


    “大量杜撰充滿戲劇,誌怪,詩詞,盡量貼近三千世界這個方向。那樣有一天,哪怕是證實了如此多世界的存在,也不會引起前所未有的波瀾。”


    “就這麽簡單?”


    陳三才斜著眼看他,目光充滿質疑和不屑。


    “就這麽簡單!”


    陳白衣的笑容充滿了自信。


    哪怕他這個觀點,極為大膽和不靠譜,但信任的慣性,讓許多官員潛意識中就認同了他這個想法。


    “趙卿呢?”陳若在問大理寺卿趙光楠的意見。


    趙光楠思索了下,疑問道“那為何一定要告知百姓,不可一直封鎖下去?就如漢帝國的存在,數月過去了,民間也無絲毫風聲,可見可行性。”


    “紙保不住火,一代新人換舊人,早晚知道的人會越來越多。光楠兄,你不必裝作短視藏拙。陛下都說了,現在隻是討論,不是政論。”


    我信你的話才有鬼!


    被揭破的趙光楠不知道該怎麽回,隻能草草應答,然後回歸隊列。


    怎麽今天的陳白衣,如此的不按常規,且一連揭破兩位大佬偽裝的麵具?


    不少官員嗅到了一絲要出事的味道。


    “那接下來呢?”陳若對陳白衣的看法不置可否,繼續問道。


    “接下來,便是按既定計劃往前發展,不要被這個所謂的‘大爭之世’影響。不過要與諸多道境打好關係。


    “據定王的消息,這次受天道召喚回來的道境有接近二十位,甚至還在增加。他們對世俗的看法如何,是極其重要的。大唐建國以來,隻有玉中歌一位道境,而蠻族還有兩位先祖在世。其中的劣勢不言而喻。”


    “如果他們飄飄然脫俗,那是極好的。我們便加速撤軍,救援各地災情。”


    雖然想法有些簡陋,但總體的大綱方針已經給出,具體的實施隻需下麵的官員完善即可。


    一時間也沒什麽人反對他的看法,於是朝會便繼續向下進行,到了自由發言的時間。


    “諸愛卿有事啟奏,無事退朝。”陳若懶洋洋地說道。


    他也是按程序說這一句,因為昨晚並未有奏折呈上,也就是說,這一個環節並沒有人要發言。


    看似自由發言,實際上是需要經各位大佬審核後才可“自由”。


    “微臣秋塵根有事啟奏。”


    嗯?


    陳若已經半閉的眼睜開,銳利的眼神看向擅自開口的那人。


    不僅是陳若,隊列前麵的大佬也都吃了一驚,轉頭看去。


    秋塵根,戶部侍郎,與李憂是同等位置的同僚。據京中傳聞,其因李憂的原因,搭上了陳白衣的大樹,現在混得不錯。


    現在他突然出聲,是要做什麽?


    隻見秋塵根腳步沉重,亦步亦趨地走出隊列,對皇帝稽首道“微臣鬥膽妄言,不敢上疏奏折,以防留中,隻敢今日在朝會中直言所想。”


    “秋卿但講無妨。”陳若意識到了什麽,覺得會有好戲上演,坐正了身體,饒有興趣道。


    秋塵根的頭依舊緊緊壓在手上,手被地和頭擠壓得有些失了血色。


    “微臣要彈劾一人。”


    “誰?”


    果然是有大事!


    不知道這陳白衣的新手,要抓向哪個人?一時間朝會百官竟人人自危起來。


    “大唐宰相,陳白衣。”


    一字一句,仿若有著千鈞的力量,把整個朝會壓得沒了聲響。


    陳若歪了歪頭,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道“誰?”


    “陳,白,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唐之相。微臣要彈劾其七大罪。”


    秋塵根直起身子,仿佛充滿了正氣。


    “沒想到卿家你修煉得還是罕見的正氣,朕對你所說的有些感興趣。”


    文道的正氣若非真有大理想,是無人會選擇修煉的,幾乎所有人都選擇的浩然之氣。


    所以眾人這也就對秋塵根產生了一個初始印象有大誌向的君子。


    “第一條,驕奢淫逸。”


    “第二條,恃才放曠。”


    “第三條,把持權柄。”


    ……


    一連七條說下來,秋塵根還沒停止自己的闡述。


    每一條都展開陳述,有理有據,語氣激昂,文氣斐然,令每一個人都對其有些信服。


    陳白衣閉目站在那,背對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更沒有氣勢外露。


    仿佛秋塵根說得是別人,甚至沒有說話一般。


    陳若越聽,手便攥得越緊。


    待到秋塵根最後一句“當剝其職位,去其骨肉,抄其家產”落下,他勃然大怒“豈有此理!”


    “竟敢如此汙蔑我大唐卿相!來人,將其拖下,關入刑部大牢,聽候發落!”


    侍衛大步走過來,要拽秋塵根走,結果他一用力,掙開了侍衛的挾持。


    他大聲道“微臣所言,字字屬實,但凡有虛假之處,願自我了結姓名,遺臭萬年!皇上萬萬不可聽信小人讒言,以誤大唐啊!”


    言罷,他流出兩行血淚,直挺挺地往前一倒。


    侍衛上去摸了摸,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跪地對皇帝道“稟皇


    上,此人已自盡。”


    “晦氣。”陳若皺眉,“白衣卿你怎麽看?”


    “是忠誌之士,不過被蒙蔽了雙眼,當厚葬。”陳白衣終於開口說了話。


    難不成是這位白衣卿相為自己造勢?


    但他已經位極人臣,此舉並不會對其有任何好處啊!


    陳若點點頭,迅速恢複了冷靜,道“白衣卿說的對。這樣,將秋卿的遺體好生安葬,追封光祿大夫。此事便由禮部操辦。”


    “是。”禮部尚書出列應命。


    陳若到結束都一直麵無表情,哪怕是朝會散去後也無人敢接近。


    他一步一步朝朱雀門走去,周圍沒有同行者。


    走到廣場的正中間,他終於是回頭看了一眼萬事殿,然後深深歎了一口氣。


    天愈發地陰冷了。


    ……


    萬事殿。


    殿門和窗戶都關上了,裏麵有些陰暗。


    侍從宮女也被皇帝趕了出來。


    陳若望著桌上的燭光搖曳,輕輕道“陳白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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