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中部。


    當商徵羽看見江心轟然駛過的艨艟巨艦,感受著洶湧的巨浪拍打得馬老九的商船東倒西歪的時候,商徵羽突然意識到:中原內亂真的來了。


    商徵羽看得真切,這一艘艘艨艟巨艦上滿載著從燕京發出的戰備物資以及兵勇,看這樣的規模恐怕衛玘與衛玹之間已經免不了一戰。


    “最近這兩個月這裏經常會有這樣滿載兵士的艨艟巨艦駛過,哎,這天下就不能太平了啊。”馬老九站在商徵羽身邊說道。


    相處了這一個月下來,馬老九與商徵羽也算是混熟了。當初馬老九一直有些害怕商徵羽和虹鶯她們,不過後來卻發現三人並不是如自己想象中那般難相處。


    商徵羽點點頭,看著這些戰艦駛過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如今的燕京真的還能隨意進出嗎?


    “馬船主,近兩個月你們有進過燕京城內嗎?”商徵羽突然轉頭道。


    “沒有。”馬船主搖搖頭:“現在燕京不僅夜裏要宵禁,就連各個城門的巡查也嚴格了許多,雖然來燕京一樣也算難得,但我們還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馬船主隨即看向商徵羽:“我卻你也別進去了,那裏已經不是太平之地。”


    “多謝馬船主,在下也由不得不去的理由。”商徵羽哈哈大笑,他的傷勢已經比他預想中要好了許多,這可多虧了虹鶯給他留下的傷藥。


    商徵羽心中忽然一動,從袖中掏出二十兩銀子交到馬船主手中:“這是我們三人的船資,我就在前方的市鎮下船即可。”


    “不行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銀子。”沒想道馬船主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當初你就給過我二兩銀子,那兩位下船的時候也給了小人五兩,我馬老九雖然是商人,但也知取舍進退,如今是萬萬不能再收你們的銀子了。”


    商徵羽見馬船主如此也不再勉強,不過心中對馬老九的人品有高看了幾分。


    這是一個名叫疆蘆的的小鎮,商徵羽踏上河岸,揮揮手頭也不回的就消失在了人流中,隻留下身後舉著手張目結舌的馬老九。


    馬福上前拍拍舅舅的將幫,笑道:“怎麽,舅舅還挺舍不得他們嗎?”


    “小孩子,懂什麽!”回過神來的馬老九頓時瞪了馬福一眼,眼中閃現著止不住的激動:“走,幹完這一單,就就帶你們去別地兒跑去,咱再不伺候燕京這幫大老爺了。”


    就在商徵羽下船前經過馬老九身邊事,一句傳音入密飄如馬老九耳中:“馬船主,如今這燕京梁州都不太平,若是不嫌棄,以後可去涿州益陽找投靠風雨閣,去的時候直接找雨柔薇便可,馬船主當還記得這個名字吧。”


    馬船主滿眼放光,他自然記得這個名字,商徵羽,雨柔薇,南宮燁!三人對他可謂是有救命之恩,他怎能忘卻!如今商徵羽如此說,當是在推舉他馬老九了!


    風雨閣,這個在兩年間在雲州大戰中聲名鵲起的龐然大物居然在招攬他馬老九,這簡直是——


    “侄兒,以後舅舅在你們去幹大事!幹大事!”馬老九心潮澎湃,就連原本有些佝僂的腰板都挺直了幾分。


    商徵羽三繞兩繞就走進了這疆盧最大的一家酒肆,如果要打聽情報,沒有比這酒肆茶肆更好的去處了。


    沒錯,商徵羽之所以要提前下船,就是為了上岸打聽如今燕京的局勢變化。時隔兩年再加上新舊皇權交替,足以發生滄海桑田般的變化。


    正思索著怎麽向這裏的小二開口,商徵羽就聽見骨板拍打鈴鐺丁玲作響的動靜,心中頓時一喜。


    一個滿臉髒不拉幾、佝僂著背骨瘦如柴的乞丐打折骨板就在酒肆門口徘徊起來,口中的吉祥話一串串的,看樣子幹這個也是有些年頭了。


    氣勢老毛連敲骨板的力氣都快沒了,但空空如也的肚子還是逼著他他賣力的一邊笑一邊說著吉祥話,就等著店老板夥食善心的客人能心情好點給他賞口像樣的飯吃。


    他原本就是燕京城中的乞丐,賣笑吆喝就是他的看家本領,隻不過如今燕京城越來越難待下去,所以他才挪了窩跑到這離燕京不遠的疆盧來繼續幹他的老本行。


    不過這疆盧哪裏比得上燕京富庶,老毛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可如今想回去卻並不容易,燕京控製的越來越嚴,像他這樣的“熟臉”早已在官府落了檔,出去可以,可再想回來——對不起,不讓進!


    老毛巴巴的說了一連串,可終究是沒有一個人搭理他,他微微一歎就打算換下一家,結果去看見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向他打了個招呼。


    三杯酒下肚,原本就空著肚子的老毛頓時喝高了,在商徵羽略一引導下嘰哩哇啦什麽都開始往外吐。


    商徵羽嘿嘿一笑,自己果然沒找錯人!


    之前商徵羽在燕京的時候,當時是翊門,火龍堂和千鶴樓三足鼎立。翊門由通天魔眼龐恨領頭,占據城西的廣袤城區。火龍堂則控製了最繁華的燕京主街道,剩下的則屬於千鶴樓。


    根據老毛的說法,翊門當初在被眾多殺手榜殺手強闖總壇之後實力大損,連副門主都死了一個,龐恨為了當初保全翊門不被火龍堂和千鶴樓趕盡殺絕,當機立斷直接投靠向衛玘,如今卻峰回路轉,已經成為了當下這燕京城內的第一大幫派,一時無兩!


    火龍堂還是原來的模樣,沒有在洗牌中擴大勢力範圍,但也固守住了原本的家業。堂主許德才當真是有一手。


    最讓商徵羽在意的就是千鶴樓了,當初千鶴樓的韋慶韋宵服字就是衛玹埋在燕京的手下,在衛玘與衛玹因為吉州撕破臉時整個千鶴樓都已經分崩離析。這些都在商徵羽的意料之中,但當商徵羽聽見那個接掌千鶴樓勢力範圍的勢力名稱時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緊。


    這個勢力不是別家,正是鴛衾鳳枕樓!


    如今這鴛衾鳳枕樓依舊還是紅紅火火,不過明麵上的樓主已經換成了一個叫劉金奎的人。


    “沒想道,兄弟你知道的還挺多的嘛。”商徵羽給老毛又斟滿了一杯酒,看的老毛笑得合不攏嘴。


    “嘿嘿,兄弟你真是個敞亮人!”能放肆吃喝的機會對老毛這種乞丐可謂是萬分難得,他絲毫也不講究,有酒就喝有菜就吃。不過當他在想伸手去端這杯酒的時候,商徵羽卻突然把酒向後一收,笑道:“如今想進燕京的話,是不是不那麽容易了?”


    “嗝!自然。”老毛打了個酒嗝,他這一輩子從來都是文討,賣笑賣可憐,從來不用武討那一套惹人生厭,所以他見商徵羽這樣也頓時訕笑著收起了伸出去的手,哪怕醉了七分也還是本能的諂媚道:“現在要進燕京也不是不行,但查的很嚴,特別是像您這樣的生麵孔就更加了,說不定隨便定個罪名就機會被抓起來,我勸你還是別去為好。”說完老毛就將目光瞥向商徵羽手上的那杯酒。


    商徵羽把就往前一推,見老毛忙不迭的喝下,這才道:“如果我執意要進去,可行否?”


    “如果你有老燕京人作保,自然沒有問題,其他的就得看運氣了。”老毛說話是直來直去半點也不隱瞞,對他來說這日子就是有一頓沒下頓的,如今能放肆吃喝一趟,就算是今夜一覺過去沒能睜開眼,他也沒什麽可遺憾的。


    剛說完,老毛子放下酒杯就一陣禿嚕道桌子下麵去了,如雷的鼾聲頓時響徹整個大堂,惹得周圍的客人和小二都紛紛把目光投向此處。


    “小二,結賬。”商徵羽微微一笑,計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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