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兩個月就過去了。


    雷雨初歇,院中院外樹木無不翠綠,煥然一新。隻是白玉京最近反倒是多了不少心事,眉頭上隱隱多了些愁色。


    “還是不行嗎?”


    尚道人看向白玉京,白玉京搖了搖頭。


    “太玄經不愧是千百年來江湖第一妙法,是貧道低估了此法之玄妙。”白玉京輕歎一口氣,他原本以為太玄經隻是化生氣為死氣,以成其力,但聽姚明月大致說了下太玄經,白玉京就明白了。他推測太玄經與死神之瞳相仿,都是轉化生死之氣是沒錯,但卻低估了太玄經這一法門。


    昔年揚子所著太玄經本就是堪比文王周易的奇書,它和周易如同一體兩麵,雖著重不同,卻殊途同歸,都是上闡天心,下述人道。後經上清宗祖師陶弘景演變為內功心法,更是窮究陰陽之變化。


    說起來太玄經也是輪轉生死,隻是將生死二氣歸於陰陽,以陽氣代替生氣,陰氣即死氣。但陶弘景厲害的就是,他認為人體與天地一般無二,也有陰陽二麵,虛實相映。


    自古以來江湖中人用於真氣修行的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三百六十周天穴竅隻是分布在陽麵,可以看得見,感應的到。其實還有人無法感知的陰麵,陰麵中亦有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三百六十周天穴竅,隻是處在虛幻之中。


    太玄經若正常修行和普通功法並無區別,唯一例外就是修行它必須損耗人體生機而化為真氣,而修煉者也能通過加快自身生機損耗而快速貫通十二正經,形成小周天。


    若不是奇經八脈屬於隱脈,難以尋找,甚至可以快速開辟奇經八脈,而使真氣圓滿。


    但若僅止於此,太玄經怕還無法製霸江湖,令太白劍客橫行八百年。太玄經窮究陰陽之變化,真氣順行則是陽氣運行,而一旦真氣逆行,則化陽為陰,無中生有,照見人體陰麵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三百六十周天竅穴。


    如此,修行太玄經之人則有二十四條正經奇經十六條,七百二十穴竅,形成虛實大小周天,功力較之常人何止增添一倍。


    這僅僅隻是真氣之雄渾,最可怕的是,太玄經陽麵經脈運行的乃是陽氣,本就不亞於任意五行真氣,更何況陰麵經脈運行的陰氣更是如白玉京所說的死氣一般威力駭人。


    陰陽兩麵兩種真氣若分而施展還不會讓白玉京感到驚懼,更令白玉京束手無策的是,太玄經本就是以陰陽之變化為本,在逆行真氣後,陰陽兩麵真氣甚至可以如水火相生相克一般,相互輪轉融為一體,到時陰陽相合,虛實相映,這就不僅僅是一加一等於二的狀況。


    唯一令白玉京稍微欣喜的是,姚明月當初在京城逆轉真氣時也僅僅貫通了十二正經,未有時間去尋找奇經八脈。這也導致她虛實相映隻有二十四條正經,無論是陰麵還是陽麵都無法同奇經八脈形成大周天。


    不然,若奇經八脈皆通,真氣運行大周天,姚明月怕早就香消玉殞。


    因為太玄經練就的真氣無論是陽氣還是陰氣都是損耗修煉者本身的生機,姚明月僅僅是開辟陰陽兩麵真氣運行小周天就早生白發,甚至隨時都可能壽終正寢,何況是陰陽兩麵真氣圓滿。


    眼下令白玉京最無助的是,這門功法產生的真氣過於純粹,無論是陽麵的陽氣還是陰麵的陰氣都無比霸道。姚明月以五髒孕養五氣,每每生出五行之氣時竟然被這陰陽二氣給吞噬。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陰氣得了五行之氣的增補,陽氣必然會加劇,導致姚明月生機減少。若是陽氣得了五行之氣的增補,陰氣亦然,成了一個無解的結。


    姚明月能堅持到此時也是因為她多年未動武,真氣未有損耗自然生機不減。可如今修行白玉京之法門,不僅無所增益,反而有所損傷,雖說隻是嚐試,但還是讓白玉京又愧疚又不忍心。


    “夫人,您還是幫忙勸勸明月,讓她將太玄經傳授於我,我以自身來嚐試,定有一番結果。”


    白玉京想來想去,也隻有這一個辦法。姚明月本身生機有損,但他不同。他生機充沛,甚至堪比陸地真仙,憑借太始經能保持自身生機源源不息。


    姚明月沒有多少時間也沒有多少生機去嚐試,但他可以嚐試,或許能找到破解之法。


    隻是姚明月死活也不答應,因為在她想來,白玉京早就真氣圓滿,若逆行太玄經所損耗的真氣定然是難以想象。據她所知,太白劍客中成功將太玄經修行圓滿的也隻有開派祖師一人而已。


    這位祖師和白玉京同名,但生平不祥,何時埋劍太白樓她也不知,不過第二代祖師早早繼任太白劍客就可推斷出其怕也是英年早夭。


    姚夢瑛神色黯然,她這位女兒從小性子就執拗,尋常事她還能勸上一勸,這種事姚明月肯定不會同意。


    “我看隻有一個辦法了!”尚道人緩緩說道,姚夢瑛看了看他:“蓬萊仙島嗎?”


    白玉京看著二人神色,心情驀然一沉。蓬萊仙島的海圖他都聚齊了,又從日本渡海而歸,他怎麽可能不去尋找蓬萊仙島。隻是他按照海圖的位置找了大半個月,也沒有發現所謂的蓬萊仙島。


    若不是還惦記著太始經能解除太玄經弊端,他根本不會這麽早回陸地。


    尚道人搖了搖頭,緩緩道:“以前太玄經隻有明月會,但如今可不僅僅隻有明月會。”


    “你是說敬亭?”姚夢瑛和白玉京都眼神一亮。


    十天後,白玉京和姚明月出了四川,一路朝山東登州府而去。卻是白玉京怕姚明月繼續嚐試太始經,便以出海尋找蓬萊仙島的名義將她帶出了四川。


    最主要的是,此前敬亭的回信也到了。他身為第六十一任太白劍客,確實可以傳授他人太玄經,隻是太玄經非太白劍客不得傳下。好在尚道人早就知道會是這般結果,卻是在給敬亭去信的時候還幫白玉京求取太玄經找了個緣由。


    這緣由當然不是什麽補全太玄經弊端或者救姚明月與敬亭之性命,而是太玄經本就是上清宗之物,乃是上清宗祖師陶弘景開創。昔年太白劍客也是從上清宗學來,而白玉京恰恰是當今上清宗的正宗門人。


    要知道陶弘景雖然出身上清宗茅山一脈,但葛皂山也是上清宗,本是同根同源。敬亭傳授太玄經給白玉京,不過是歸還此經而已。


    敬亭當然明白這隻是個緣由,但他也是希望白玉京能救得他師父姚明月,所以他就將太玄經附在信中寄給了白玉京,權當歸還上清宗。


    這一切當然是瞞著姚明月的,白玉京一邊暗暗修行太玄經,一邊和姚明月租了船從登州府出海。二人循著海圖來到蓬萊仙島所在的地方,但是眼前除了白茫茫一片,根本沒有任何島嶼。


    二人乘著船在這一片飄蕩了大半天,蓬萊仙島遲遲未見,反而天色是說變就變。


    狂風暴雨瞬時就席卷而來。


    縱然白玉京以強橫真氣維持著小船,令它未能在暴風雨中傾覆,但也被牽引著飄向他處,不知偏離了先前位置多遠。接下來的三天,他們都沒有找到與海圖標記相似的地方。


    又是平靜的一天過去,日沉西方,令海麵一片通紅。


    “其實迷失在海上也好,至少能與你一起看看朝陽,看看落日,從早到晚,也沒人打擾。”姚明月看了看正打量著海圖的白玉京,心中喃喃道。


    驀然,一縷白色落入她的眼中,不由伸出了右手,隻是略有些顫抖。


    這時的白玉京也突然感覺姚明月的手放到了他的腦後,不由回頭笑道:“明月,我想我們快要返回先前海圖標記的地方了。”


    姚明月沒有說話,縮回了右手,緩緩摘下了鬥笠,滿頭白發迎著海風飄起。她的長相沒有太多變化,尤其是那雙明月一般皎潔的眼睛,隻是神色似乎有些陰沉。


    “你修行了太玄經?”


    白玉京原本見到姚明月摘下了鬥笠還有些欣喜,聽她這話一出,頓時愣住了。他畢竟早就步入先天,在路上就已經將太玄經修行了一遍,以五髒孕養生氣化作陽氣,貫通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


    真氣圓滿後,他憑借著太始經,以清濁升降之法新陳代謝還能支撐,不損傷自身。


    所以一直在找機會逆行太玄經,直到那一場暴風雨,他借著暴風雨的掩飾將太玄經逆行,照見體內虛幻的陰麵。這一逆行,他才發現太玄經所損耗生氣之迅疾,遠遠超過他太始經供給的生氣。


    怪不得往往百年之壽,修行了太玄經後多活不過四十歲,近乎損傷一甲子之生氣。


    而令白玉京驚駭的是,太玄經逆行後竟然無法終止,他本身貫通了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三百六十周天穴竅,便一定要開辟虛幻的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三百六十周天穴竅,使之陰陽相合,虛實相映。


    他不禁想到了姚明月剛才用手撫摸他的頭,難道他已經長出了白發。


    正無從解釋時,東邊忽然升起一點紅光,如西邊的落日重新冒出頭來一般,他不由驚呼道:“那是什麽?”姚明月也發現了這一幕,也顧不上質問白玉京,定睛望去。


    遠遠地一點紅光慢慢凝聚,形成一道無形的漩渦。這東邊一亮,西南北三個方位也都出現一道泛著紅光的漩渦。


    四道漩渦慢慢擴散開來,這片海域仿佛被點燃一般。


    白玉京和姚明月所乘的小船都籠罩在紅光中,那些漩渦與紅光竟然絲毫不影響整片大海。如同虛幻與現實交錯一般,分別處在不同的時間與空間裏。但白玉京和姚明月又分明看得真真確確,聽得明明白白。


    “——哞!——”


    一陣古怪的聲音從四道漩渦中傳出,像悶雷一樣。隻見一抹巨大的陰影從一道漩渦中慢慢挪移出來,仿佛千仞山峰,又似萬古天柱,一根,兩根,一共四根從四道漩渦延伸出來。


    四根巨大的天柱逐漸向上延伸,慢慢地拖起一片更大的陰影。天與海都被這陰影覆蓋,在下方的白玉京與姚明月也都驚駭不已。


    那是一隻倒著爬行的巨大怪物,以天為地,四足擎天,龍首龜身,形狀猙獰。這還遠遠沒有結束,那巨大的怪物還在緩緩升空,在它的背下竟然還有一片更為廣闊的陰影,似乎是一座巨大的海島。


    “神龜負山,這就是蓬萊仙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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