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畠具教看著朝他問話的少女,神色一陣恍惚。


    “這雙眼睛似曾相識……”他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夫人時,她的眼睛也是如此的明亮動人。


    “大人……”


    旁邊護衛的輕喚將北畠具教驚醒,心中暗驚:“好厲害的瞳術。”不由道:“我乃北畠具教,聽聞天朝劍聖駕臨,特意過來迎接。”


    這話一出,四周的浪人武士都麵麵相覷。


    不是說過來阻止大明劍客上伊勢神宮的嗎?怎麽變成迎接天朝劍聖了?一些人想到剛才白玉京隨手擊飛巨神人的威勢,也瞬間想通了,心中暗罵北畠具教臭不要臉。


    分明是見敵人力強而立即服軟呀!


    北畠具教的心思北原千秋當然看得明白,但她與北畠具教又無冤無仇,人家既然服輸又何必逼人摔破臉麵,盈盈笑道:“原來是北畠劍豪殿下,我家道長來此隻是想去伊勢神宮瞻仰一番,何須有勞殿下大駕。”


    說完,她回頭看了看,白玉京正來到那巨神人倒下的地方。


    又聽北畠具教說道:“天色將晚,不知劍聖可有落腳之處,不如去我那兒休息一晚。”


    “北畠殿下,這話不如你親自去與我家道長說說。”北原千秋說完朝白玉京走去,北畠具教看了一眼身旁的天燈上人:“走吧,我們也去看看。”


    白玉京正站在躺著的巨神人身旁。


    巨神人不愧是怪物般的存在,先前渾身上下受的外傷已經全部愈合。若不是受了白玉京先前一擊,而遭受內創,此時怕已經完好地站了起來。


    這人自愈能力竟然如此恐怖!


    白玉京心中也是好奇不已,若是換了他,憑借著青木之氣也能做到這一步,甚至若受了重創還可以以心真經思假為真,引動人之生氣來治愈傷勢。這人不可能有思假為真的本事,難道也擁有青木之氣,不然何以也能迅速自愈。


    不過白玉京隻是隨意看了一眼,就知此人並沒有掌握青木之氣。心頭不由訝然,這世上果然還有其他治愈傷勢的辦法,隨之心中暗喜。


    他此行日本雖然是為了蓬萊仙島海圖而來,但最終目的不過是為了解決姚明月白首太玄經的弊端。心真經已經無法挽留姚明月的生機,若有其他法門能行保全之法,何苦尋那虛無縹緲的蓬萊仙島。


    想到這兒,白玉京上前一步,右手暗暗扣住了巨神人的一隻手腕。


    “這人氣血流動好快,遠勝常人!”白玉京心中暗道,他又察覺到了巨神人的心髒,正如被猛烈敲擊的大皮鼓一般,極速跳動。氣血奔騰如決堤之洪,換了常人怕已經心脈爆裂而卒。而巨神人因為體質異於常人,卻不僅沒有任何危險,反而激蕩起渾身氣血,變得異常猛烈!


    “心髒屬火,火生土,脾胃屬土,脾胃間精氣流轉,又土生金,如一清一濁,上升下沉,脾氣清而上升至肺,胃氣濁而下沉至大腸。此清濁二氣在五髒六腑上下輪轉,如此反反複複,周而複始。每流轉一回,巨神人身上的傷勢似乎就消減一分。”


    不過,白玉京也發現巨神人那肥大的血肉似乎也在消減。


    “這是……”


    “胃主降濁,脾主升清,此人憑借五髒消食之道而增生去死,新陳代謝……”白玉京突然明悟,就算不施醫藥,這巨神人也能憑借自身更替而痊愈,最多也隻是消瘦幾斤。


    “給他找點吃的。”白玉京朝九野泉說道。


    九野泉點了點頭,就聽北畠具教笑道:“還不趕緊給他喂些吃食。”就見一些仆從連忙拿了一些粥湯,往巨神人口中灌下去。


    隨著食物入肚,那清濁之氣升騰下降速度驟增,巨神人的傷勢自愈速度也加快了。


    “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故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壯老已,非升降則無以生長化收藏。”白玉京不由想到當初在塞外老和尚常念叨的一句話。


    人身如天地,五行具備。生氣由鹵門而入,自地戶而出,此本是生長壯老自然之規律,若無此出入,則身死神消。而清氣升濁氣降亦是養精練氣之本,不然清濁混亂,則百病滋生。


    想到這兒,白玉京豁然開朗,他雖然以心真經思假為真,而逆亂生死,但終究非長久之道。若要長生久視,除了生氣常駐,此清濁之辨亦是重中之重。


    這巨神人就暫時饒他一命吧!


    白玉京放開巨神人的手腕,就見北畠具教說道:“劍聖大人,天色已晚,不如到我府上休息。”


    北畠具教什麽情況在來此的路上早有人給他講清楚了,但今天難得有些收貨,白玉京再看此人也不似那般厭惡,隨口說道:“北畠君多禮了,貧道白玉京。”


    他也不怕北畠具教晚上搞什麽手段,這次來伊勢本來還想見識下日本第一神宮伊勢神宮祭主的手段,但如今見過了巨神人,想到日本神宮大多數神官隻會那些旁門左道,白玉京也就沒有多大興趣。


    不過,來都來了,還是走上一趟。聽聞神宮中供奉著日本第一神皇天照大神的八咫鏡,或許可以去觀摩一二。


    是夜,白玉京等人入住五箇篠山城北畠家。


    “大人,今日為何不動手,難道我們明日還得護送那明人去神宮不成?”一名頭戴侍烏帽子,身穿大袖付胴丸的武士不解地問道。


    北畠具教搖了搖頭,緩緩道:“春池,那明人技近乎道,單憑我們縱然能勝過他,怕也要損傷慘重。他不是要去神宮嗎,我們明日就送他去神宮,我們那位藤波祭主可不像他平時表露出來的那般慈善。”


    “到時候,他們若兩敗俱傷我們再動手也不遲。”


    那武士這才了然,又聽北畠具教說道:“你說是不是,犬夜叉!”他不由驚道:“誰,滾出來!”腰間的太刀已經拔出,白刃如霜雪。


    “大人果然好算計,我還以為大人要像那明人服輸呢!”


    房間一角明明陰暗無一人,但偏偏傳出一道陰惻惻的聲音。


    如此詭異,那武士神色凝重,雙手持太刀挪步上前,正準備動手時就聽北畠具教說道:“春池,休要無禮,這是我請來的客人。”說完,又朝那黑暗處說道:“犬夜叉,那明人非同小可,你今日也見識過了,晚上可不要輕舉妄動。不然,到時候可不要怪我不禮待客人。”


    黑暗中隻傳來一陣冷笑,繼而北畠具教和那武士隱隱聽到一陣輕微的聲音,那聲音似乎越來越遠,逐漸歸於平靜。


    “大人,這人太放肆了!”武士當然明白此人是誰,但他還是很氣憤!


    “算了,春池,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氣。”北畠具教說完,揮了揮手示意那武士出去。


    等那武士走後,北畠具教看著搖曳不定的燈光,不禁想到那個不可一世的人。整個日本怕是他脾氣最大,任世人呼他為大傻子依然獨立自我,而今誰還敢說他是個傻子,一個傻子能成功上洛,鯨吞天下?


    或許,換了那個人,今日就會大打出手。但他不得不謹慎,北畠家已經不是往日的北畠家了!


    北畠具教頹然的時候,白玉京正在嚐試清濁之氣的運使。讓人準備了米粥和肉湯,肉湯入肚,他便感覺到肚腹中升騰起一團熱氣。


    “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入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白玉京腦海中閃過黃帝內經中的一段經文。


    巨神人消化食物異常迅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食物經過五髒六腑最終變成人體吸收的精氣。但白玉京不是巨神人,沒有巨神人那等異常的體質。所以肉湯入肚,隻是囤積在胃中,並沒有立即消化。


    白玉京見此也不著急,心思一動。他雖然無法像巨神人一般,但他早已經步入先天,對於肉身的掌握遠遠不是巨神人能比。


    氣血一動,心髒便如燃起熊熊烈火。隻是讓白玉京納悶的是,火生土,心火旺,脾胃之氣定然沸騰。但他卻並沒有如巨神人一般脾氣上升,胃氣下沉,反而覺得肝膽燥熱難耐,如遭火燒。


    肝膽屬木,這是火克木?


    正是火還未生土,先傷了木。白玉京身負青木之氣,青木之氣凝聚肝膽之間,心火上升,點燃肝膽木氣,原本濃鬱的青木之氣瞬間爆發,白玉京才會感覺到肝膽燥熱。


    此法不行,白玉京又換了辦法,先以氣血激蕩肝膽中青木之氣。但讓白玉京愕然的是,青木之氣旺盛,又因木克土,肝膽旺而脾胃更是難以消食,幾番嚐試都不成。


    這五髒如同五行,渾然天成。所謂獨木難支,除非五氣並行,不然反受其害。若換了其他先天高手還容易控製五髒運行,但白玉京因為肝膽間青木之氣勝過其他髒腑的金土水火,導致五髒五行遲遲不能圓融如一。


    他若想像巨神人一般操縱清濁升降,怕還得尋得其他金土水火之氣以補全五行。


    此時,已經月上三更。明明是初秋之際,屋外竟然生起了濃霧,逐漸遮掩了星月。


    白玉京莫名地渾身一寒,睜開雙眼,室內之燭火不知何時已熄,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不對!”


    正常真氣大成,貫通十二正經時都能虛室生白,縱然是黑夜亦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此時此刻,在白玉京眼前竟然是一片濃濃的漆黑,生不出一絲光芒。


    繼而,黑暗中隱隱有著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忽遠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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