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峰,據說其本來坐落在遙遠的天竺國靈鷲山,不知何時飛來此處。


    距離飛來峰不遠的一處山林中,突然一陣琴聲在這寂靜的夜晚響起,頓如飛泉流瀉,空靈而又動聽。正值月華如練,映照著彈琴之人那張吹彈可破的臉兒。眉似山黛,眸剪秋波,世上佳人眾多,但眼前這位顯然能排的上名號。


    畢竟,清泠大家之美貌早已冠絕秦淮兩岸,其名頭之響亮不遜色於長埋這西子河畔的蘇小小。


    琴聲悠揚,而林子內似乎有人為了響應那琴聲,吹起了哨子,聲音急促,如杜鵑啼血般尖銳。隻是哨子聲響起的刹那,仔細聆聽的話,你會聽到琴聲哨子聲中似乎有一絲絲不協調的聲音。


    “絲絲……”


    似乎有什麽許多小東西在地上爬動,那聲音在琴聲哨子聲中顯得很是突兀。


    反觀清泠大家此時的神色一點都不好看,因為隻要是個女人麵對眼前這一幕都會感到異常不適,哪怕她身手不凡。


    隻見無數隻五顏六色,斑斕奇異的毒蛇從落葉叢中爬出。這個季節,本該冬眠的它們卻很有秩序,成群結隊,向著清泠大家趕去,這場景直讓人毛骨悚然!


    所幸琴聲陣陣,每當清泠大家的玉指波動琴弦的刹那,就有一陣無形的波動飄蕩出去。那些長蛇多還沒有爬到清泠大家跟前,就被那股波動掃中,紛紛身子酥軟,要麽被掀飛,要麽震暈過去。


    “清泠大家,隻要你肯將東西交出來,本公子這些寶貝看在龍王的份上也不會打攪你。”


    一道略顯玩味的聲音在叢林中響起,這聲音綿綿悠長,從四麵八方傳遞而來,一聽便知此人內力充沛,非一般江湖好手能匹敵!話聲過後,短促的哨子聲籠罩著整個山林。


    那人見清泠大家無動於衷,不禁冷哼一聲:“我這些寶貝雖然暫時奈何不了紫微天羅氣場,但清泠大家你又能支撐多久。”


    清泠大家秀眉微蹙,正如那人所言,她以琴聲輔以真氣形成獨一無二的紫微天羅氣場,那些毒蛇根本不可能靠近她一丈。但紫微天羅氣場最耗費真氣,她最多也隻能支撐兩刻時辰。


    眼下這般光景實在是已經窮途末路。


    清泠大家深吸一口氣,心道實在不行還是交出琴心。不想遠處一道笑聲傳來:“閣下藏頭露尾,這大冷天的驅趕毒蛇欺負一介小女子也實在是有失風度。”


    下一刻,她見到一道白光。


    如月華遍地,寒光四起,刹那間,黑夜一陣一陣地如閃電般刹那一白,


    清泠大家隻覺雙眼生疼,林中綻放數道白光,又見一道身影如暗梟一般從天而降,那人手持長劍,彷如利箭穿雲一般,洞穿了虛空,直刺來人。


    她口中一聲“小心”還未說出口,就聽那人驚呼一聲:“算你厲害,小道士,敢得罪我千島幫,以後定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聲音越來越輕,顯然是一擊不成還受了挫,才會遁逃而去。


    而清泠大家也看見了來人模樣,月色下天青色道袍如墨雲一般淒清。


    隻有劍光倒映月華,來回穿梭間閃閃奪目。


    短短幾個呼吸間,就將滿地的毒蛇掃清一片。清泠大家也停止了撥弄琴弦,看著緩緩走來的人笑道:“怎麽是你?明月呢,她沒和你在一起嗎?”


    這來人正是想著去一趟飛來峰的白玉京,他也沒料到會在途中撞見遇險的清泠大家。


    白玉京聽她提起姚明月,不禁神色黯然,緩緩道:“她又走了,大家,你可知道她會去哪兒?”


    清泠大家將琴收好,負在背後,見白玉京黯然神色,不禁莞爾,心道:“這小道士還真是看上明月了,好像明月對他也與常人不同。”心中雖這般想,但口中卻說說道:“什麽又走了?是不是你惹她生氣了?”


    “我怎麽會惹她生氣?”白玉京立即反駁道,又不想多說,不由換了話題道:“大家,你又何苦一人攜帶著琴心,不如送去少林武當,自然沒人再尋你麻煩。”


    “送去少林武當?小道士你沒說錯吧?”清泠大家看他那神色就如同看白癡一般:“你既然知道琴心在我身上,就應該知道我是聽琴閣的人,怎麽可能去少林武當。”


    “那你不願送給正道中人,那些魔門賊子來尋琴心,你又何苦留著它。”白玉京反問道。


    “我樂意。”清泠大家說這話時正如那蠻不講理的小孩子一般,她心中卻是想著,當年要不是魔門第一夫人逼迫,她父親何以一直飄蕩在大海之上。現在他們想要把琴心拿回去,哪有那麽簡單的事情。


    白玉京見她這般說,頓時無話可說。


    清泠大家見他不說話,還以為白玉京生氣了,不由道:“剛才還沒謝過你救命之恩,大半夜的你怎麽會一個人來此?”


    白玉京聽她問起才想起來自己是來找白衣人的,連忙道:“你這幾日可遇見那白衣人了?”


    “想不到小道士你也想找到蓬萊仙島?”清泠大家仔細打量著白玉京,似乎剛認識他一般,“看在你剛才救過我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知道白衣人在哪?”白玉京喜道。


    “我哪裏知道白衣人在哪,我隻是想告訴你,小道士,不要想什麽蓬萊仙島了,紫衣龍王在海外飄蕩近二十年,都未曾尋到那虛無縹緲的蓬萊仙島。”


    清泠大家的話讓白玉京微微一怔,紫衣龍王常年居住在海上,竟然是為了尋找蓬萊仙島?


    不過對於蓬萊仙島,白玉京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作為一位道士,他雖然相信蓬萊仙島的存在,但並不相信隻要獲得海圖就能尋到蓬萊仙島。畢竟,仙凡有別,若沒有天大的氣運,哪裏有可能上得島去。


    白玉京不再多想,舉步向飛來峰而去。


    但他走了沒幾步,就發現清泠大家還跟著他,他還沒有說話,清泠大家反而先開口說道:“你這是準備去哪?”


    “去飛來峰等白衣人。”


    “那我也去。”


    白玉京不禁回頭看向清泠大家:“大家,你既然不想將琴心給正道中人,也不想給魔門中人,那你還不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如今飛來峰可是個是非之地。”


    “別叫我大家,明月都叫我師師。”清泠大家笑道:“反正到哪兒都有敵人,還不如跟著你。”


    “跟著我幹嘛?”白玉京微微皺眉。


    “我一介小女子在這等凶險的江湖不跟著你跟誰?”


    “大家說笑了,能不懼江湖正魔兩道英雄好漢的人怎麽會是一介小女子。”


    “那你是想袖手旁觀了?”清泠大家的聲音似乎有些氣急敗壞:“到時候明月知道你見死不救,還任由他人欺負我,肯定不會再見你。”


    白玉京一怔,不由轉頭回去。


    “你怎麽又回頭了?不去飛來峰了?”


    “不去,我送你進城,找個地方住下。”


    清泠大家聽白玉京這般說才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看著白玉京朝回走的背影,心中暗道一聲:“這小道士真是對明月情有獨鍾,隻是本姑娘就這般不討人喜歡了嗎?”


    翌日,西子湖畔一條小巷深處,一間偏僻的酒家,破舊的酒旗上書青花二字。


    白玉京收功醒來,武林客棧魚龍混雜,不適合清泠大家居住,所以昨晚他二人才尋了這麽間小客棧。樓下大堂隱隱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那年輕道人真有你說得那般厲害?”


    “哼,待會你自可瞧瞧他的手段。”說這話的聲音有些熟悉。


    正值清晨,大堂中坐的人不多,那說話之人身穿彩色斑斕的錦服,臉上塗抹了胭脂,看起來很是靚麗,但其長相分明是個年輕男子。


    剛問他的那人打扮也奇怪,今天並未有下雨,依然頭戴鬥笠身披蓑衣。他年紀看起來五十來歲,腰間別著魚竿,渾身帶著一股淡淡的魚腥味,看起來好像是在江上長年累月打漁的漁夫,正是那晚暗襲清泠大家的江東四叟之一的漁父。


    那漁父冷冷一笑,不再搭話,坐在一旁靠門的地方。


    堂中其餘人隻是略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二人,並沒有多注意。但就在這時,一陣香風襲來。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齊齊放在了來者身上,一個一個瞪直了眼睛,暗道:“這世上怎麽會有這般美麗的人?”


    “原來是花蕊夫人到了。”


    那錦服年輕男子雖然也和眾人一般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那婦人,但雙眸中流露出來的戲謔讓那婦人臉若寒霜。隻是除了那年輕男子和漁父能看出來她神色冷峻,其餘人都覺得此人笑意盈盈,比九天仙子還要漂亮幾分。


    “你們都到了,真是出乎小女子意料。”


    這聲音不大不小,不僅那婦人聽見,其餘人也都聽見了,一個個頓時驚醒過來,又紛紛搖了搖頭,疑道:“我這是怎麽了?”再看那婦人雖覺得姿色尚可,但哪有一開始那般著迷模樣。


    反而遠不如樓上說話那人風華正茂,楚楚動人,正是清泠大家。


    “大家,你這是想通了嗎?”漁父淡淡說道。


    花蕊夫人淡淡一笑:“她不想通今天也走不了。”


    “大家,我還是昨天晚上那句話,隻要你肯將東西交出來,我們都相安無事。”那年輕男子緩緩道。


    清泠大家莞爾一笑,傾國傾城。


    “你們都追我追了這麽久,難得聚在一起,不如先聽我奏上一曲。”


    “也好!”漁父笑道,突然一揮長袖,在他身前的一張八仙桌突然橫飛上樓:“彈琴豈能沒有琴座?”堂中其他人見了無不驚駭,臉色大變。那掌櫃的小老頭更是兩腿發軟:“客官……要動怒……”不要動怒卻是說成了要動怒。


    但在場的四人哪一個人會聽他的話,清泠大家背負的古琴橫轉過來,一手拍在那飛來的八仙桌上。


    “咚”得一聲,八仙桌穩穩落地。又啪的一聲,古琴放置八仙桌上。


    十指齊動,“錚錚——”琴聲淒清,如泣如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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