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死了就不拖累貧道嗎?貧道怎麽能不為你報仇呀!”


    此時白玉京心中有多冰冷,他手中的劍就有多冰冷。麵對一名絕頂劍客的劍,除非你的拳法已經高過對手不止一籌,否則赤手空拳那是找死。而想要抵擋對方的劍乃至擊敗對方,那就是尋一把趁手的兵器。


    若說剛才的白玉京就如同沒有了爪牙的老虎,而今手持利劍,不僅找回了爪牙,甚至兩肋間插起了一對翅膀。虎生雙翼,這世間哪個動物不是它的獵物?


    這一點,佘石明最能理解。


    因為他怎麽也想不到原本在他的劍法下隻能後退躲避的年輕道人,在手持利劍後竟然能爆發出這般強大的力量。剛開始他還以為白玉京有什麽陰謀,或許是為了拖住他,讓其他人暗殺嚴世蕃。


    但雙方一交手,佘石明不得不感歎,長江後浪推前浪。


    若說白玉京長劍在手,整體實力如同虎生雙翼。那他的劍,就真的如蛇生翅膀,不是飛龍,而是傳說中的鳴蛇。倏忽間就洞穿虛空,直指佘石明周身要穴。


    按理說佘石明的劍法比白玉京還要強上三分,但隻因為一開始擔心白玉京有什麽陰謀而以守代攻,就處在了下風。這一步錯,就步步錯,白玉京真氣之強橫遠超乎佘石明想象,一陣猛攻,劍氣縱橫,不僅壓得佘石明連連後退,甚至那些五城兵馬司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一丈之內。


    眼看佘石明久守必有一失的時候,突然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傳來。


    “嗖——”


    飛刀,快如閃電的飛刀。


    那飛刀甚至比聲音還快,在白玉京聽到聲音的時候已經來到他麵前。任何一個江湖高手在與自身相當乃至更高明一些的對手過招時,遇到這等迅疾的飛刀,怕隻有聽天由命。


    但那人終究小看了白玉京,白玉京學的是張鬆溪自創的龜蛇拳,在以拳化劍後,劍如鳴蛇,而自身正如那真武大帝座下玄武。


    在佘石明詫異的目光中,白玉京除了持劍的手,整個人似乎瞬間收縮了一般,宛如縮頭烏龜。寬大的道袍就如那龜殼,飛刀原本刺向白玉京的右眼,刹那間從道袍上麵而過。


    這一刀雖然沒有擊殺白玉京,但總算是為佘石明爭取了點時間,讓他從白玉京的劍影下脫身而出。


    隻聽佘石明長吟一聲:“百流歸海!”


    在見到那飛刀時,佘石明已經不再擔心嚴世蕃危險。他長劍舞動,光輝熠熠,如一條條玉帶,承載萬物,浩浩蕩蕩,匯聚成海。這一劍正如文始真人所言吾道如海,能運小蝦小魚,能運大鯤大鯨。


    以柔克剛是也,以小搏大是也!


    佘石明每出一劍,那一道劍氣似乎凝而不散,逐漸匯聚在白玉京周邊。又聽那佘石明吟道:“水善利萬物,不爭而爭!”那一道道劍氣又突兀聚攏合一,仿佛一掛碧川逆勢而上,絕雲氣,破九霄,化作一卷天河。


    這一劍神乎其神,令無數人側目。


    江湖上劍法無數,絕頂的劍法卻不多,但樓觀道的上善劍法絕對能排的上名號。甚至按曆史淵源來說,上善劍法也是最古老的幾門劍法之一。


    而麵對這一劍的白玉京,似乎明白了當時他師父麵對太白劍客時的感受。若說太白劍客的劍法是來自大唐,來自那一篇篇雄偉奇絕,仙氣盎然的太白詩篇。


    那樓觀道的上善劍法似乎承載著世人欲求長生,打破世俗的信念。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白玉京心中如墜冰窟,這一劍他擋不住,但擋不住也要擋,這一劍他也無法退避。體內青木真氣與胎息經的真氣激蕩,灌入手中利劍,在身前劃出一道圓圈又一道圓圈。


    劍光回旋,仿佛一道雲幕凝聚在白玉京身前。而此時,佘石明那一劍宛如天河,又好似怒龍,衝撞而來。


    刹那!


    天似乎被捅破一個窟窿般,白玉京手中長劍經受不住雙方氣勁,寸寸斷裂。“嘭”地一聲,白玉京倒飛出去,而佘石明也是連連後退,口角溢出鮮血。


    再看白玉京,渾身上下插滿了短劍碎片,鮮血染紅了整件道袍。


    那些東城兵馬司的人見此,幾個膽大的不由衝上前去,想要撿個便宜。但下一刻,嗖嗖嗖數道碎片飛出,有人被割傷了胳膊,有人被那碎片插入大腿,一時間痛罵聲,慘叫聲不絕。


    佘石明也沒料到白玉京竟然還能運氣逼出身上的碎片,不由微微遲疑要不要上前。


    其實白玉京此時的狀態如佘石明想的一般,十分不妙,若不是有青木之氣治愈傷勢,怕已經倒地不起。剛才咬牙運氣逼出身上的碎片,已經消耗不少體力與真氣。


    佘石明隻要上前就能立馬擒下白玉京,但他這一遲疑,就什麽都變了。


    因為一道身影仿佛天邊的一朵雲霞輕飄飄就越過東城兵馬司的人來到了白玉京跟前,那人頭戴鬥笠,又以黑巾蒙麵,看不清是男是女。但佘石明卻瞬間覺察到了危險。果然,下一個瞬間,佘石明就看到了一點白光。那白光似乎緩緩亮起,又逐漸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般,迅速化作一道白練橫貫蒼穹。


    佘石明看著這一劍,臉色大變,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天府之國,太白劍客!”


    退,就如白玉京赤手空拳麵對佘石明的劍一般,佘石明此時盡管長劍在手,卻絲毫生不起對抗的念頭。或許,若沒有受傷,他會放下心中的恐懼,拔劍而起!


    就在他退的瞬間,一抹寒光從他耳畔經過,鬢間一縷發絲飄然而斷。


    飛刀,再見飛刀!


    “叮”得一聲,仿佛大音希聲般,這聲音沒有意料中的大,很輕很輕,就如一顆石子落入井中。但下一個瞬間,又見三道寒光。


    飛刀,還是飛刀。


    世上飛刀最厲害的莫過於昔年例無虛發的李探花,但那一門飛刀之法早已經絕跡江湖。此人的飛刀顯然遠遠比不上李探花,不然何故白玉京擋下了一刀,眼前這人又擋下了一刀。


    隻是此人的飛刀終究不可小窺,在那人擋住了第一把飛刀時,竟然瞬息間又出現了三把飛刀,這三把飛刀似乎故意落後先前那一把飛刀一般。


    “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


    很難想象,一個人在向後倒飛時能有這般風雅,這般迅疾。那人真得如謫落凡間的神仙,一步一步向後,踏足虛空之上。看起來似乎很緩慢,但那三把飛刀竟然無一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向後一步踏出,就如同沒入無間之中,化為烏有。怪不得佘石明會後退,這人的厲害幾乎世所罕見。


    佘石明原本以為今天怕是得搏命了,不想那人突然掠過地麵,抓起白玉京就朝東城兵馬司而去。白玉京頓覺一股淡淡幽香襲來,這香味似乎有所熟悉。


    還不等他多想,他的手碰觸到一片冰冷又有些粘稠的東西,不由驚道:“你受傷了。”在那人的腰間,赫然鮮血淋漓。


    那人聞若未聞,劍光一起,五城兵馬司的人紛紛散開。他搶了一匹馬,將白玉京放在身前,兩人一馬朝朝街道外奔騰而去。而就在此時,白玉京眼中映入一點寒光。


    “不好!”


    白玉京根本來不及提醒,他強提真氣,猛地將那人撲倒在馬背上。頓覺肩膀下一疼,那把飛刀正中他鎖骨下一寸。不等他疼得叫出聲來,那人突然帶著他一躍而起。白玉京被這一陣折騰,又因為失血過多,不由頭腦昏沉暈了過去。


    隻見一根如龍似蛟的鞭子落下,那匹大馬竟然被一鞭打飛出去,撞破一旁的牆壁。


    “放箭!”


    這東城兵馬司也來了高手,那人一聲令下,漫天箭影如大雨般傾盆而下,覆蓋白玉京二人周身三丈之地。“海風吹不斷,江月照海空。”那人帶著白玉京身子在空中一轉,手中長劍竟然如一輪明月般升騰而起,劍氣如月華,將利箭都一一擋下。


    又一步落在一戶人家屋簷上,步履蓮花般瞬間飛騰起幾丈遠。


    可惜這一幕白玉京沒看見,否則他應該能認出這人的身份。那人帶著白玉京一陣飛奔,突然一道身影閃過:“跟我來。”那人遲疑了下,就跟上了那人,兩人轉了幾圈進入一間小院子。


    “你們先呆在這兒,我去打發後麵的追兵。”


    說完,他褪去外麵的長衫,赫然是錦衣衛打扮,朝外麵走去。又出了巷子,沒多久,就見到一位身穿緋紅衣袍腰懸銀鞭的中年男子。


    “萬捕頭,好久不見呀!”


    那中年男子正是東城兵馬司第一名捕萬正森,萬正森今天心情很是不快。因為他沒有想到有人敢當街刺殺小閣老,更沒想到,那刺殺小閣老的人竟然從他東城兵馬司的人馬中逃了出去。


    可以想象,若他不能抓到那刺客,小閣老發起火來他這下半輩子怕是難受了。


    所以他一路追擊,盡管那刺客輕功卓越,但帶了一個人還是被他尋到些蛛絲馬跡,跟了上來。隻是到了這片十字巷就失去了蹤影,他正想著安排人來搜查,就聽人叫他的名字,不由定睛望去。


    卻是一名年輕的錦衣衛,他不由心道晦氣,怎麽遇上了這人。


    雖然心中不喜,還是笑道:“原來是葉百戶,怎麽,你也在這裏捉拿什麽要犯?”


    那人淡淡一笑:“太白劍客挑釁陸都督,定下什麽重陽之約。我們這些做手下的當然得為他分憂,聽人說這兒有太白劍客蹤跡,就過來瞧瞧。怎麽?萬捕頭,這是在追什麽要犯?”


    萬正森不由歎了一口氣:“別提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刺殺小閣老,葉百戶,你可看見有什麽人打這兒經過?”


    “沒有,我已經在此盯守半刻時辰了。”那人說到這,突然道:“萬捕頭,你來的正好,讓你的那些手下幫忙進去搜一搜,看看太白劍客是不是躲藏在內。”


    萬正森神色微變,心道:“眼下小閣老的事我都沒有辦好,哪有功夫參與你這事情,再說太白劍客這等人物你都不敢上前,我那些手下哪敢上前。”不由道:“葉百戶,這個可不好辦呀,小閣老催的緊,既然那刺客沒有打這經過,我還是去別處尋尋。”


    說完,連忙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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