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舒靜靜地看著薄濟川,薄濟川淡然地承受著她眼神複雜的注視,沒有一絲不自在的反應。


    他嘴角的弧度非常微妙,多一分納粹少一分則累贅,他雙腿並攏拘謹地坐在靠背椅上,黑西裝、黑領帶、白襯衫,西裝外套上方口袋放著折疊十分標準的藍色口袋巾,在禮儀日益繁多的今天,男士們在穿西裝時如果忘記將口袋巾裝飾在西裝前胸,那將會是十分失禮的事情。


    方小舒的視線從薄濟川的臉上一直下滑到他的小腹,盯著某些特別的地方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把薄濟川看得僵硬起來。


    他被鏡片遮擋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尷尬,不由自主地將雙腿交疊起來。蹺二郎腿在這種場合雖然顯得十分不妥,但也比被方小舒看得起反應強。她的眼神實在是太赤/裸了,他簡直沒辦法直視她,薄濟川活了三十年,從來就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人!


    方小舒若有所思地將視線移回他的臉上,看著他英俊斯文的臉龐,她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那個笑容裏包含了很多隻能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


    薄濟川推了推眼鏡掩飾性地移開視線不和她對視,麵上雖然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其實心裏早就不穩定了。


    不過幸運的是,在方小舒將他挑逗得破功之前,顧永逸帶著杭嘉玉進來了。


    先進門的是顧永逸,他個子不高,但肩膀很寬,身材也不錯,杭嘉玉嬌小的身影被他全部遮擋在了身後,等他關好門讓出位置後,他們才看見了披著一件警察製服外套,滿臉淚痕的杭嘉玉。


    她非常狼狽,麵如金紙,仿佛經曆了一場十分可怕的大屠殺。


    “薄秘書,人帶來了。”顧永逸跟薄濟川報備了一下,便無聲地退了出去,整間會議室都沒有監控,是顧永逸特地挑選給他們使用的。


    杭嘉玉並不知道顧永逸帶她來見的人是薄濟川和方小舒,此時此刻她萬念俱灰地抬起頭,看到坐在前麵的兩個人是誰之後,她難以置信地呆滯在原地,然後很快,眼淚奪眶而出,直接朝方小舒撲過去,杭嘉玉撲進她的懷裏,半蹲在椅子邊把頭埋在她胸口嗚咽著。


    方小舒茫然地愣在原地,雙手按在椅子扶手上僵硬地承受著她的擁抱,眼神不自覺看向薄濟川。而此時此刻,薄濟川臉上親切溫和的笑容看起來是那樣令人毛骨悚然。


    方小舒嘴角抽了一下,猶豫半晌後將杭嘉玉扶了起來,纖細的手伸進一旁薄濟川的褲子口袋,拿出他的手帕遞給她,從頭到尾都從容自然,就好像那手帕是從她自己口袋拿出來的一樣。


    薄濟川低頭看看自己的腰畔,雙手無意識地抄進口袋,剛才方小舒伸進他口袋拿手帕的時候一點都不老實,居然故意往男人最敏感的地方使了勁,觸動了某些本不該在這個場合開啟的開關,這使他呼吸有些不自然,躲在反光的鏡片之後的桃花眼裏有什麽東西在漫延泛濫。


    “別哭了。”方小舒並不擅長安慰人,所以語氣顯得有些僵硬,她將杭嘉玉按到她的椅子上,站在對方麵前麵無表情道,“為什麽非要撲到別人懷裏靠著人家哭?有人可以依靠有懷抱可以讓你撲你還有什麽可哭的?天不是沒塌下來嗎?日子不是還得照過?”


    方小舒這話雖然是說給杭嘉玉聽的,卻無法讓薄濟川不在意。


    之前他在衣櫃裏發現哭泣的她,痛恨的是她的不坦白和隱瞞,懷疑的是她的利用和假意,如今她這麽說,那麽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她當時在躲起來哭是因為覺得他不可靠?


    薄濟川越想越煩躁,他雙手抄著口袋靠在桌子邊,十分後悔自己為什麽固執地堅持著煙酒不沾,否則現在也不用憋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雖然心情不好,但薄濟川也沒忘了來意,等杭嘉玉平靜下來之後,他開口便道:“我看過你的筆錄,你昨晚是去酒吧做兼職的?”


    杭嘉玉抬眼對上薄濟川充滿審視的平淡眼光,她神情有些傷感,手不自覺抬起來握住了方小舒,這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薄濟川不耐煩地掃了一眼她“不規矩”的手,聲音愈發冷淡:“高亦偉抓你進包廂是巧合還是故意?”


    杭嘉玉茫然了一下,不確定道:“我不知道……應該是巧合……吧?”


    薄濟川挑起嘴角,卻不是在笑:“不是。”他一口否定,隨後接著問,“你有沒有向誰透露過你認識我和她這件事?”他指了指方小舒。


    杭嘉玉皺起眉,努力回想著,然後忽然眼睛一亮:“我打工的珠寶店同事知道這件事,那天你們來買戒指,走了之後她們問過我。”


    “她們都是誰,幾個人,都叫什麽,還在那兒工作嗎?”薄濟川迅速問道。


    杭嘉玉思索了一下,認真地回答說:“三個人,鄧倩、孫維和李萌萌,都還在那裏工作。”


    薄濟川合上眼睛,複又睜開,眼睛微垂,沉思了半分鍾,點頭:“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他直起身掠過兩人,側首對方小舒道,“走了。”


    方小舒低頭看了看一臉不舍地望著她的杭嘉玉,杭嘉玉似乎對她太依賴了,她有理由相信對方是把她當成姐姐的替代品了。


    方小舒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強迫自己無視對方難過的視線,沉聲問:“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杭嘉玉眼神閃了一下,低頭咬唇道:“沒……警察來得及時。”


    幸好。幸好沒有。但盡管沒有,那回憶一定也很恐怖。否則杭嘉玉也不會一提起這件事就連唇瓣都失去了血色。


    方小舒拍拍她的肩膀,放柔聲音道:“如果有事兒可以給我打電話。”


    杭嘉玉猛地抬頭,忐忑地問:“可以麽?”


    方小舒頷首:“可以。”


    “……謝謝。”杭嘉玉輕聲道謝,重新垂下了頭,“再見,姐姐。再見,薄先生。”


    薄濟川聽著杭嘉玉對方小舒的稱呼,又看看站在杭嘉玉旁邊的方小舒,她皮膚很白,穿著一身黑色顯得身材纖細單薄了很多,側對著他的角度令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左眼下方的那顆痣。明明整張臉都充滿了冷淡的美感,可眼角那顆痣卻硬生生將那一顰一笑點綴得****起來。


    薄濟川忽然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這間會議室似乎太悶了。


    方小舒沒再說什麽,她和薄濟川一起出了會議室,跟顧永逸告別之後就一起離開了。


    薄濟川開著車帶著她行駛在前往市政府的路上,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重新陷入了互相沉默的尷尬局麵,誰也不起先說話,好像誰先說話誰就輸了似的。


    就這麽安靜了大半路,薄濟川忽然將車靠了邊兒,停在了一間簡餐廳外麵,語氣生硬地對方小舒說:“下去吃早飯。”


    吃早飯?這個時間?方小舒的眼睛掃向車載時鍾,看到十點多的時間後嘴角有些耐人尋味地挑了起來。


    她也沒說什麽,順從地下車和他一起進了餐廳。


    這間餐廳麵積不大,但環境優雅安靜,地理位置也方便,正好在他們去上班的必經之路上。


    薄濟川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躲開了窗戶與門口,高高的沙發座位擋住了後麵人的視線,本來還算寬敞的通道被人造柵欄隔開,來往的小路一下子變得狹窄,這種情況下除了他們自己很難再有人可以發現他們,服務員走過來的時候也有些窄,小路勉強可以讓一人通過。


    真會挑位置,地方和他人一樣乖僻。


    方小舒坐在薄濟川對麵,薄濟川則選擇地靠牆的位置,兩人一前一後,四目相對,卻誰也不理誰。


    服務員拿菜單詢問菜色,菜單遞給了薄濟川,薄濟川卻抬手拒絕了,盯著方小舒麵不改色地報出幾個菜名,迅速打發了服務員。


    方小舒脫掉大衣,這裏麵很暖和,穿著大衣讓她有點熱,她裏麵隻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勉強可以遮住臀部,如果不是大衣夠長,估計會有走光的危險。


    其實也不會走光,畢竟她下麵穿了黑色的連襪打底褲,就算被看到也瞧不見什麽。


    可是即便如此,薄濟川卻對此十分不滿意。


    他一邊給兩人倒茶,一邊盯著方小舒的胸部壓抑地說:“衣服穿得不三不四,像什麽樣子,你這是打算去哪兒上班,我看不像是和我一個單位的。”


    他的話有點刻薄,處女座的男人就是這樣,在某些事情上固執得就算你是他老婆他也不能忍。


    方小舒淡定地雙腿交疊,扯開雙臂靠在沙發背上,任他盯著她被毛衣遮掩著的沒有戴文胸的胸部看,有些肆無忌憚道:“那像和誰一個單位的?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樣子比較適合跟剛才公安局裏那群陪酒妹站在一起?”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說完這話還特別輕佻地朝他眨了眨眼,左眼角下的那顆痣使她的笑容充滿了魅惑和****。


    薄濟川隻覺下腹一熱,聲音變得沙啞,他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帶著一股怨氣:“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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