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神宗裏,血神魔尊時時觀望戰局,麵色越發難看。


    他苦苦籌謀數千年,不僅往諸多門派放出魔種,亦於許多仙道宗門裏皆埋下棋子,更早早同餘儂情結為道侶,都是為一統北域,要將仙道壓製。後來得了奇礦,本以為再按捺一段時日,就可功成,孰料竟是走漏消息……而仙道此回竟也是雷厲風行,竟隻憑那些許消息,便直接對他血神宗出手!


    這等情形,十分古怪,偏生讓他無可奈何。


    現下既然已是到了生死關頭,也隻好奮力一戰,仙道意誌那般堅定,他們不論是為著自保,亦或是為著反擊,都要支撐下去。


    在許多血神宗傑出弟子出戰後,暗地裏,血神魔尊已派遣一位血堂長老,將原本還要再過段時日再去融合奇礦的金丹巔峰弟子,帶去了那密室之中。


    奇礦太過重要,那些看守奇礦的長老,皆是血神宗秘藏之太上長老,尋常時候,幾乎不現身人前。如今哪怕被人打上門來,血神魔尊也依舊不曾將他們請出。


    這時候,為得更多元嬰修士扭轉戰局,就要讓這一批傑出弟子提前前去尋找所合奇礦,盡快突破,多殺仙修!


    ——縱使血神魔尊再如何高傲,他亦知如今是仙道所有大宗巨頭皆來圍殺他血神一宗罷了,哪怕如今他們血神宗裏的元嬰修士已遠遠勝過任一仙門,可若是比起仙門聯合之數來,卻還是差了不少。


    實在是,不能有絲毫大意。


    否則,立時就有滅門之禍!


    為給那些弟子爭取時間,血神魔尊一眼看過眾多血堂長老,說道:“此時當布護宗大陣,爾等速速祭出咒訣。”


    眾血堂長老麵麵相覷,卻也沒有異議,都是應道:“是,宗主!”


    然後,他們各踞方位,各自取出一件奇怪法寶,或是黑幡,或是血印,或是鬼頭,或是骨骸,又每人放出數百血奴,境界都在化元期以上,於血雲台周圍團團繞行,掀起了鋪天蓋地的血霧。


    這就是正在布陣了。


    血神魔尊又看向餘儂情:“你喚你門中弟子,布‘欲仙柔情大陣’!”


    餘儂情稍一頓,然後也嬌笑道:“遵命,老祖宗……”


    她於是櫻唇微張,小舌輕顫間,就有無數無形之音擴散開去,直穿過許多修士,進入到血神宗內,一處園子裏。


    **門自打進入血神宗後,便跟隨餘儂情,在宗裏辟了個安靜所在。平日裏都在修煉那等引誘人的手段,無事時更要往宗裏走一走、逛一逛,不知都曾與多少血神弟子合歡,取其陽精修煉,很是快意。


    如今血神宗被人襲上門來了,她們隻歸於餘儂情座下,倒是沒有出來與人對戰,不過這時餘儂情傳喚,她們也就動身了。


    很快,在血雲台周遭,又出現了許多妖嬈的女子,每一人都生得豔如桃李,正是眼兒含媚,春情滿麵。


    然後她們嬌嬌妖妖,齊齊行禮:“餘娘娘,您有何吩咐?”


    因著寄身血神宗之下,她們對餘儂情的稱呼,也就換了。


    餘儂情掩唇一笑:“叫他們瞧瞧咱們的手段,去布下‘欲仙柔情大陣’。”


    眾女又是福身:“遵命,餘娘娘!”


    隨即這許多女子就身段一擰,身姿曼妙,飛上半空。


    她們身著彩衣,色澤各不相同,而嬌軀若隱若現,膚白如雪,滑如凝脂,極是動人,更有紅唇嬌豔欲滴,每每一笑,就勾得人心神動蕩。


    之後眾女手臂輕揚,腰肢扭動,居然就在空中跳起舞來。


    舉手投足間,一顰一笑時,都有著說不出的風情,道不明的誘惑。


    同時,就有一種淡淡甜香,透過漫天的血腥,散發開去。


    凡是嗅到之人,初時隻覺好聞,再多嗅一嗅,就好似變得甜膩,頭腦也昏沉起來。若是此刻再去看那些女子,就仿佛見到她們飄飄渺渺,讓他們分明覺得不對,卻又半點也舍不得不去瞧……之後腰腹一痛,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徐子青也很快察覺不對,他一轉頭,就見到有些方位處,許多修士搖搖欲墜,一時間竟停了攻擊,而他們的對手邪魔卻是麵露獰笑,手中不停,直接將他們殺死!


    在這些女子出來後不久,甜香已然擴散到數百裏外,而這之中的仙修們,許多都不由自主,被香氣所惑。縱有些意誌堅定的不去看她們,可手底的動作也會慢上一二分,這就給了邪魔機會,被他們所傷、所害。


    情形……不妙。


    那些女子乃是在布陣,一種十分詭異的大陣!


    徐子青眉頭微動,再出手時,打出無數葉片,每一枚都化作一人高大,如同層層錦被,自半空漂浮而下,護在附近仙修身側。


    他這時便並不顧忌那些仙修是否為徐衛仙兵,又是否為五陵仙兵,此時對手使出這等伎倆,便是人命為先……否則,這些仙兵,也未免死得太不值得。


    再說早在這些女子出現之時,便有如意仙莊之人,察覺端倪。


    若言餘儂情所帶領的**何人最是了解,便也隻有與**互相依存無數年月的玉女一脈了……隻是從前是姐妹,如今是仇人罷了。


    沐容華為一莊之主,所在之地亦為高空之中、眾仙道巨擘之側,她門下弟子廝殺不斷,而她本人,卻尚且不能出手。


    雖說她於眾多巨頭商議之時少有出言,可此刻卻是不同。


    沐容華銀牙一咬:“欲仙柔情大陣!”


    眾巨頭自也聽見,便有一尊大能詢問:“此陣如何破之,沐莊主可知?”


    以他們眼光來看,那大陣以餘儂情來操控,眾多**化身無數**,藏於大陣之中,掀起情|潮|欲|浪,讓人不齒之餘,卻也頗難應付。


    此時大陣方出,已然有許多低境界弟子抵擋不住,若是待大陣轉得更急,餘儂情再一出手,恐怕就連他們這些人陷入其中,都要難以脫身了!


    沐容華深吸一口氣,冷靜說道:“此陣以‘情’‘欲’二字為根本,雖以女色布陣,而陣中所引,卻非是僅僅女色而已。但有**者,皆可被其所誘,而我輩修士,即便再如何心誌堅定,但修仙亦為**,到最後,褪去萬千**,或者仍要因陣中長生美景迷失……”


    這話說出,紀傾若有所思。


    如此大陣,其功效仿佛……與人魔有些相似?


    不過人魔可放可收,可進可退,而此陣則以攻擊為主,怕是隻能放不能收了。


    沐容華雖心中忿恨,但她們玉女一派曾修持清心之法,倒是並不懼怕這**邪功,然而若說破解之道,她們確是不成。


    即便再不願意,她也需得承認,哪怕她將眾多玉女都送入陣中,試圖誅殺**破開陣法,怕是也隻能有去無回……餘儂情太過強大,而**的人數,也著實比如今的玉女更多!


    其餘巨頭們雖有失望,倒也不會因此責問沐容華,隻是如今各自心裏盤算,都在思忖要如何破解。


    紀傾心念一動,忽而喚道:“虞展可在?”


    下一刻,他身後天闕中,就彈射出一道淡淡的灰影,眨眼間已是出現在他的身邊。


    那是個灰衣書生,如同謙謙君子,看起來再尋常不過。


    然而,凡是參加那萬仙大會的巨頭們,都識得此……魔。


    他正是那人魔虞展,一直不曾出手,藏身於紀傾所在五陵天闕之內。


    衍帝撫掌笑道:“紀宗主好計策!以如今這景況,豈不正是這位虞道友大展身手之際麽?”


    其餘巨頭們聞言,皆是恍然。


    不錯,人魔已成真魔,對七情六欲早已操縱遂心,如今他站在仙道一方,遇上那等同樣以七情六欲迷惑他人的妖陣,恰是撞在了他的手裏!


    當下眾巨頭紛紛笑道:


    “如此便要勞煩虞道友了。”


    “此時雖有些出色弟子勉力維持,不過拖得久了,大陣愈強,我仙道怕是損失太大,也可惜了那些弟子。”


    “就請虞道友快快出手破陣罷!”


    虞展行了個禮,從容開口:“敢不從命?”


    然後他身形驟然消失,一個忽閃後,就出現在了那大陣的前方。


    緊接著,虞展伸出一隻手來,就好似前方有一件亟欲得到之物,被他猛然一抓!


    “刷”一聲,虛空都仿佛扭曲起來!


    那欲仙柔情大陣中,就有一種無形的氣流,順著每一位**嬌柔身軀環繞,再一個轉動,好似靈蛇掉頭,急急衝往陣外去了!


    餘儂情一驚:“什麽人吸我欲情之氣?”


    眾多**也覺不對,她們布陣之時,周身當有七彩斑斕之氣鼓蕩縈繞,越來越濃,才可以迷惑他人,且這氣息越濃,大陣越強,迷惑之人亦是越多。


    如今這氣息,竟漸漸稀薄……她們體內正在運轉的真元,也倏然躁動起來,使她們麵上暈紅,眼眸裏好似滴水,整個人都要酸軟下來。


    不對,太不對勁了!


    若是正常情形,她們看似沉浸欲情之中,實則清醒無比,隻看那些臭男人賤女人醜態罷了,可現下還未及如何,已然先叫她們沉迷起來,豈不是不妙?


    但她們再如何知道不妙,卻也做不到其他,隻能眼睜睜瞧著欲情之氣流失,自己的力量,也越發微弱……到後來真元不再躁動,竟也不再運轉了。


    餘儂情目光一冷,立刻尋找那不對之處。


    她神識外放,好似潮水一般,往四麵八方湧去。


    果不其然,就見著那欲情之氣,正是透過大陣,被一個灰衣青年給盡數吸收!


    餘儂情心裏惱怒,她口中厲喝一聲:“看你與本座,何人更有本事罷!”


    說完之後,她速速運轉功法,雙手猛然掐出數百個法訣,居然要生生以這尚未全然失控的大陣,把欲情之氣倒吸回來。


    隻是……


    餘儂情為大乘期修士不假,本身對欲情之氣極是了解亦不假,可她卻怎麽比得上秉天地七情六欲而生的人魔?


    她不過是能操縱圓熟罷了,而人魔卻根本便是欲情化身,以真魔之體,境界更堪比散仙。她再如何催動法訣,也不過是自取其辱。


    任憑餘儂情如何盡力施為,但欲情之氣依舊滾滾不斷,全被人魔取走。


    待到那大陣中一絲兒欲情之氣也不留時,大陣立時破開,隻能見到那許多神色迷蒙的女子,在空中婉轉嚶嚀,像是沉浸在什麽極迷幻的境地裏去了。


    許多玉女再也難忍,眼看大陣破開後,**們恐怕就要醒來,她們便拋下仍在對戰的邪魔,用出平生最大的本領,直衝那些**殺去!手起刀落,若是女子起心,更比男子凶狠。當下裏,就有數十**被玉女們將脖頸一刀兩斷,骨碌碌地滾出一顆美人頭顱,竟是連一聲呼救,都來不及發出!


    這幾乎便是屠殺,卻是讓玉女們等候了數百年之久,方可在今日一消仇恨!


    餘儂情一聲嗬斥:“還不給我醒轉!”


    **們悚然一驚,都是睜開眼來,才一看,便是有些膽寒。


    那凜凜刀光,已是近在眼前!


    這些女子當即祭出法寶、用出手段,就要與玉女們拚殺起來,而玉女們也是越戰越勇,氣勢如虹,迎頭而上!


    很快,就廝殺在一起。


    餘儂情有心去將玉女們殺絕,卻也擔憂這身前的灰衣敵人。


    她眸光一轉,嬌笑一聲:“哥哥有這本事,老祖宗必然歡喜得緊,哥哥若是肯棄暗投明,在我血神宗必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縱情聲色,豈不比在仙道受那約束來得強?妹妹這裏有許多好女子,盡可送與哥哥挑選享用……”


    既然鬥不過,便要懷柔。


    餘儂情隻以為此人操縱欲情之氣遠在她之上,定是個積年的老魔、遊蕩花叢的老手,否則怎會有如此能力?


    故而她就這般誘惑,也是認定仙道難容此等放浪形骸之人的緣故。


    幾句話雖然聲音不大,但高空裏那些巨頭們時時關注戰場,自是全數聽進耳中。


    當即就有許多大能們,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這哥哥妹妹喚得……可是讓人有些發噱了。


    說來也不能怪餘儂情,隻是這次天地大劫應在魔劫上,而魔門本身不擅卜算,也不知人魔出世,自然不能想到。


    虞展不過而立年紀,化作人魔之後,也不能憑空長出個幾千上萬歲來。


    而虞展的表情,就更是有些……古怪了。


    被一位不知是他幾個祖奶奶輩分的女子這般呼喚,叫他頭皮發麻。


    於是他便不說話,隻翻起手掌,就此一豎。


    刹那間,澎湃的無形之氣洶湧而出,如同一道洪流,就往餘儂情與眾多**之處衝刷——


    仿佛有無聲轟鳴響起,餘儂情被衝擊個正著,七情六欲登時沸騰起來。


    她頭暈目眩,頭昏腦漲,真元也再不聽她使喚,壓根不能出手,甚至連話語都再說不出一句來。


    這大乘期的大能尚且如此,**們便更加不堪。她們的七情六欲原本便比他人更為濃烈,若是控製得住,可以壓製他人,一旦控製不住,就比他人更易混亂。


    人魔收放自如,隻對著這些魔門女子用出能力,這些**自是立刻再現當日虞展成就真魔時那般情景,都是如同被什麽物事猛然敲打一記,昏沉起來。


    玉女們雖不知為何如此,卻都心中歡喜,手底下更是利落,再一齊出手,又是斬下了數百顆大好頭顱!


    此時,**們的屍身,也好似落雨一般,淅淅瀝瀝地盡數栽倒下去了!


    餘儂情為布這大陣,喚來的俱是她名下精銳,不僅曾經曆如意仙莊一戰,更是修為都在築基以上,足足有萬人之多。


    而這一刻,那些精銳全都再無抵抗之力。


    玉女們狀若瘋狂,殺得手軟,就在欲情之氣籠罩的一方區域裏,**們成群隕落。餘儂情也一時不能脫身,在高空中,忽而就有另一道黑影,俯衝而來!


    是沐容華!


    這黑衣女子如同一隻大鵬,手中把持仙器,裹著一重怒火烈焰,就往那餘儂情頭頂劈斬下來!


    餘儂情即便昏沉之中,也有察覺,隻是她心念雖快,動作卻是跟之不上,因此才躲開一半,仍舊被那仙器打中!


    霎時間,她的身上破開一個偌大孔洞,那破壞之力順其蔓延,眼看就要損壞她的元嬰,要了她的性命!


    餘儂情終於駭怕起來,她急忙呼道:“老祖宗,救救我!”


    那血神魔尊,自然也發現了這方異狀。


    人魔動作太快,短短幾個呼吸已破壞大陣,又極快施法,將眾女幾乎擒住。又有玉女們悍不畏死,極快殺人。


    血神魔尊本以為以餘儂情之能,必然可以回轉,孰料他一個沒留意,餘儂情便已重傷!


    當下裏,血神魔尊出手了!


    隻見血神宗裏,一隻巨大鬼爪破空而出,帶著重重血光,就往虞展與沐容華處抓來!但他血神魔尊能夠出手,仙修之人豈會坐視?


    就在瞬間,仙修之中,足足有四五位大能齊齊動手,對著那血紅巨爪攻擊過來。


    虞展一笑,立時後退,轉眼就回到了宗主紀傾身邊。


    沐容華卻不管不顧,她咬牙忍耐那數尊大能鬥法威壓,掄起仙器毫不留情,連番對準餘儂情施為起來!


    連續數十、甚至數百下後,餘儂情早就沒了聲息,她元嬰被打散,元神也被絞碎,可沐容華卻還是如若瘋狂一般,要把餘儂情砸成肉泥!


    直至一人現身於她身後,玉臂環繞,將她往後拉扯,那是個溫婉女子,柔聲勸她:“莊主,餘儂情已死,我如意仙莊大仇已報,如今歸去罷,那許多血神邪魔,尚未除盡呢……”


    沐容華閉了閉眼,手掌一翻,收回仙器:“阿柔說得有理。”


    芮柔一笑,拉了這莊主,轉身回歸高空去了。


    待會當就是血神大能出戰,莊主若要發泄,自有法子……


    也是血神魔尊先打了頭,仙修大能也是參戰,隨後那許多血堂長老,漸漸也將那護宗大陣布了出來。


    仙修中人見邪魔如此,卻未阻止。


    隻因他們人多勢眾,並不懼怕那大陣,反而若是將其打亂,恐怕那掌管奇礦的長老們趁機遁走,他們便不能斬草除根了。


    如今則是不同,護宗大陣一出,血神宗可說是背水一戰,必然不會輕離。


    而且……


    任其布陣,不過也是為掩飾他們仙修的作為而已。


    紀傾含笑,與幾尊巨頭對視一眼。


    趁那血神宗布陣之時,他們亦暗中叫幾位散仙出手,在這方圓萬裏之內,聯手把那虛空封鎖!


    此後,縱有護宗大陣又如何?這些邪魔早困於封鎖的虛空之內,隻能被他們“甕中捉鱉”,是無路可逃。


    哪怕血神宗裏也有那邪魔散仙又如何?這傾殞大世界裏,謝贇即為最強散仙,他參與封鎖的虛空,又怎會是邪魔可破!


    到這時,終於有更多虛影從天闕裏彈出。


    各大宗門、勢力裏,大乘期的大能們,也出手了。


    他們要在最短的時間中,讓血神宗徹底消亡!


    血影堂長老遁得飛快,他奉命前去血神海將那血魄魔尊喚醒帶來參戰,自然是不敢稍有怠慢。


    隻是他也知那血魄對於《血神寶典》修煉之精深更在他之上,故而心裏揣摩言辭,以免生了什麽齟齬。


    ——背地裏再如何不喜此人,麵子上,他仍是不肯得罪的。


    很快,他就來到了血神海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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