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戮劍峰上鍾鳴聲起,足足九響,正是峰主雲冽與小木峰徐子青結為道侶之盟誓大典。


    許多遁光於半空疾飛而過,就往那中峰掠去。


    及到達時,其掌中請帖光芒煥發,則劍陣大開,將人引入。


    隻見一團火光落在地上,霎時化作一位紅衣少年,容顏俊美,顧盼神飛,正是極有風采。


    他朝四處瞧一瞧,見又有多人進得山中,就笑道:“果真好生熱鬧。”


    隨後這紅衣少年就要往山上走去,忽然聽人在其身後喚道:“宿忻!宿道友!”


    少年一回頭,就見兩人並肩而來,一個身高長逾九尺,虎背熊腰,乃是一名大漢,另一個身形削瘦,細眉薄唇,神態略有倨傲,卻是個年輕的男修。


    果然正是熟人。


    隻見那年輕男修打量少年一眼,笑道:“先前喚錯了,該叫你宿真人才是。”


    大漢也是抱拳:“多年不見,真人安好!”


    紅衣少年挑眉一笑:“今日是子青兄的喜事,我等也因此而聚,也算一場緣分。”


    那大漢與年輕男修聞言,也是相視一笑。


    這三人同為昊天小世界中人,自從升龍門大會後一同前往傾隕大世界,又同來五陵仙門,各自有一番際遇。


    其中刁子墨運道最好,因資質長於雷法,初來便被驚雷峰看中,成為驚雷峰一脈的記名弟子,後來更是幸運拜在一位金丹後期的真人座下,成為其親傳弟子,多年下來,已是化元中期的修士了,一身雷法十分驚人。


    而羅吼運道差些,自在內門拚鬥一陣後,終於被一位真人看中,也收入門下,再一番苦練,從記名到親傳,同樣獲得不低的地位,加之他苦修不綴,修為與刁子墨相仿。


    運道最壞的莫過於宿忻,他好容易轉為單火靈根的極佳資質,卻險些被極樂峰帶走。後來正是徐子青為他周旋,又有雲冽給他指了明路,才讓他一橫心去闖神火峰護山大陣,最終得入峰中。此後他得同門七師兄薛文昊相助,將恨意化為一腔抱負,壓抑了性子,終於在許多資源相助下,結成了金丹,卻是苦盡甘來,反而成了三人中境界最高的一個。


    本來幾人都有些香火情,也同在五陵仙門,但到底拜入不同峰頭,就少有來往。


    不料數日前他們忽然都得了一張帖子,卻是故友徐子青盟誓大典邀函,要請他們前來觀禮。


    眾人憶及往事,自是齊齊趕來。


    宿忻笑道:“昔年同子青兄相交之日尚且曆曆在目,不曾想他已然有如此修為,又要同他人結成道侶了。”


    刁子墨也是爽快一笑:“徐道友原本就心胸豁達,此回定要好生喝上幾杯酒水,為他慶賀才是!”


    羅吼就點頭道:“正該如此。”


    三人幾句話敘舊過,幹脆一起上山。


    路上又有不少修士到來,粗粗觀之,居然都是靈光雄渾,尚有一些生麵孔,看來似乎身份不低。


    尤其身負長劍之人,神色格外冷峻,幾人看到,認出那竟是司刑峰中司刑掌事,就不由心驚。


    宿忻因極樂峰中事對徐子青頗覺虧欠,平日裏也對他留心幾分,自然知道徐子青雖也是親傳弟子,其師尊能力卻是不顯,反而他那位師兄雲冽於眾多弟子中地位極高,對他更有庇護。而後忽有一日,他卻聽聞雲冽與徐子青一並失蹤,自是心焦不已,隨後托他那七師兄為他打探,卻探出與極樂老祖有些關聯。


    當是時,宿忻隻道是徐子青因自己的緣故同那李才將梁子結得更大,才會生出許多後事,得罪極樂峰那老祖,引來滔天禍事。心境動蕩之下,他嘔出幾口血來,幾乎元氣大傷。若非後來七師兄薛文昊以火氣相助,他怕是從此境界掉落,就要一蹶不振。但此後他卻越發刻苦,才在這憤怒之意衝擊之下,將金丹穩固。本想著定然要早日結成元嬰,去尋極樂老祖為好友複仇,直至幾日前得了請帖,方知那極樂老祖並未將好友奈何,反而是雲冽結嬰,要與其好友結為道侶。


    這時宿忻才放下心來,欣然赴宴。


    現下見到這些地位尊貴之人,宿忻驚訝過後,立時便知想必是雲老祖的客人,心境很快平穩。


    刁子墨與羅吼驚訝過後,也十分坦然,就在鍾聲之下,齊齊晃身,與宿忻一齊往峰頂趕去。


    不多時,三人就到了那處。


    戮劍峰峰頂。


    此處地麵廣闊,仿佛被什麽銳器削過一般,十分平坦。


    中段鋪就一層通靈冰玉,色澤雪白,光華動人。


    冰玉兩側,有數百長幾,後置蒲團,擺放之間,都有幾分雅致。


    如今已有許多來客入座,左手處有數十人聚集而坐,看過去各個劍氣淩人,就讓周遭再無他人湊近了。


    稍遠之處,就有一些形貌老邁或中年相貌之人,分別帶了不少弟子入座,竟然都是金丹真人。再有一男一女坐得更遠,修為也在化元初期,一看也是熟人。


    宿忻三人對視一眼,就一同往那一男一女處走去。


    那男子名為冉星劍,女子則為卓涵雁,且都是散修盟中人,與宿忻的交情,理應比刁子墨、羅吼二人更好才是。


    如今再度見到,宿忻心中也有喜意。


    冉星劍與卓涵雁見到有人過來,都是抬眼,自是立刻認出宿忻,紛紛起身:“少盟主!”


    宿忻笑道:“子青兄成婚,倒也請了你們。”


    其餘幾人聞言,都是神色一暖。


    照理說如今徐子青不僅修為勝於他們,更是與元嬰老祖結為道侶,地位遠勝眾人。而當年在散修盟、升龍門大會等地,眾人亦少許交情,牽連並不很深。除了宿忻同他算是好友,其餘人等,也不過算是識得罷了。


    但如今他成婚之時,卻是不曾將眾人忘記,足見他心思至誠,同當年絲毫未變。


    如此情誼,讓他們如何能不心生感動?


    五人就坐在一處,各自敘舊不提。


    宿忻原本頗覺自在,忽然心中一動,就往來處看去。


    隻見有一身著白衣的青年悠然而來,他黑發如瀑,相貌極是好看,氣質也十分尊貴。


    但吸引宿忻的卻非是他的形貌氣度,而是那一身繚繞火氣。


    雄渾、純淨、濃鬱,仿若形成了滾滾洪流,又如同一件衣裳,披在他的周身,讓人一眼望去,就心生畏懼。


    宿忻不由驚異,真是好厲害的火屬修為,他這一身純火大道,卻仿佛也比他遜色三分!


    此人,卻是何人?


    那青年似乎覺察有人,也將目光瞥來。


    宿忻朝他拱了拱手。


    青年輕輕一笑,並不多看。


    隨後,他便自行坐在角落處,一手支頜,淡然不語。


    這青年修為不在宿忻之下,甚至猶有勝之,宿忻雖對他之道法頗有看重,但也不會就這般大喇喇前去請教,以免得罪對方。因此也隻是心中轉動念頭,不去打擾。


    宿忻將視線轉回,又見到幾個化元期的修士一同過來,有身形魁梧的,還有世家公子般的人物,竟是聚在一處。他倒是認出其中修為在化元後期巔峰的那個,乃是飛仙峰杜家嫡脈子弟,叫做杜子暉的。


    他略思忖,憶及當年宗門大比中,的確是見過這幾人同徐子青一道,其中有一人似乎入了杜家……仔細看看,宿忻雖不記得名字,倒認出杜子暉身側那個就是了。不過那人神色同記憶中並不相同,似乎眉眼間含著些戾氣,卻不知為何。


    若是徐子青在,必然能認得這新來之人就是隆宣、駱堯、嶽b並杜子暉四人。


    隆宣與嶽b雖沒得師尊,不過多年來也因邱澤之故被丘訶真人庇護,資源亦得了不少,比起其他內門弟子,都要強上太多。駱堯與杜子暉早年不打不相識,如今相交甚篤,一身符之道早有極大精進,就算是在杜家,也頗受重視了。隻是他的修為不及眾人,則是因著精研符的緣故。


    這幾人也尋了個位子坐下,自打駱堯隨杜子暉而去,隆宣、嶽b二人就少有能見他一麵,此前亦有數年未見,今日一見,自也發覺駱堯不對之處。


    嶽b略一遲疑,就朝杜子暉問道:“杜道友,你可知駱堯他……”


    杜子暉如今也早已不同當年那般浮躁,正是沉穩了許多,他便低聲說道:“日前阿堯親手複仇。”


    嶽b一聽,瞳孔驟然收縮。


    駱堯身負仇恨,一心上進,入杜家、苦修行都是為此。其中細節他這幾個好友都並不知,隻曉得是當年駱堯初入門中之事,而仇家之勢大,竟是連金丹真人都不能解決,怎麽如今他修為隻在這境界,就已能複仇了?


    杜子暉不欲讓駱堯憶及往事,隻說“極樂峰”三字,就不再開口。


    但嶽b已然猜測出來。


    都說極樂老祖已然隕落,極樂峰一脈徹底消沉。若是從前,杜家自不會為駱堯而對上元嬰老祖,但如今卻是不同。原本極樂峰占據那許多資源,是有老祖鎮壓,老祖一去,其中利益就為許多宗內派係盯上。杜家從而出手、也讓駱堯因此得以複仇,卻並非不可能之事了。


    想明白後,嶽b也將這事壓在心中,不過暗暗為駱堯歡喜罷了。


    他便知駱堯不過是大仇得報,才有些心境波動,待得平靜後,自然能擺脫桎梏,更進一步。


    正這時,鍾鳴又起。


    這回足足四十九響,天邊有雲層翻湧,虛空裏傳來極強威壓,是第二輪賓客到了。


    那些人,至少都是元嬰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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