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冽收了劍域,神色仍是十分冷漠,見到徐子青過來,目光才略略緩和些許。


    徐子青見到師兄無事,心中也是大鬆,就立時說道:“師兄方才使了好厲害的手段,想必消耗不少,不如先服食一粒靈丹罷。”


    雲冽微微點頭,取了丹藥吃下,周身氣息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遺世獨立,而與平日裏仿佛了。他再一眼看過去,雖仍是沒什麽情緒,但也不再給人一種極度恐怖的危險感。


    徐子青自然明白師兄之意,就將方才諸事傳音細細說與師兄知道,便是連一些細枝末節之處,也不曾遺漏。


    另一邊,當雲冽將第四境劍域收起時,那奚凜頭頂的虛幻劍域就立時碎裂,那一柄冰雪長劍上的靈光早已黯淡不少,看得出已是元氣大傷。


    不過好在那劍域撤得及時,及時有些不妥,到底也沒將奚凜傷出個好歹來。


    收起本命靈劍後,奚凜一個晃身,就回到了銀衣青年身畔。


    銀衣青年見他如此狼狽,便問道:“可有大礙否?”


    奚凜搖頭道:“第四境果然非同小可,我受了一些內傷,本源也有些震動。”


    銀衣青年聞言,不由皺眉。


    奚凜卻又道:“幸而境界未損,這些損傷,隻要靜靜打坐數日,也就無事了。”


    銀衣青年這才展眉,但神情仍有些肅穆:“此人來曆,你可窺得了?”


    奚凜神色一正:“此人的劍意之中,殺念如罡,除此之外再無半點雜質……我原以為能培育出劍道上勝我者乃是南域萬劍仙宗之人,不過此時見過,才知恐怕不然。若我沒有料錯……”他略微沉吟,就說道,“此人應是天龍榜新晉的金丹修士,一入榜即攀升第五位的戮劍雲冽,乃是東域五陵仙門第三百八十二代弟子中,核心弟子之首。據我所知,戮劍雲冽所修劍道便是‘無情殺戮劍道’,與此人所顯出的特征,極為相似。”


    短短數句話,竟是已把雲冽的來曆說得一清二楚。


    銀衣青年眉頭一挑:“哦?我記得三十一弟便在那榜上。”


    那天龍榜不過隻收錄百歲以下得成金丹之人,如他這類地位尊貴之人,天生就有無數珍貴資源供他取用,又有許多皇族事務處理,如此並非一心苦修之下,往往不能百年內結丹,反而更多是厚積薄發,後來居上,因此倒是對這等潛力榜沒有太多關注。


    除非這天龍榜上之人做出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又或者潛力大得足以讓他拉攏,否則,隻怕是連名姓他都不能記得清楚。現下聽得奚凜這般提起雲冽,加之方才見到雲冽手段,他心裏才有了幾分興趣。


    奚凜跟隨銀衣青年多年,自然也對他頗為了解,當下便解釋道:“那無情殺戮劍道乃是我等劍修中俗稱‘死劍道’之類,因著於七情上限製極大,故而數萬年來,都無人能夠結丹,往往就是廢了。前些時日見有劍修於天龍榜上一飛衝天,才引起許多人的注目,查探之後,方知此人所習。不止我對他頗有興趣,天下間眾多有些造詣的劍修,對他大約都不能忽視。”


    銀衣青年聞言,竟抬手摸了摸下巴,那一雙極精亮的雙目也微微地眯了起來。


    奚凜心裏微動,他這位王爺露出如此神情,怕是有些念頭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那邊徐子青也正好將事情說完。


    銀衣青年笑了笑,竟率先乘雲行了過去,開口招呼:“徐小兄弟,這位就是你的師兄罷,可能與我引薦引薦?”


    徐子青見狀,立時明白,當下看一眼師兄。


    雲冽神色不動,並無阻止之意。


    徐子青便笑道:“這位的確便是晚輩的師兄了,名為雲冽。師兄素來寡言,還望前輩不要見怪才是。”


    銀衣青年笑吟吟說道:“令師兄乃是真性情之人,正合我的脾胃,我哪裏會有什麽見怪之意?如今這戰事一時不能停歇,恐怕還有十數日爭鬥,兩位今日也辛苦了些,不妨回去略作歇息罷。”


    徐子青聽他這般說,自然也是說道:“我與師兄正有此意,確是要先回去調息一番了。”


    銀衣青年笑意更甚:“方才我這兄弟太過魯莽,還蒙雲道友留手,而我對兩位也是一見如故,不如就讓我對兩位稍作招待,也聊表謝意了。”


    前頭幾句彎彎繞繞的鋪墊過,他這時才將本意說出,很是順理成章,也很是讓人不好拒絕。


    當然,若真要拒絕也並非不能。


    可是被人如此誠心相邀還不肯應酬,就有不識好歹之嫌了。


    而且……徐子青總覺得,這銀衣青年看著並非常人。


    因此同雲冽稍稍對視後,他就一笑:“那晚輩便代師兄多謝前輩了。”


    一行人立即掉頭,棄了這遍地莽獸的戰場,直往鎮邊城內而去。


    城牆上眾多修士仍在各施手段,但見到那紅雲飛來,卻是將大陣打開一個口子,把眾人放了進去。


    到了城內,紅雲直飄向一處青石壘成的屋舍,高有數層,看著並無如何華麗,但相比眾多兵將的住處,卻又不知要好上多少了。


    銀衣青年降下雲頭,把那師兄弟兩人引入屋舍之內,並請他們在一間內室入座。他自己則坐在首位,左側乃是他的數位“兄弟”,實則卻是他屬下之人,而右側,就是徐子青與雲冽兩個了。


    很快有數名美婢過來獻上香茗,靈氣氤氳,嗅之清香撲鼻,顯然乃是一種上好靈茶,飲一口,就有一股清流自喉間而下,匯入丹田,頓時通身一片暖融,極為舒服,也極為享受。


    幾人靜靜享用片刻,不曾如何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靈茶品了過半,那銀衣青年才笑著開口:“徐小兄弟,雲道友,不知兩位覺得這‘幽藍香茶’滋味如何?”


    徐子青也是溫和一笑:“入口回甘,滋味無窮,還要多謝前輩款待了。”


    銀衣青年早看出這師兄弟兩人之間情誼極為深厚,那雲冽性子孤冷,不欲與人閑談,一應對外交涉,都是有他那師弟徐子青來周旋,彼此之間極為信任對方。因而他雖對徐子青的化元修為不甚看得上,可看在雲冽的臉麵,他對徐子青也是頗為客氣的。


    他生得俊逸,一旦客氣起來,越發讓人心裏舒坦:“不必客氣,若是兩位喜歡,過後我要婢子送一匣與你們,也算一份見麵之禮。”


    見主人家這般客氣,徐子青還能如何?自然是連聲道謝,同他你來我往,又閑聊了好一陣子。


    之後,那銀衣青年終於說道:“說了這許久,我倒忘了介紹。我名軒澤,是當今衍帝第十二子。”他又往左側一看,續道,“這幾位是我的門客,早年就隨我一處,同嫡親兄弟也無甚不同的。”


    徐子青麵上一怔,但轉念間,卻並沒有多麽吃驚。


    這個銀衣青年自打出現,從做派到氣度,都十分不同尋常,而他在城內又有如此屋舍,就越發知道他來曆非凡。


    如今聽聞他乃是大衍帝國的十二皇子,反而讓他覺得理所當然了。


    隻是,這十二皇子對他們那般客氣,必然不是毫無緣由。


    徐子青心念電轉,已是想了許多,但神色上則是露出幾分訝異,連忙拱手道:“原來前輩身份如此貴重,晚輩失禮了,失禮了。”


    軒澤卻是大度一笑:“徐小兄弟並非我西域之人,我這身份也不算什麽,再者原本是我早先忘了提及,哪裏能說是你失禮。”


    兩人少不得又互相客氣一番。


    徐子青心裏歎氣,一麵打起精神應付這位皇子,一麵暗暗無奈,也不知要這般折騰多久,才能入得正題,得知這皇子究竟有什麽目的。


    那邊軒澤跟徐子青說了幾句後,也越發明白他年紀尚輕,性情上雖不說單純直率,可也很是幹淨,也頗有原則,倒不是那類反複無常、陰險毒辣之人。


    軒澤兩百餘年來,見識的人著實不少,摸清了徐子青的底子後,再從中窺得雲冽的幾分性情,就立刻明白該如何同這師兄弟兩人交談了。


    當下他就不再繼續繞圈子,而是直接開口:“我軒澤受封大衍帝國天成王,一心要更進一步,也在朝中獲得更多好處,故而手下需要許多兄弟來相助於我。此回我見識到雲道友那般潛力,十分仰慕,便想要邀請兩位做我王府的門客,不知兩位可否……”


    徐子青聽完,就是一怔。


    這、這是在招攬師兄麽?


    他自不會以為這位天成王帶上他,就當真也對他有什麽意動,必定還是看中師兄的力量,才將他順帶了去。


    隻是師兄如今在五陵仙門的地位已是頗高了,資源之類更是不缺,又怎會再來投奔西域的一個皇子?天成王這般念頭,也著實太過癡心妄想了……


    那天成王軒澤既然能爬到如今的位置,自也不是胡亂開口惹人發笑之輩。


    他當下又道:“倒也不是要讓雲道友為我終生效力,隻是請兩位到我王府上小住罷了。所謂‘門客’不過是個名頭,我此番相邀,也不過是想要在奪取秘藏之時,多幾分把握。”


    ……秘藏?


    是了,定然是最新出現的天瀾秘藏,但凡是有些勢力的修士,理應都已知曉的。


    隻聽軒澤繼續說道:“不知兩位可曾聽說過……劍形木?”


    他這回,看得卻是雲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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