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迷霧嫋嫋。


    一塊大石前,徐子青盤膝端坐,架著一塊莽獸肉於火堆之上炙烤,肉油曷湓諢鴝閻希感砣庀闥婕雌礎


    旁邊一頭雄鷹略張了翅膀,正是在為他擋風。


    地麵上,幾根藤蔓延伸出去,盤成了一個圈兒,看著是沒什麽危害,實則卻將此處控製起來,不讓任何人得以進入――因著容瑾吸食了不少血肉,倒是可以暫時將分支脫離,隻是本體那粒種子,仍是要在它“娘親”的丹田裏溫養。


    很快肉已熟了,徐子青一笑將其拋起,就給重華叼住吞下,然後他再烤了下一塊獸肉,如此再三,頗有野趣。


    這些時日下來,已然許久不曾這般悠閑過了。


    遠處此起彼伏俱是獸鳴之聲,徐子青恍若未聞,隻一心將這一方天地打點了足夠的禁製、防護,也以免被人闖將進來,惹來禍害。


    待將重華喂飽,徐子青也吃下一塊獸肉飽腹,而後便往大石上靠了靠,略合眼小憩――若是讓他在此時入定,他卻是不敢的。


    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夜色更沉。


    風中隱隱傳來一縷血腥之氣,惹得容瑾翹起身子,似在貪饞。


    徐子青驟然睜眼,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那血腥氣的來源,竟是不足三五裏遠,且更在往這方向而來,就使他生出一些擔憂。不及多想,他已是抬手揮滅了火堆,再將重華收入禦獸牌裏。


    容瑾乖覺,亦是飛快縮回身子,攀爬到他的身上。


    很快,血腥味也濃重起來,似乎在不斷增加。


    徐子青飛身而起,躍上那大石,將自己的氣息收斂得半點不剩。


    隨後,他有些訝異地張大了眼。


    風中急速奔跑著一道白影,恰似一道輕煙,不染纖塵。


    以徐子青的眼力,卻能看出那是一個女子,一個並不像在莽獸平原上廝混的美貌的、婀娜的女子。


    她的皮膚雪白,生得杏眼桃腮,眉眼之間那一縷風情,竟是比他曾經見過修習迷心之法的素女們更加能吸引男子的目光,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誘惑之意。


    天生尤物。


    徐子青腦中霎時出現這四個字來,但下一刻,就是滿滿的警惕。


    不對勁。


    然後,他放出神識,極快地將那女子掃過。


    果不其然,這女子……不是人。


    在她的身後,似有若無的有一道虛影,雖看不清是什麽形態,但卻能看出與尋常人的不同之處。


    這分明便是妖獸的表現,非是妖修,而是煉化了橫骨的妖獸通過某種術法幻化出一個人形的擬態,在凡俗人眼中或許毫無破綻,可在有些修為的修士那裏,卻仍是一眼就能看穿。


    此時這女子唇邊溢血,麵白如紙,一臉倉惶,而懷裏卻是牢牢抱著個物事,被緊緊裹在她的衣襟裏,慌不擇路地奔逃。


    顯然,她是要保護懷中之物。


    徐子青對生機極為敏銳,知道知道她懷裏也是一頭妖獸,便想著,莫非是那女子的親人,才在將要油盡燈枯時亦這般盡力?


    他這般想著,心裏就輕輕一歎。


    追在女子身後的,乃是一頭莽獸。


    這一頭莽獸頭頂三支獸角,其中兩支已成金色,餘下那隻亦是赤色,身上的氣息暴漲,已然是化元的修為!


    如此的力量,與徐子青也算不相上下了。


    而那個女子就差得遠,徐子青略略估算,她便是並不受傷,修為也隻在四階罷了,隻與築基期的修士相若。


    他們越來越近,那女子已是極快地來到了大石之前,她腳下一個趔趄,懷裏的物事竟未抱穩,霎時掉了出來。


    此物在地上好幾個翻滾,露出一身雪白的皮毛,它那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口中也哀哀地叫了起來。


    女子大驚,就想要撲過去:“我的孩兒!”


    可她根本無法動作,那三角莽獸緊咬在她的身後,居然逼得她連彎身的空隙都無,隻能慌忙將那小獸護在身後,正麵與莽獸對峙。


    眼見莽獸猖狂,女子滿麵驚慌,匆忙開口:“我乃盤山妖王侍妾,你如此待我,不怕王上為我報仇麽!”


    三角莽獸桀桀地笑:“侍妾是侍妾,不過是個逃妾罷了。你給姘夫生了崽子,還妄想盤山妖王相救?不如將野種給我吃了,你再隨我回去,也為我生幾個崽子如何?”


    女子越發慌張,她深知莽獸□□,若是當真落在了它的手裏,必定要被一個族群玩弄,變作隻能不斷生子的淫獸。而且她那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兒,又怎麽忍心送出去給它吞吃?


    可是此時她已是毫無辦法,難不成,真隻有與孩兒同死一途……可憐她的孩兒剛剛出世,如何能忍心這般讓它去死!


    徐子青在石上看到,心裏終是生出不忍。


    莽獸性情殘暴好色,雖說有了三角就能吐出人語,實則永遠不能化為人身,性情無法無天、不講道理,終生不過是能說話的畜生罷了。但那女子卻是不同,雖為妖獸,卻有一片慈愛之心。


    隻是她曾為妖王侍妾,必然曾經吞吃人肉,既然如此,他救是不救?


    徐子青正在遲疑,但下方兩獸卻並未發現。


    女子一麵後退,一麵輕輕將那白團兒踢到後頭,對著莽獸,正是如臨大敵。


    隨後她頭頂忽然生出雙耳,身後也多出一條長尾,雙目狹長下巴尖細,變得豔麗到詭異一般。


    正是……像一頭人形之獸。


    徐子青心裏一動。


    這女子,似乎要自爆內丹!


    此刻,她已然做下決定,要與她的孩兒共死。


    如此危急之時,徐子青也不願再多猶豫,但有什麽不妥,也待將人救下再說。


    然而他還未及出手,卻已是麵色大變地將一層真元護在了身子前方!


    “刷――”


    一大片濃豔的火焰急速竄來,將夜色都燒得發紅,那灼熱到暴烈的力量一瞬席卷,恰似一條火龍,掀起了滔滔火海!


    隻在刹那間,火海化作一條極細的火線,精準而巧妙地纏繞而來,就將三角莽獸的脖頸卷住!


    下一瞬,那顆猙獰的獸頭就已然骨碌碌地滾落下來,熾烈的火焰熊熊燃燒,轉眼將它化作了灰燼!


    三角莽獸根本不及反應,已是往側麵歪倒。它的脖頸裏不曾留出血來,竟是給大火燒灼透了的,整個身子也是焦黑。


    而火焰那般熾熱,那已顯露出狐形獸態的女子被那火力一震,雙膝一彎,就倒在了地上。


    這才呼吸間的工夫,方才還耀武揚威的三角莽獸已被殺死,而狐女也不堪重負,漸漸地連半擬形態也不能化出,變作了一頭伏趴在地的巨大青狐。


    它連連蹬腿,撐著爬到了那幼崽身邊,將它護在了肚皮之下。


    徐子青驚異無比,他從不曾見過這般純粹的火焰,如此精純、毫無瑕疵。


    而他更不知放出火焰之人乃是何種修為,竟讓他絲毫不曾發現他的存在!


    緊接著,就有一道略帶冷意的嗓音響起:“好沒用的修士,殺一頭畜生,也要那般思慮。”


    這嗓音極為好聽,語氣雖然平淡,卻顯得極為清透,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隨意和冷漠。


    而聲音剛落時,月下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正足不沾地,一步一步走來。


    那人晃身間,已是近在眼前。


    他生得極為好看,並非清麗,因清麗太淡,又並非清豔,因清豔太濃,其氣質間自有一種尊貴讓人欽慕,又因為這種尊貴而讓人避忌。他墨發如瀑,被鬆鬆束在身後,皮膚亦是極為白皙,與那一身白衣銀線相映,越發顯得幹淨異常。


    在這樣的夜裏,這樣一個幹淨的人衣裳上也沒有半點血跡,原應該是一個同雲冽般強大而孤冷之人。


    但他雖然孤獨一人,卻絲毫不讓人覺得冷。


    在他的周身,濃鬱的火氣幾乎能形成洪流,將他整個包裹其中,使他一身清冷,卻好似身披烈火。


    徐子青見過無數火屬的修士,更認得一個單火靈根的好友宿忻,可即便是宿忻,他周圍纏繞的火氣,卻仍然不如這青年純淨。


    也正是這樣純淨的火焰,才會讓吞噬了乙木之精的徐子青都生出忌憚之感。更不由暗暗猜測,難不成,他也吞噬過火精麽?


    不及細想,那青年修士已是微微抬手,輕描淡寫地在半空劃過。


    霎時間,他的指尖竄出一縷殷紅的火焰,極快落在了那三角莽獸的身上,立即轟然而起,化作洶洶大火。


    如此火力之下,那獸屍很快化成了灰塵,獸骨獸皮盡皆消失,唯獨留下了那三根獸角、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內丹。


    之後青年再一屈指,內丹與獸角都驟然飛起,落在了他的袍袖之中。


    徐子青看得幾乎駭然,能將火焰控製到如此地步……


    這青年修士,究竟是何人!


    隻聽那青年輕聲笑了笑:“這一頭畜生倒有一身好皮毛,可惜修為太淺,便是剝了下來,也沒什麽用處。”


    他言語間對這狐女生死全不在意,提及時同提及之前那頭莽獸也沒什麽不同。似乎在他眼裏並無掛礙,隻有對他有用與無用之分,更不會對與他無關之事費什麽心思。


    徐子青遵循天道,也因身為木屬修士而對許多生靈俱有悲憫。


    如此性情之人,原本應對青年這一類人敬而遠之的。


    可不知為何,他卻對他有著說不出的親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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