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青一怔,笑出聲來:“我可不是仙人,不過是個修士罷了。”他見男童已然不再滿懷警戒,就拉了他手,與他一同回到屋中。


    他說道:“上古之時,有真正仙人以絕強力量將世界一分為二,共有上九洲、下九洲十八個大洲。且彼此對應,使修士與南人隔絕。”


    男童漸被徐子青所說吸引,不由靜心聽了起來。


    便又聽到:“這之間有‘封天塹’阻隔,修士並不過去,南人也不能過來。你能來此……卻不知為何。隻猜測約莫與海上異象有關。”


    男童怔怔然,便問:“你不是仙人,怎能飛上天去?難不成修士也能飛?你是修士,修士有許多麽?比你厲害的可還有麽?”這連串發問,當真急切。


    徐子青見他激動若此,忙按他在床邊坐下:“你且聽我說就是,莫要掙動。”


    男童此時對徐子青滿心敬畏,隻覺得此人便是仙人,真真是高不可攀,他需得打起百分恭敬才是。


    徐子青溫聲笑笑,說道:“修士並非仙人,而是汲取天地靈氣煉化、以增進己身修為的修道人,故而身具術法,便是如我方才與你演練那般罷了。至於飛行之術,乃是禦風術,也沒什麽了不起。若說比我修為高者,自然比比皆是,我修行時日尚短,不過是個後輩,怎敢妄自尊大。”


    “能告知你的,我已盡數告知。修士能修行,乃是天擇,你等身居下九洲,是無法踏入修行之道的。因此你若知曉太多,反為不美。”


    他這說的絕非謊言,古籍上有載,當年大能辟開世界,原就將修士與諸有靈根者盡皆遷入上九洲。而下九洲因靈氣更為薄弱,經年下來,天材地寶數量遠遜上九洲,更極難孕養出有靈根之人。早先知曉修士存在者,也因歲月變遷消失曆史長河,後來人便將修士當做了仙人,以為是傳說罷了。


    男童聽徐子青耐心解釋若此,終是冷靜下來。他這時信了徐子青,思及此人實乃他救命恩人,便一拜下去,滿麵歉然:“小子東黎昭,方才對閣下多有無狀,還望閣下原諒小子輕狂之罪。”


    徐子青原本見這孩童遭逢大難,再加之其身份特殊,便能了解他多疑之性。如今見他如此知禮,更是眼光柔和,就忙將他拉了起來,笑道:“我怪你做什麽。”又說,“你名喚東黎昭?”


    東黎昭說道:“是。”


    徐子青微微一笑:“你是南人,亦是皇族之人。”


    東黎昭悚然一驚,連抬頭,見他笑語平和,便垂目又道:“是。”


    徐子青歎了口氣,伸手撫摩他的頭頂:“莫要擔憂,我不過是見得你身具龍氣,方才知曉。”他便將龍氣之事說了,卻見東黎昭麵帶惶然,知他是身處修士所在之地,正忐忑不安,又是安撫於他,“如今我已暫封了你的龍氣,不必擔憂。”


    東黎昭才鬆了口氣,露出一些感激之色:“多謝……”


    徐子青忽然想起一人,笑意更濃:“說起此事,你卻不該謝我,當謝另一人才是。”


    東黎昭正滿目不解,卻見徐子青閉了閉眼,像是滿心喜悅。之後他隻覺通體驟冷,竟像是忽然置身於冰天雪地一般,寒意刺骨。


    下一刻,他便瞧見了一個人。


    或許那並非是人,雖寬袍廣袖,白衣如雪,卻身形虛妄,似有若無。


    東黎昭才抬頭打量,卻見那人一眼掃過,霎時殺意徹骨,逼仄而來,他頓時汗毛倒豎,就猶如無數鋼針入體,遍身刺痛,呼叫不得!


    這仿佛隻過一瞬,又似曆經萬年,東黎昭冷汗涔涔,竟覺有生以來從未有這般懼怕驚怖之感,每一瞬都如被殺氣包裹,於生死間掙紮翻滾,不得解脫。


    不過是被看了一眼罷了……


    徐子青見東黎昭雙膝發軟,眼見要跌到地上,哪裏還不明白發生何事?不過既知友人在考驗於他,也不去攙扶,隻說道:“雲兄,莫嚇壞了昭兒。”他喚得這般親切,又朝東黎昭溫和一笑,“你年歲小我多矣,我便如此喚你,可好?”


    東黎昭見徐子青笑容,真似劫後逢生,一時間隻覺得如沐春風,對這救命恩人也越發親近起來,不由說道:“先生如此喚我,自然是昭兒的福氣。”


    徐子青聽他如此稱呼,也是含笑受了,隨即轉頭:“雲兄,你看如何?”


    雲冽不再以威壓逼人,便隻是讓人覺著冰冷孤高,倒不會讓東黎昭那般痛苦了。他神色冷峻,毫不留情:“體質羸弱,不行。”


    徐子青笑道:“昭兒身體還未痊愈,自是體質不佳。雲兄也莫要太過嚴厲了。”


    雲冽看他一眼,卻道:“你已決定了麽。”


    徐子青輕輕一歎:“是。”他瞧向東黎昭,問道,“不知雲兄以為如何?”


    雲冽道:“亦可。”


    徐子青便舒展了眉頭:“既然雲兄都這般說了,我也甚覺安心。”這時他轉頭看向東黎昭,說道,“雖是我為你封了龍氣,此事卻是有雲兄提醒,封靈訣亦是雲兄所教。你當向雲兄道一聲謝。”


    東黎昭對雲冽頗為戒懼,聞言心中一抖,隨即定定神,上前一步,拜了下去:“東黎昭多謝雲前輩相助之恩。”


    雲冽拂袖,東黎昭已然是身不由己,站起身來。再回過神,則覺得滿室回暖,原來那人已消失了。


    徐子青見東黎昭神色一動,像是鬆了口氣,不覺失笑:“雲兄乃是我此生摯友,雖素來嚴厲,卻是外冷內熱之人,你無需懼他。”


    東黎昭已是十分敬重徐子青,當下肅然道:“昭兒明白。”又仰起頭,“先生方才與雲前輩所言……”


    徐子青微微一笑:“無他,不過是我決意送你回去下蘄州罷了。”


    東黎昭心中立時狂喜:“先生,你、你真好!”然而又是目光一黯,“可這未免太過麻煩先生,隻怕會讓先生為難罷……”


    徐子青語帶安撫:“並無為難之處,我既然救你,自然便要救你到底。倒是我見到你時,你傷重若此,緣由為何,你也要同我說說才是。”


    東黎昭聞得此言,默然垂下頭來:“先生對昭兒恩重如山,昭兒……便也不瞞先生了。”


    說完此言,便將前事種種諸般道來。


    原來下九洲中有兩國並立,分踞兩麵,東南方之國便是承璜國,占有五個大洲,地廣物博,百姓眾多。國都便在下蘄州上。東黎昭是該國國主皇後次子,上有一位兄長,為東宮太子,名為東黎熙。


    然而此代國主昏聵,寵幸一名民間女子,封為凰妃,隱隱與鳳宮之主有並駕齊驅之勢,而凰妃亦有一子,名為東黎彰。凰妃更有一位親生兄長,手掌兵權,受封鎮國大將軍。故而雖說東黎熙有文人保舉,也有東宮之位,但在鎮國大將軍兵權震懾之下,反而不得不退避三分,使得東宮太子與五皇子東黎彰於朝堂上勢力可說是旗鼓相當,不分軒輊。


    數月前國主猝然駕崩,並未留下遺旨。而東宮原該繼位,可正在東黎熙與東黎彰博弈之時,鎮國大將軍突然發難。先是將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盡皆殺了,又殺死除兩名嫡子與五皇子之外的所有皇子、公主,同時反抗大將軍之文臣武將也被殺了幹淨,使承璜國霎時血流成河。


    東黎熙、東黎昭兄弟二人原以為他兩個也將必死無疑,卻不曾想大將軍倒戈先行殺死自己的親侄兒東黎彰,反倒留下了他們的性命。隨即凰妃、皇後亦死,後宮佳麗百餘人,盡皆被此人屠殺!


    聽得此處,徐子青立時皺起眉頭。掀起了這等腥風血雨,此人未免太過瘋狂邪異了!


    東黎昭提及皇後與諸位兄弟被殺之事後,也是麵帶痛苦仇恨之色。他正是雙拳捏緊、指甲刺破了皮肉,渾身震顫不停。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來。


    也不知這大將軍是何時聚攏了這樣龐大力量,遠比從前眾人以為多上數倍。屠朝戮宮之事給他做來,真如摧枯拉朽,便是東黎熙也毫無反抗之力。


    後來東黎熙被囚禁東宮,東黎昭則被投入天牢,吃盡苦頭。這滿身鞭傷,皆是那是被獄卒刑求而來。


    東黎昭在天牢裏受盡屈辱,足足一月之後,才有人趁夜偷入,以替身將他換出,要將他送出海去,到鄰國同盟處求助。然而他不過僥幸逃走數百裏,就被後方追來的弓弩手數箭刺中。東黎昭眼見活不成,便自崖上跳入海中,後來不知怎地,就被卷到了上蘄洲來。


    徐子青聽完,隻覺得這承璜國近來之事古怪異常。那鎮國大將軍屠殺皇子女、後宮眾後妃以及支持正統的朝臣,照理說該是為了鏟除異己,以便謀朝篡位,可他卻偏偏留下了最正統的兄弟二人,實在是沒有道理。


    難不成他還有別的盤算?


    再若換個方向推測,如若大將軍是為“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留下正統血脈,卻隻需留下年幼的東黎昭,已成氣候的東黎熙就該除去才是。可這種情形之下,則不需要誅殺朝臣了。


    左思右想,這位大將軍的做法都實在是不能說通。


    不過既然想不通,徐子青便也不想了,他隻問道:“我雖說願送你回去下蘄州,可那處情勢如此嚴峻,你還願回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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