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徐正天與田塍的鬥法都在徐家上下流傳。讚的自然是徐正天的修為高強,將田塍壓得死死,罵得則是田塍蠻橫無理,在徐家耀武揚威。


    徐子青身在百草園中,但也聽到往來取藥之人說了不少。


    近些時候,賀老頭已然逐漸將一些簡單的護持靈草之事交給他做,不外乎給固定的幾種靈草或灑水或培土或除蟲之類,卻也讓徐子青很是愉快。


    這一日午後,賀老頭回去睡覺,讓徐子青來看園子。已然不需要背誦藥書的徐子青便欣然而往,在園中來回巡視。


    不多時,園外有人持靈牌進來,遠遠地傳來不少細碎聲響。


    “紫羅姐姐,聽說你已經突破煉氣三層啦,那不是很快就能進入飛鷲山了麽?可真是太厲害了!”一個清脆的少女嗓音傳來。


    徐子青略側頭,覺得有些耳熟,卻並沒有太在意。隻是抽出一塊方巾把手上的汙泥擦擦,以免失禮於人。


    另一個女音也傳過來:“管事長老說了,再過幾日就是我進祠堂的日子。到時將心血寄托於玉符中,日後我再出門,便能隨時得到家族援手。”這把聲線裏帶著股傲慢,“我被引進飛鷲山後,丹藥資源要多出三院數倍,你對我很是悉心,我必然不會忘了你的那一份。”


    之前的少女帶著喜悅急急開口:“那小妹就多謝紫羅姐姐了!”


    那名為紫羅的女子笑了幾聲,很是得意。


    跟著少女又壓低了嗓子,神秘地問道:“紫羅姐姐,你聽說了沒,那位田家主跟咱們的家主對上,竟然是因為一樁婚事。”


    徐紫羅聲音揚高一些:“婚事?”


    少女低聲道:“正是。傳聞田家主是給他的嫡子田亮公子提親來了,想要迎娶咱們飛鷲山上的徐紫棠姐姐,結果被家主一口回絕,才勃然大怒的。”


    聽到這裏,徐紫羅似乎很是不悅:“連田公子都看不上,那徐紫棠還想要如何?真是裝模作樣!前些時候田公子陪她四處遊玩,還送了她一件法器,她卻如此不知足!”


    少女似乎有些害怕徐紫羅的怒火,頓了一頓,才陪笑道:“紫羅姐姐說得是。要小妹來看,田公子配徐紫棠可是綽綽有餘了,要說跟田公子最為般配的,還是紫羅姐姐!”


    徐紫羅像是有些高興了,語氣緩和了些:“算你會說話。”又是一歎,“不過家主為了一個徐紫棠這般跟田家撕破臉皮,我與田公子也是有緣無分了……”


    少女聽得徐紫羅的話,又跟著歎了幾口氣,才故作不忿道:“徐紫棠隻是仗著她有個好哥哥罷了,紫羅姐姐的資質可比她強得多!要小妹說,紫羅姐姐必定很快就能築基,到時候就連家主也不能小瞧姐姐,那時跟田公子的緣分啊……”


    徐紫羅才嗔道:“子淑妹妹,你真有一張巧嘴。”


    兩人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通話,因著已在百草園裏,就全入了徐子青的耳朵。徐子青搖搖頭,眼觀鼻鼻觀心,垂目走上田畦,隻當做自己什麽也沒聽到。


    徐子淑與徐紫羅兩人正說得興起,突然發現已然走了進來,就噤了聲。徐紫羅見徐子青眼生,就問道:“你是新來的雜役?”


    徐子青溫和答道:“是,兩位想要什麽靈草?”


    徐子淑很快就認出了徐子青,她向來看他不順眼。因為徐子青的存在,他們那一家人都顯得不是那麽名正言順。尤其是徐子青歸家後還特別得了個小院子的事兒,尤其讓她這素來被捧在掌心的嫡女不快。不過不管怎麽說,徐子青也是大房的嫡子,她是二房之人,年紀也小上一些,長幼有序,隻能背地裏諷刺幾句罷了。直到來了宗家,她是中下的資質,而徐子青才是個下下,單是起點,她已是勝過他許多,才讓她的心情驟然鬆快幾分。


    而現在,她徐子淑早已巴上了能進入飛鷲山的貴人,可徐子青卻隻能在百草園做一個可憐的雜役,就更加讓她快意了。


    徐紫羅對徐子青的印象倒是不壞,也是這個道理,不管是修仙人還是凡俗人,麵相好的在異性麵前總是要占些便宜的。徐子青十來歲的年紀,還未長開,不過眉目溫潤,不驕不躁,便是徐紫羅傾心的是那田亮,也對他這副容貌有些欣賞。


    徐子淑也很了解徐紫羅,但她可不能讓徐子青攀上她,不然要是徐紫羅把他帶走了,還不成為哽住她喉嚨的利刺?於是就上前一步,冷聲道:“紫羅姐姐是何等人物,你怎能態度這般怠慢?”


    徐紫羅本來對徐子青有所好感,聽到徐子淑這話,她的驕橫之氣也激發起來。卻也是,她到這裏來要靈草,這一個少年雜役,竟然並不顯得謙卑,莫不是沒把她放在眼裏?


    徐子青也不是庸人,他能感覺到徐子淑對他的敵意,倏然心中一動,想起曾經在徐氏分家小院的時候,在外頭就有這麽一把女聲語出嘲諷,如今看來,就是徐子淑了。原想這隻是個年幼的姑娘家,他兩世為人,不當跟她一般見識。可如今都在宗家了,她卻還是念念不忘要找他麻煩。尤其他之前聽到了二女對話,知道那徐紫羅性情很是不好,徐子淑在她麵前如此挑撥,可真不是一句“小女孩不懂事”就能揭過去了。


    果然徐紫羅怒道:“你這雜役,敢這樣看不起我嗎!”


    徐子青心中一歎,他這些日子接觸人多了,見識到不講理的也是不少,這情形下辯駁無用,不語最好。便後退一步道:“子青不敢。”


    隻是徐子青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徐紫羅並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之前他遇到的那些,最多的就是口頭上說得難聽撒氣罷了,動手的並沒有的。可這個徐紫羅卻把徐子青的退讓當做了默認,劈手就是一掌打來!


    “你這無禮的小子,非要給你點顏色瞧瞧不可!”徐紫羅嗬斥中,用力也有三分。她倒是沒想打死人,多少對這裏的賀老頭有幾分忌憚,不過卻要讓徐子青好好吃一番苦頭。


    徐子青側身躲避,可他不過是個連靈源都沒紮下的菜鳥,怎麽躲得開徐紫羅的雷霆一擊?頓時肩頭被打個正著。


    一股灼熱的力量自皮膚侵入,刺骨的疼痛。徐子青疼得臉色發白,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下。不過他到底自詡是個男子漢,即使實在痛得厲害,也沒有想要蜷縮下去的念頭,隻是苦苦支撐罷了。


    徐子淑見到徐子青狼狽模樣,眼中光芒閃動。跟著她就挽住了徐紫羅的手臂,嬌笑著說道:“紫羅姐姐好厲害!這一手靈力用得真是巧妙極了!”


    徐紫羅一時衝動,打傷了徐子青後也不是沒有半點悔意,尤其是想起了那性子孤僻乖戾的賀老頭,就忍不住皺眉。不過這下聽了徐子淑的恭維,又覺得不算什麽。她反正就要上飛鷲山了,就算賀老頭再不給她上好的靈草又如何?飛鷲山上資源大把,她也不差這個!


    想到這裏,她那一點悔意也全消了。隻冷哼道:“我日後再來此處,若是還看見你如此鬼祟,就仔細你的性命!”


    徐紫羅的性子也很古怪,先前看徐子青順眼,就覺得他生得不錯,如今不順眼了,就覺得鬼鬼祟祟。


    徐子青咬牙忍痛,並沒有回答。他是和氣,可不是任人欺淩。徐紫羅說到這個地步,難不成還要讓他附和麽!


    徐紫羅見他這般不上道,才消去的怒火又迸發出來,舉掌要再打他一次――正在此時,百草園外匆匆走進一個男子,飛快地擋住了徐紫羅的手臂。


    “紫羅姑娘,請莫要動怒。”男子的長相並不很出眾,但氣息平和,卻能讓人心生好感。他擋住了徐紫羅這一次出手,又繼續規勸,“這裏畢竟是百草園,家主也是極看重的。”


    徐紫羅一怔,這才慢慢放下了手,口中卻道:“我不用你管。”


    男子眸光黯了黯,也收回手,然後去扶住徐子青,打了一道靈力去他體內,這一回卻是為了化解那些傷他的靈力。


    徐子青隻覺得一道溫潤氣流撫平經脈,讓他一瞬間刺痛全消。


    “……多謝你了。”深吸了一口氣,徐子青朝男子微微笑了笑。


    男子也怔了一下,就也回了個淺笑,有些憨厚的模樣:“不客氣,原本也是我們不對。”


    不對確實不對,卻不是這男子,而是那徐紫羅。徐子青心裏一片明了。但他也能看出這男子極在意徐紫羅,就不多言。


    徐紫羅看男子作為,眼中劃過一絲不屑,也不找徐子青拿靈草了,轉身就帶著徐子淑離去。徐子淑唇角帶笑,今後若有機會,她還會時常帶人來轉上一轉的。


    二女離去,徐子青被男子攙扶著站穩了,便撣撣身上的泥土,一笑問道:“我是徐子青,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男子一笑,平凡的相貌也讓人看得熨帖起來:“我叫莊惟,子青兄弟,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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