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城城主府。


    樂安手捧著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石靈珠靜靜的端坐在蒲團上,麵白無須,衣袂飄飄,半點俗世煙火氣也不沾,道骨仙風不外如是。


    李寅在門外將其他的隊員們打發走,踏入這城主府的第一步就收斂了氣息,顯得格外恭敬而諂媚。任誰看見他如今這幅樣子,也想不到他和外麵那個趾高氣揚威風凜凜的護衛隊大隊長是一個人。


    “屬下李寅,見過城主。”


    樂安一動不動。


    李寅半點也不敢放肆,跪在地上的身子不由的更低了一些,幾乎都貼近了地麵。細看的話,還能發現李寅隱隱約約在發抖。


    以他的修為,以他的為人,做出這幅模樣實在叫人驚訝。在改頭換麵成為安東城護衛隊隊長之前,李寅還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魔修頭子,手裏很有幾個能人,圈了一小塊地皮稱王稱霸,日子過的瀟灑無比。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消失了,連帶著自己忠心的小弟搖身一變,成為安東城城主的親隨。


    “這一次出外巡邏,可有什麽收獲?”樂安的聲音有些嘶啞,很容易讓人聯想起一些不好的物事,如潮濕土地上爬行的蛇蟲鼠蟻,如土地下深藏掩埋的皚皚白骨。


    “啟稟城主,安東城最近來了兩個修士。一個名為任浪,築基修為,手中卻有一把靈劍,品級非凡。一人卻是雲禪宗大弟子遊瓊久,如今由琳小姐做主讓他們進了客房。不知城主有何示下?”李寅能夠安安穩穩的呆在樂安身邊這麽多年,秘訣便是“不多說一個字”。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


    樂安是個剛愎自用之人,他不想要屬下給你出什麽主意,也不想要提點,你隻需要將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不誇張不修飾的說出來,就足夠討得樂安歡心了。


    “雲禪宗?”


    樂安睜開了眼,眼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連帶著他手中的玉珠也開始發燙起來,漸漸變了顏色。


    “這些年,半隻蟲也沒能活著離開安東城,雲禪宗那邊距離遙遠,不可能會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樂安細細分析道,“隻是也不能不防。雲禪宗弟子那邊,老規矩,先禮後兵。若是他識相,找個由頭送他出去,也不妨礙什麽,免得惹那些老家夥們不快。若是他不識相――”


    樂安沒有再說下去,但李寅已經懂了。


    若是不識相,那就連遊瓊久一道殺了。這天大地大,四處為家,隻要他們離開八玉中世界,這雲禪宗的手再長,又能怎麽樣?


    “那小姐和少爺那邊――?”李寅依舊不敢抬頭。


    “此後連安東城也不會有,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小姐少爺。”樂安的聲音沒有半點變化,“若是你喜歡琳兒,將她修為廢了,賞你也未為不可。”


    “多謝城主賞賜!”


    “下去罷。”


    待得李寅離開,樂安手中的玉珠忽然飛起,珠子內部隱隱有一條光華流動。


    這玉珠不過是樂安用一些妖獸內丹碎片暫時熔煉出來的假象,雖然珍貴卻也沒有什麽大用。最關鍵的是這珠子裏積累的,自己百年的精血和真元。隻要這珠子裏的妖蟲孵化,碎丹成嬰指日可待!


    “任道友,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遊瓊久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哈哈,我隻是沒想到,遊道友你這麽有耐心教我一個大老粗折這種玩意兒。”重澤快速反應過來,笑嘻嘻的打岔混了過去,“這紙鶴我一定要好好保存留念,大小也能算是我折的呢!”


    遊瓊久應了聲是,並不在這個問題上和重澤糾結許久。


    如今反應過來,剛才他也有些失態。如此親密之舉,過於孟浪,也幸好任道友沒有怎麽多想,不然又是一件糾結之事。遊瓊久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何對於任浪半點防備也無,想來想來,大概也隻有“緣分”兩字可以解釋。


    紙鶴事件之後,兩人均覺得心態有些不對,不約而同的各自拿了一個蒲團開始靜坐。


    這客房靈氣也屬上等,雖然比不上雲禪宗,卻也十分難得。遊瓊久心知以後或許會有一場惡戰,此刻便爭分奪秒的開始修行起來。反倒是重澤,隨手布下一個不被遊瓊久看破的打坐幻象之後,便將這仍舊飛來飛去的紙鶴摘了下來,伸手小心的戳了幾下。


    這麽個小玩意兒,看上去似乎也沒有什麽難的。


    重澤從自己的空間裏取了幾張符,回想起遊瓊久的動作,很快就折出了一隻一模一樣的。


    重澤眉頭微皺,不再回想遊瓊久的動作,而是照著自己的心意折紙鶴,果不顯然,全部都失敗了。


    奇怪,難道一定要按照遊瓊久折的才是對的?


    不,絕對不是。


    遊瓊久教的也隻是最簡單的折法而已,根本沒有什麽特殊的。


    如果不是折法的問題,那麽有問題的大概就是人了。


    不管重澤自己承認不承認,在三任主人死去多年後的現在,和他關係最緊密的人非遊瓊久莫屬。


    重澤輕笑了一聲,他想這麽多做什麽?遊瓊久身為他的後輩,他護著遊瓊久是理所當然。遊瓊久給他“進貢”一些小玩意兒討他歡心也是正常的。


    這麽想了想覺得沒有問題之後,重澤將紙鶴收進了自己開辟的空間裏,同那些遍地也尋不著看不見的天材地寶絕世奇珍們放在一起。


    夜深人靜。


    “救命,救命!”


    忽然大門被闖開,一道清光慌慌張張的落在地上,從裏麵走出一個略顯狼狽的女子來。


    這女子生的極為不俗,清純可人的臉蛋很是惑人,然而身上的法衣卻是破破爛爛,露出些許白嫩細膩的肌膚來。她的臉上身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跡,看上去更容易讓人產生淩虐的欲、望。


    “道友,道友救命!”這女子進來第一眼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遊瓊久,反倒是另外一個英俊男子,雖然有怔愣,卻也飛快的反應過來。


    名門正派的弟子不是那麽容易引誘,先試試他的友人也無妨,而且她粗略一觀,便覺得眼前這男子極有魅力,大多數女子見了都會心生好感。這樣一個男子,顯然會比去掉了名門正派大宗門光環的遊瓊久來的更加吸引人一些。


    而重澤見到這女子的第一眼,就想起了第一任主人收的那些侍妾們。


    這都過去幾萬年了,玩來玩去還是這些剩下的手段?當年第一任主人覺得自己三族混血的血脈不能就這麽輕易斷了,那些內奸習作也好,心懷鬼胎的也好,統統照單全收,隻要能將他的血脈傳下去,孩子的生母是誰根本無關緊要。


    重澤閑的沒事就和其他的那些妖獸們打賭,主人今日會去哪個女修的地方,那些女修又會弄什麽新鮮的把戲出來?那可真是大開眼界,深深的讓重澤覺得,女人這種生物遠遠比那些力大無窮的妖修更加可怕。


    而眼前這個女修,看似狼狽,真元不濟,不過也就偏偏那些外行人。


    這安東城城主的速度倒是快,這才過去多久就開始上“美人計”了。正好讓她好好試試遊瓊久那個小子去,不然修為高深了再被人騙,可就晚了!


    “這位姑娘,我修為和你差不多,我可救不了你。”重澤一本正經的歎氣道,“能夠救你的人在裏麵呢!”說完,重澤就將這沒反應過來的女修往裏一推,等著看遊瓊久的好戲。


    至於門外那些修士,拿來練練手也不錯。


    “遊道友,外麵的修士就交給我了。”說完,重澤化作一道劍光衝了出去,如天懸之月,皎潔如玉,明豔非凡。


    門外的那些修士隻看見一人一劍踏空而來,臉上掛著古怪笑意,心中警鈴大作。


    此人絕非雲禪宗遊瓊久,聽聞他有一口極品靈劍,想來就是他手中那一柄!


    這些人的目光移轉到重澤手中之劍時,貪婪之心立刻壓過了心裏的那些不自然和畏懼,自發的圍成一個圈,將重澤包圍了起來。


    不管看過多少遍,經過多少年,人族沒有自知之明這一點是越來越大,唯有貪婪之心亙古不變。


    “想要靈劍,盡管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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