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行動還未開始就暴露得徹底, 沈棉從這扇門出來,又從旁邊的門進去, 邁著沉重的步伐, 沉重地坐下


    “撞衫了?”趙曉晨不以為意地吃著紅燒肉,“沒事兒, 誰醜誰尷尬。”


    情敵跟自己穿了一樣的衣服,這讓沈棉覺得頗為奇怪。上一次見到方暖的時候,她明明是走輕熟風。


    “不行不行,撞衫可是大事情。趁他們還沒吃完, 我們趕緊去給包包換一身裝備。”米雪很激動。


    “換裝備?”沈棉茫然。


    趙曉晨說:“沒有這個必要吧……”


    米雪不知為何對此非常在意, 把趙曉晨的筷子奪走,將她拉起來,“有必要。你這種直女不懂, 這場仗必須贏!”


    姚明薇也對她的做法表示了最直接的支持,把沈棉從座位上抓起來:“乖, 這件事上你要聽我們倆的。”


    於是, 飯吃到一半, 已經暴露的秘密行動四人組飛快撤離飯店, 去更換裝備。


    隔壁, 包廂因為女孩的突然闖入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方暖當然認識沈棉——一個突然冒出來, 截了她的胡的學生。


    沈棉出現在這裏顯然不是巧合,隻是不知是江一行帶她過來,有意為之;還是她自己耍的小心眼。


    不過方暖的關注點在於,她竟然和沈棉撞衫了。


    這讓她很不爽。


    沈棉算什麽?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沒有品位的小姑娘,方暖穿這套衣服扮嫩已經是為了江一行自降身份,和沈棉撞衫,無疑直接將她討好江一行的小心思□□裸地暴露出來。


    ——她一個堂堂名門千金,在模仿一個小丫頭。


    猶如一記無形但響亮的耳光打在臉上,方暖的自尊心無法忍受。


    江一行若無其事地給方父的杯中添茶,像什麽都沒發生。


    但方暖知道,他肯定看見了、發現了,這讓她感覺無比難堪。


    要不是從小練出來的心理素質足夠好,她的臉當場就要垮下來,心裏暗暗把給她出這個餿主意的秦朝、以及幫她挑衣服的閨蜜通通罵了一遍。


    方父是直男腸子,壓根沒注意到方暖的裝扮有什麽問題,沈棉過來這一晃,才讓他恍然發現,自家女兒今天的穿著,跟平時截然不同。


    他是個很要麵子的男人,對方暖的要求一直很高,期望她知書達理、穩重懂事,今天方暖的刻意扮嫩、和別人撞衫讓他心生不快:“怎麽穿成這副樣子?”


    “這叫日係少女風,”方暖俏皮地笑笑,“我們女生的風格都是百變的。”


    方父欣賞不來什麽日係少女,皺眉斥道:“亂七八糟。”


    方暖轉向江一行:“我爸直男不懂,你覺得呢?”


    江一行微微一笑:“我覺得,這個風格很可愛。”


    這句話明麵上替方暖解了尷尬,事實上,隻有江一行自己知道,他護的是哪個“短”。


    他如果想誇方暖,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而“這個風格”的主語,指代的是他家的小流氓。


    ——這個風格很可愛,未必適合所有人。


    方父沒聽出其中差異,臉色緩和了一些,繼續與他聊起先前鍾家的案子。


    方父對江一行尤其欣賞,又抱著結親家的期望,聊起來沒個頭。餐盤撤掉,他意味未盡地又要了一壺茶,和江一行邊品茶邊聊。


    方暖暗暗給他遞了三次眼神,他才轉入正題:“瞧我,又隻顧拉著你聊天。每次一見到你啊,就跟見到我自己的孩子似的,跟你說不完的話。我們家暖暖雖然很孝順,不過我跟你阿姨都覺得,要是能有你這麽一個兒子,才是雙全。”


    江一行得體地回應這些場麵話:“我是您看著長大的,一直敬您如父。”


    這話把方父哄得心花怒放,順勢想往正題上引:“既然你認我這個伯父,那容我說句不見外的話,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這婚事該計劃計劃了。”


    江一行適時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已經有計劃了。”


    方暖的笑容微微一變。


    他跟那個沈棉應該沒到這一步吧?他的計劃是什麽?


    江一行的這個回答,著實在方父的意料之外。


    “有計劃了?”他不禁詫異。


    據他所知,方暖跟江一行八字還沒一撇,否則也不用勞動他這個老子出麵了。


    “是。”江一行笑著,神色坦蕩,“不過是我個人的計劃,她年齡還小,心思簡單,考慮這些事為時尚早,等到她畢業再計劃不遲。”


    如果說方暖前麵還抱著一絲希望,江一行計劃裏的人是自己,那麽現在,她希望的萌芽還未來得及破土,就被江一行淡淡的聲音錘死在土壤之下。


    他說的是不是沈棉,不一定;但不是她,是肯定的,她已經博士畢業了。


    方父自然也聽出來了,話說到這份上,一切都已經很清楚了。震驚之餘,他發覺自己今天的行為太過倒貼了。


    倒貼不緊要,倒貼沒貼上才丟人。


    他看了眼方暖,從自家女兒的神色中看到了“知情”。


    方父壓下心中怒火,將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咽了回去。


    他今天來,就是揣著撮合自己女兒與江一行的目的,不論是從兩家的交情、還是兩個孩子的相配上來說,他都認為兩家結親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他對這門婚事樂見其成,除了看重聯姻所帶來的利益,也是真心實意地欣賞江一行,想要這個女婿。


    但如果他事先知道江一行已經心有所屬,他是絕對不會開這個口的。


    “那我該說聲恭喜了。”方父舉起茶杯,“你母親應該會很開心。”


    “謝謝伯父。”江一行跟著拿起杯子,“她見過我母親和小粲,她們相處得很好。”


    一句話,斷絕了方父所有的轉圜餘地。


    人家都已經到談婚論嫁的份上,他斷不會再腆著老臉上趕著倒貼。


    父女二人各懷鬼胎,江一行說了失陪,離開包廂去洗手間。


    方父方才壓抑的怒氣瞬間飆到峰值,一拍桌子:“我是怎麽教你的?!你既然知道他有了女朋友,還讓我來替你提婚事,是想把我的臉丟盡嗎?”


    方暖抿了抿唇:“你和媽不是也想和江家結親,何必來罵我?”


    方父大怒:“上次我帶你去江家的時候,他可是單身,怎麽短短幾個月他就和別人交往了?這幾個月你都在做什麽?自己沒本事被別人截胡,還有臉頂嘴!”


    方暖被罵得臉色青白,拿起包出去。


    江一行在轉角遇到方暖時,並不意外。


    方暖看起來很低落,見到他連忙抹了抹眼睛,揚起一個很勉強的笑。


    江一行淡淡點頭回應,抬腳打算向前時,被方暖叫住。


    “江一行。”


    江一行回頭。


    方暖眼裏有淚光,剛剛被爸爸罵得狗血淋頭,委屈有幾分是真的。


    “有件事我現在不說,以後可能都沒機會說了。其實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但是你那麽優秀,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我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向你看齊,沒想到終於讀完了博士回來,還沒來得及走到你身邊,那個位置已經有其他女孩子了。”


    她說完自嘲地笑了笑,倒真有那麽幾分一片癡心、愛而不得的苦楚。


    這一番真情告白,大約能打動很多男人的心,但這些人裏,不包括江一行。


    “你要是,再多給我一點點的時間就好了……”方暖的戲很好,流出及時的一滴淚,“我隻晚了一點點,錯過的可能就是一輩子了。”


    這場戲夠淒苦夠深情,可她的男主角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拿一種平靜而淡漠、仔細看還有幾分譏諷的眼神看著她。


    “可我真的放不下,我不甘心,”方暖帶著哭腔,“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


    江一行即便拒絕也一貫是紳士的,但對方暖,他采取了另一種直接的方式。


    “張家老二,張奇山——”


    方暖目光一閃,一氣嗬成的戲突然中斷了一下。


    江一行沒錯過她神色的異樣,即便隻是短短的一刹那。


    他漫不經心地接著說:“從你回國的第二天開始追求你,你和伯父一起去我家的前一天,剛剛和他一起出遊日本回來。昨天伯父約我的時候,你人在張奇山位於市郊的別墅。”


    方暖沒想到他指導的如此清楚,臉色劇變。


    事實上從回國開始,張奇山就對她窮追猛舍死纏爛打,張家是個暴發戶,他這個人風評不好,油嘴滑舌,但挺會哄女人歡心,這期間方暖一直沒能和他斷幹淨。


    江一行用詞含蓄,給她留了臉麵,隻提了這兩個和他有關的時間點,但方暖可以斷定,他肯定知道了所有。


    “你怎麽知道的?”她臉色有點難看,終於裝不下去。


    江一行不答,隻是不鹹不淡地提醒她:“你出於什麽心理,我並不在意,請自己做好整理。我的個人計劃,不包含你,也不希望被你幹擾。方小姐,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方暖當然明白。


    這是拒絕,也是警告。


    如果爸爸知道她和張奇山糾纏的事,肯定會打死她。


    “你對那個沈棉,是認真的?”方暖抬起頭,她眼裏還有剛剛未褪的濕潤,濕潤背後是真實的不甘心。


    不願意接受自己輸給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小丫頭。


    正在這時一陣嘰嘰喳喳傳來,方暖回頭,看到四個女孩子著急忙慌你推我搡地從月門跑了進來。


    迎麵撞上他們,四人馬上齊齊刹車,最胖的和長直發的馬上把中間提著裙擺的女生扶正,另一個看起來更妖豔一點的用手捂著嘴在女生耳邊說了什麽。


    那女生……方暖看了幾眼才確定那是沈棉。


    不是她眼拙,是才過去一個小時,沈棉從頭到腳都變了樣。


    沈棉化了妝,換了條法式桔梗連衣裙,蕾絲雪紡質地的寬袖子、網紗刺繡的裙身,仙氣飄飄的輕複古風格、輕薄的少女感,在她身上實現了完美的融合。


    剛才紮的馬尾散開了,頭發微微帶著卷度,這個弧度恰恰好,自然慵懶,像是她剛剛午睡醒來。


    沈棉換了風格,但和方暖的“模仿”完全相反,沈棉的新風格很加分。


    自己費盡心機學別人,卻被人甩到了身後,


    方暖突然覺得自己是東施效顰,竟然在沈棉麵前體會到了自慚形穢的感覺來。


    江一行看著沈棉,唇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慢悠悠道:“我對自己的計劃,一向認真。”


    沈棉剛才跑的太急,根本沒聽見江一行在和方暖說什麽。


    姚明薇在指導她怎樣婊婊地宣示主權,但沈棉壓根沒聽進去。


    她瞅瞅江一行,瞅瞅方暖。


    再瞅瞅江一行,再瞅瞅方暖。


    沈棉看到方暖眼睛是濕的,一看就是剛剛哭過。


    她為什麽哭?該不會哭著求鴨鴨和她在一起吧?


    鴨鴨在計劃什麽?該不會是計劃結婚吧?


    雖然江一行說過要幫她鏟除情敵,但情敵這個詞的自帶力量太強大,沈棉非常之認真且重視,危機感很強烈。


    姚明薇的指導剛說一半,她就突然抬腳朝江一行走了過去。


    她到江一行麵前,看了方暖一眼,心裏下了決定,拉著江一行小聲、忍辱負重地說:“我可以賣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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