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安城雲雀街邊忽然熱鬧起來,大隊的皇家親兵將整個邢衛府團團圍住,一時間,邢衛府猶如鑲著鐵蒺藜的鐵桶,觸之必傷。有幾個想看熱鬧的百姓,也被官兵用武器蠻橫地趕走。在附近擺攤的,也都驅趕幹淨。


    皇帝朱邢湛太子朱洛雲清平王朱落風翼坤王朱邢逸齊聚邢衛府,如此大的陣仗實屬少見,上次還是五年前有犯人行刺朱落風的時候了。


    邢衛府內房,陽光充足,檀香繚繞,各個角落分布著綠植盆栽,十分養眼,極適合休養。裏屋軟榻之上,萬梓譽靜靜地躺著,昏睡不醒,氣息微弱。


    單隱雲坐在床邊的圓凳上為其把脈,脈相遲緩摳澀且不穩,典型的毒火攻心的症狀,隻是…似乎有哪點不大對勁,單隱雲皺了皺眉。


    “究竟如何了?”朱邢湛聲音深沉,麵色陰霾。讓原本暖人的房間驟然降溫。


    單隱雲一抖,連忙起身回稟道,“回陛下,從脈相上看是肝火鬱結…”


    朱邢湛皺皺眉,冰冷的眼神甩過去,單隱雲會意,直接說出重點,“萬大人此症發的突然,是典型的毒火攻心症狀,像是受了外界刺激。”


    “像是?”朱邢湛眉頭上揚。


    單隱雲跪地,“陛下,萬大人體內似乎還有寒氣入體,與肝火相合,導致脈相不穩。且如今看來,這種寒氣是通過飲食和所居住環境一齊入侵體內。”


    朱邢湛耐心地聽完,緊接著看向尚平容,尚平容上前一步跪在單隱雲身邊,“回陛下,萬大人自進邢衛府以來,起居飲食皆有專人負責,飲食上皆是溫補食材,入秋的衣物被褥也供應充足,臣也是反複查看,絕無錯處……”


    “尚閣領。即便一切皆無錯漏,但飲食之間尚有相克的可能,因此看似溫補,實則產生極寒之物也不是不可能,且囚室本就是陰寒之地,衣物被褥也隻是解決表現,且大人此症是由裏及表突發,多與飲食有關,環境隻是個外因。”


    尚平容內心莫名地不安起來,右手緊緊地捏著衣角,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濕。


    朱邢湛起身掠過跪著的二人走到床邊,看看昏睡的萬梓譽,“這些日子,單太醫就留在此處照顧丞相,若有錯漏,拿你是問是問!”


    “微臣遵旨。”單隱雲拭去額頭的冷汗。


    安排完後,朱邢湛帶著一行人至內堂,此次出事,尚平容自是首當其衝。


    朱邢湛凝視了跪在麵前的尚平容許久,才沉聲道,“這邢衛府之中,也有你尚閣領管不到的地方。”


    尚平容連忙磕了個頭,“是臣疏漏,臣定當嚴查與萬大人有過接觸的獄卒。”


    “隻徹查獄卒還不夠,還有在此服勞役的犯人苦工。”朱落風有心提醒道,“有逆賊隱藏在邢衛府企圖殺人滅口,也不是不可能。你說是嗎?尚閣領?”


    尚平容雙眸驟然緊縮,朱落風看似好心提醒,卻字字帶刀,殺人於無形,五年前所謂的行刺事件就是例子,尚平容回過神,“陛下,臣這便去安排徹查。”


    “嗯。”朱邢湛點點頭,“天黑之前,一定要有個結果。”


    “臣遵旨。”


    朱邢湛看向朱邢逸,“有勞翼坤王也一起吧!”


    “臣弟遵旨。”朱邢逸拱拱手,與尚平容一道離開。


    朱洛雲與朱落風各懷心事,神色各異,皆被朱邢湛看在眼裏,但他沒說什麽,隻是靜下心喝了口茶,“太子與清平王坐下一起陪朕等待結果吧!”


    二人異口同聲道,“兒臣遵旨。”


    雜院中服勞役的犯人被統一押至黑牢關押,黑牢磚牆鐵門,唯有一方窄窗與外界連接,但連接的也僅僅是幽長昏暗的通道,和零星點燃的燈火。


    犯人們皆伸著脖子,企圖能看到什麽。唯有李子楓和徐祥琨靜靜地靠坐在牆角,此時,李子楓正拿著石子在地上比劃什麽。


    徐祥琨隨手撿起一根稻草把玩,“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畫畫。”


    李子楓微微一笑,“不然呢?趁著聖駕親臨,痛哭流涕以求活命?”


    “也許我該重新認識一下你了。”


    徐祥琨看著淡定自若的李子楓,似乎早已猜到萬梓譽突發急症的前因後果。看著為了他為了心中的信念而不顧一切,徐祥琨已經很難再把李子楓和小時候那個膽小懦弱的李世英聯係在一起了,這分明就是兩種不同的人。


    李子楓並沒有理會徐祥琨的話,而是扔了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像是完成了一副滿意的作品,徐祥琨看著李子楓畫的條條道道,打趣道,“李公子功夫了得,畫畫也是一把好手,記憶力也是不錯的。”


    徐祥琨細看之下,發覺李子楓的‘畫作’有些眼熟,像極了某處的地形圖。而李子楓也不再說話,隻是仔細地盯著圖畫上的某個點觀察。


    這份短暫的寧靜沒持續多久,便被蠻橫的獄卒打斷了,獄卒們打開牢門,隨便抓了兩個犯人出去,又重重地鎖上牢門,不一會兒,不遠處刑房的位置傳來痛苦的喊聲,夾雜著辯解聲,“大人明鑒,真不是我做的!我沒那個膽…啊!”


    用刑時的慘叫聲,傳至黑牢,讓這幽閉的空間更顯陰森,幾個膽小的犯人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有的甚至還尿了褲子。


    徐祥琨看看外麵,又擔憂地看看李子楓,“重刑之下,即便沒事,也會吐露出些東西,如今翼坤王坐鎮,皇帝施壓,怕是不死也去半條命了。”


    李子楓擦去了地上的印記,打趣道,“你是對自己曾做過的事有所感悟了?”


    徐祥琨深邃的目光看著李子楓,“我為什麽要認識你?”


    “因為我是個麻煩人,走到哪裏都會引人注意。”李子楓苦笑,“其實你當初實在不該為了我忤逆聖上。不然,你也不會被我連累至此。”


    “你可是後悔了,你別忘了,當初你可是答應要收留我這個無家可歸之人的。”徐祥琨歎了口氣,他以為是他方才的玩笑話,讓李子楓上心了。


    “我言出必行,自是不會食言。”李子楓故作輕鬆道,“隻要我還活著。”


    牢門再次被打開,兩個遍體鱗傷,精神萎靡的犯人被獄卒拖進來扔到地上,其他新進來的犯人戰戰兢兢地看著,還有坐牢已久的,早已是滿臉麻木。


    李子楓微微顫了顫,“這個翼坤王,當真是心狠手辣。”他摸不準,昨夜按照朱邢逸的指令行事究竟是對還是錯。還有昨夜擅自‘安排’朱邢逸的貼身侍衛寧世‘身死’,是否會被追究。


    他甚至已經體驗到刑具上身的感覺了。來不及多想,他迅速在地上劃了幾筆。


    “李子楓!”


    聽見獄卒喊自己的名字,李子楓裝作脫無其事的樣子站起身走過去。


    進來的獄卒有兩人,身體寬壯,滿臉凶相,聲音也有些粗狂,“翼坤王提審。”


    李子楓被帶走,牢門重新上鎖,徐祥琨似乎才回過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從李子楓的雙眸中看到了一絲決然,他倒吸口涼氣,連忙查看李子楓在地上留下的劃痕,半晌之後,終於斷斷續續地拚湊成了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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