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祥客棧的後院內廳,藍膺如實地向歐陽澤回稟了他們前幾日是如何從天和茶館接了人,又送到了何處,整個過程說的雖然詳細,但又很隱晦,至於祝家莊裏的到底是什麽人,尚懷風沒有向藍膺透露半分,因此,藍膺並不知情。


    外麵的風有些大了,將窗戶吹開了一個縫隙,斜陽灑進來,在地麵落下細碎的光芒,歐陽澤的雙眼,不知道模糊了多少次。


    雖然藍膺沒有明說,但歐陽澤已經篤定那個盲人就是李子楓,隻是他的眼睛……歐陽澤極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他的眼睛到底怎麽回事?”


    “具體情況弟子不知,隻是聽長老提起過,公子因為淩夜宮精心策劃的一場襲殺,被毒霧灼傷了眼睛,以致不能視物。”


    歐陽澤平穩了呼吸,“他們現在身在何處?”


    藍膺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弟子隻是按吩咐,跟隨長老去了天和茶館,具體是如何得知一行人下落的,弟子真的不知啊!”


    “回去繼續做你自己的事吧!”歐陽澤沉沉地歎了口氣,深沉的目光始終沒從藍膺身上離開,“我希望今天你沒看見我們。”


    藍膺磕了個頭,“弟子明白。”


    藍膺離開,徹底消失在幾人的視線範圍之內,遺皓和筱無霜也隱匿了身形,歐陽澤坐到圓凳上,握緊了桌上的茶杯,尚懷風…歐陽澤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丞相萬梓譽,之前暗到丞相府麵見萬梓譽時,他曾提起過李子楓,莫非,救他們出火海的就是萬梓譽手下的人?至於偽造屍體,留下‘遺物’,不過是讓他們以死人的身份去查證某些他不方便插手的事?


    這衛安城或是朝堂上的一切,基本上都掌握在萬梓譽的手裏,隻待和能統領武林江湖的衡山派聯手。至於祝家莊的老爺,皇帝朱邢湛,又在扮演什麽角色呢?


    無風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歐陽澤臉上的表情變化,時喜時憂,時傷感時深沉,此時又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便試探地詢問道,“師兄,要不派人去暗查…”


    歐陽澤回過神,摸了摸身上,掏出了一個銅質令牌,這是上次暗訪丞相府離開時,萬梓譽給的,說有事的話,可以憑借這塊令牌隨時聯係管家萬林。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歐陽澤微歎口氣,“不必派人,我親自去吧!”現在歐陽澤隻想用這塊令牌,找到沈之屏和李子楓。


    外麵刮起了風,猛烈地掃著大地萬物,原本明亮的天空也被厚厚的雲層遮蓋住,瞬間陰沉,街上的行人裹緊外衣,步伐匆匆。


    翌日,歐陽澤利用這塊令牌,順利地聯係到了丞相府的管家萬林,二人約在了丞相府名下的一處別院。此時微風不寒,陽光正好,空氣中到處彌漫著綠植青草的味道,初夏的氣息,即將臨近。


    內堂之中,一壺熱茶,兩分幽靜,二人相對而坐,歐陽澤微微歎息,“有勞萬管家走一趟。”


    “歐陽掌門的心情,我們老爺自是了解的。”萬林輕聲說道,“所以也料到了歐陽掌門會找上門來。於是便派老奴隨時候著您的消息。”


    歐陽澤默不作聲,萬林繼續說道,“恒祥客棧走水那晚,確實是我們派出人手救了他們一行四人,至於偽造四人屍體,還有留下那些遺物的個中緣由,老奴確實不方便說。”


    不愧是丞相府的管家,做事有分寸,說話知禮數,對萬事看得透徹,卻不說破,歐陽澤暗歎著,“我明白,我隻是想看看他們。不會影響丞相大人的計劃。”


    從得知他們還活著的時候,歐陽澤就感覺度日如年。他們死而複生,相見又見不到,得知李子楓眼盲卻又無能為力。這種煎熬的感覺一直深深地折磨著他,心力交瘁。


    萬林微微皺了皺眉,給歐陽澤麵前的茶盞再次倒了熱茶,“歐陽掌門晚了一步,他們已於昨日晌午離開了。”


    “離開了?”歐陽澤雙眸猛然緊縮,心裏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鈍鈍地痛著,“可有留下什麽線索?”


    內心剛剛升起的希望,再次被澆滅,他早應該想到萬梓譽的,否則也不會白白費了這麽些時日,以致擦肩而過。歐陽澤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是在笑自己作繭自縛,從前在身邊的時候,不曾好好珍惜,可如今見一麵,都這麽難。


    “哦。”萬林從身上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歐陽澤,“他們留了封書信給你,說等你來尋他們的時候,就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歐陽澤打開看了一眼,上麵僅有簡單的一句話:一切安好如常,勿念。


    看到這句話,歐陽澤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認得出,這是李子楓的筆跡,筆跡一如既往地工整有力,頓時聲音有些哽咽,“這是子楓寫的?他不是……”


    萬林神色莫名,“恕老奴說句不該說的,李公子比您想象的要堅韌的多。”


    輕飄飄的一句話,猶如重錘砸在心裏。李子楓看不見了,他為了寫這一句話,必定是費了好多心神。


    歐陽澤收好書信,也不再多問什麽。從藍膺對他說出了一切後,他就隱隱地明白了什麽,假死、暗查、皇帝秘密召見…他知道這其中的輕重,若再一意孤行追查下去,不僅會擾亂了他們的計劃,還會使他們深陷險地。


    如今知道他們還好好地活著,就足夠了。再說,自己已經‘病了’太久,是時候該‘痊愈’了,隻是…歐陽澤此時的心病,便是李子楓的眼睛。若此時再遇到淩夜宮殺手,豈不是?歐陽澤心地驀然一緊。


    但擔心總是無用,他現在迫切地想找到能讓李子楓複明的藥引藍冰草。


    衛安城郊外,沈之屏等四人,兩兩結伴而行,此時剛過晌午,陽光不那麽強烈,微風不燥不涼,甚是舒適。道路兩旁的樹木已經全綠,清風吹過,帶起樹葉與泥土的氣息。三三兩兩趕路的行人和馬車路過,帶起嘈雜的腳步和車輪的聲音。


    李子楓拄著盲杖前行,一旁的菱溪輕輕地扶著,還不放心地敘述著周邊的環境及腳下將會碰到什麽障礙物。李子楓不著聲色地歎了口氣。


    菱溪心底驀然一緊,“為何發歎?”


    “我這個樣子,真是太過顯眼了。”李子楓無奈地搖搖頭,黑色棉布裹著眼,想不引起注意怕是都難。此時,也確實有路過的行人對著他指指點點,似乎是在可憐他年紀輕輕地雙目失明。


    “等找到了藍冰草,你就能看見了。”菱溪有些討厭那些說三道四的行人。


    沈之屏微微歎息,藍冰草是世間聖藥,千年一株,若要尋到,怕是還要費些時日。李子楓將沈之屏微不可聞的歎息聲聽進耳朵裏,知道沈之屏是在為藍冰草擔憂,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師叔為何發歎?”


    沈之屏猛然回過神,心知自己的心緒影響到了李子楓,故意轉了話頭,“我是在想,我們這麽一走,你師父…哦,掌門怕是又要失落一陣了。”


    李子楓微微一頓,眼睛似乎又有些不太舒服,心裏頗有些無奈,忍不住苦笑,“但願掌門能體諒弟子的一片心意,安然回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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