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傳話的弟子對著坐在雕花檀木茶幾右邊的方沈之屏恭敬抱拳,行了一禮。茶幾之上一個茶壺,兩個茶杯。


    沈之屏點了點頭,傳話弟子鬆了一口氣,轉眼又無奈的看著李子楓,“大師兄,你可讓我一陣好找啊,不是問著了沈師叔門下弟子,還不知道你在沈師叔這裏。”


    前來傳話的弟子滿臉通紅,氣喘籲籲,恰巧這弟子也與李子楓相熟,說起話來倒也並無甚忌諱。


    “何事?”李子楓淡淡的說道。


    李子楓一身白袍端坐於沈之屏書房之中,沈之屏書房成設器物十分之多,字畫瓷器,書籍香爐,兵器工具,各種物件雜而不亂十分有序的放在一個個架子上。這處房間不像是一個書房反而倒像是一個小型倉庫了。


    青鬆堂堂主成了倉庫管理員!


    這名弟子倒也是聽說過這位沈堂主空閑之餘,喜好擺弄小物件的癖好,並不怪異。


    暗紅色茶幾上,一隻釉裏紅茶壺之中的茶水早已告罄。師侄兩人茶杯中剩餘茶幾近無色,也已經不知道喝過幾泡茶水,在這裏坐了幾時,更無人知道這師侄兩人談話的內容。


    這弟子到也機靈,見書房之中氣氛有些奇怪,立刻低下頭,不敢多看,轉換了平緩的語氣。


    “半個時辰前,掌門就叫我過來尋你去後山,掌門,說有些事情與你商量。”普通弟子與他這位首席弟子的地位差距極大,平日知道大師兄外冷內熱,不多做講究,此刻見了李子楓有些異樣,自然得收收性子。


    沈之屏玲瓏心思,看出這傳信弟子的機靈勁兒,有幾分讚賞。


    李子楓看了看對坐的沈之屏。


    沈之屏點點頭,“去吧,掌門師兄該等得急了。”


    “弟子告退。”李子楓抱拳,撩起白袍起身離去。


    沈之屏未作言語,揮了揮手。


    “師叔,若是無事,弟子便退下了。”躬身的弟子冷汗涔涔,他感覺到的一道目光一直都在注視著自己。沈之屏負責青鬆堂,長時間在外,弟子大多隻知道有這樣一位堂主存在,卻是並不了解他的性情如何。


    沈之屏笑罵一句,“我又不是什麽吃人的惡魔,你小子怕個什麽?”


    這名弟子不敢出聲,抬起頭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葉離隻覺得現在麵對著這個聞名不曾見麵的沈堂主比麵對法戒長老都要難受。他實在摸不透這個堂主的心思。


    “嘿!”葉離露出不太完整的兩顆門牙,臉皮有些僵硬。


    “你剛剛看到了什麽?”沈之屏臉上仍然掛著笑。他青鬆堂的弟子都是從山門之中選拔或者派遣出去的,這名弟子機敏的表現,沈之屏有些感興趣。


    “稟告沈堂主,弟子就看到您和大師兄喝了一壺茶!”葉離咬了咬牙。事實證明很多時候傻子比聰明人活得更加長久。


    沈之屏越發欣賞的這名前來傳信的弟子,笑眯眯道,“你叫什麽名字?在何處做事?”


    “弟子名叫葉離,入門三年,一直在雜事坊辦事。”似又是想到了什麽,補充說道,“弟子剛剛是在布置會場的時候被掌門叫住過來傳話的。”


    “很好!從明日起你便來這裏,跟著我!”沈之屏隨手從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塊木頭牌子,扔給葉離。


    葉離迅速伸手接過牌子,翻手一看三個筆力怪異的字刻在木牌之上,青鬆堂,字跡清淡,刻痕時重時輕,隻是稍稍轉過一個角度,字跡便是變得若隱若現,若一座橫亙大山,雕工十分巧妙,非是大師級雕師不能完成。


    李子楓不敢猶豫,出了沈之屏書房,施展輕功直直奔後山而去,白袍飄飄好不瀟灑,一路之上不知迷住多少小師妹。尤其是一直傾慕李子楓的紫蓉,眼神更是一臉癡迷地追隨。


    “瞧你那癡迷樣!大師兄未必看得上你。”何宇坤一臉不屑地調侃著。他一直傾慕紫蓉,而紫蓉卻一直對李子楓有迷戀。於是,他心裏對李子楓的怨懟又多了幾分。


    紫蓉撇撇嘴,狠狠地瞪了何宇坤一眼,“你知道什麽?有那閑工夫,還不多修煉修煉!”說罷,氣呼呼地轉身離去。


    何宇坤望著紫蓉的背影,眉頭又緊了幾分。


    衡山派聳立衡山山頂,環境清幽,視野開闊,往後俯瞰有一處較廣的空地,而再往後便是一處筆直的斷崖,崖邊雲霧繚繞,深不見底。後山一般是曆代掌門的練功之地,普通弟子根本沒有資格接近。當然作為掌門的親傳大弟子,後山自是常去。


    很快李子楓略過眾多忙碌的弟子,進入叢林之中,樹木疏密有致,野草露珠點點,腳尖輕點,輕車熟路,前方的空地之中,早已換上白色練功服的歐陽澤立於懸崖邊緣,單手負劍,身姿挺拔,瀟然若仙。


    李子楓略緩腳步,調整內息,走到距離歐陽澤十餘丈的地方停住腳步,躬身抱拳,神色恭敬,“師父…”


    歐陽澤身形不動,不言語,任由山風淩冽,吹鼓刮在師徒二人身上。李子楓保持躬身抱拳的姿態。


    突然,李子楓左腿發力踏出一步,躲過刺向右胸一劍,雙手散了抱拳的姿態。突如其來的襲擊,李子楓並未絲毫慌張,全神應對。


    此時懸崖邊上那裏還有歐陽澤的身影,隻有空地之上,一個白色影子繞著另一個白色影子飄飛的畫麵。


    李子楓赤手空拳,對於歐陽澤的攻勢隻能利用自己的身法被動躲過,奈何這劍角度刁鑽,速度極快,讓人捉摸不定。


    避開右胸一劍,李子楓便是高高躍起,一道幾乎肉眼可見的劍氣從李子楓剛剛站立的位置出現,若是這一躍慢了少許,衡山派大師兄不定就得橫屍當場。


    衡山劍法李子楓早已領悟到了精髓,這一招飄花拂雲,總共三招,變化無常劍意深奧,施展極難,但是威力極大,往往能夠一擊斃命,但也有著最致命的缺陷,若是了解施展之人的劍道不夠精湛,隻需要當空一躍便能躲過。


    但今日施展之人已是當世之下,劍道領悟最為深厚幾人之一。


    跳至空中的李子楓頗有幾分無奈。不知道這次是削左邊的衣服還有右邊的衣服,索性再做無謂的抵抗。


    李子楓根本捕捉不到最後一式的出劍軌跡,寒光閃過,李子楓突然隻覺得頭皮發麻,一股生死危機毫無征兆的出現。


    李子楓落地,白袍完好,一縷發絲飄然落地!就在剛剛的片刻之間,李子楓幾乎感受到,劍刺入自己肌膚的疼痛!


    飄花拂雲,衡山派三大絕學之一!


    “師父,遲早有一天弟子要被您嚇死在這荒蕪人煙的後山!”李子楓雙腿有些發抖,他感受到了幾近死亡的一刻。


    歐陽澤佯裝生氣,板著臉罵道,“哼!自己學藝不精,丟了為師的臉,還敢貧嘴!”


    “師父,您施展這一招飄花拂雲,當世之中能夠全身而退的人都不超過一手指數,徒兒這才多大!”李子楓翻了翻白眼,幾乎就在剛剛那一刻,他就以為歐陽澤發現了自己的秘密,欲要取了自己性命。


    “哼!”歐陽澤確實沒辦法太過責怪李子楓。衡山派開山以來劍道悟性最高的弟子,在修行方麵確實有驕傲的資格。


    “師父,這第三招,以現在徒兒的內力就連施展都做不到,又怎麽可能躲得過……”李子楓看著歐陽澤不善的目光,聲音漸漸的弱了下去,訕訕的傻笑了兩聲。


    “這劍法方麵我確實沒有什麽可以教給你的,你已經融匯貫通,隻需要一些時間沉澱,這最後一式的施展隻是時間問題。但身法比起江湖上以輕功見長的一些門派的首席弟子還略有差距。”


    歐陽澤清楚自家徒弟的身法進步十分之快,但是為了體現做師父的尊嚴,怎麽也得留點兒威嚴。


    “是!弟子一定勤加練習身法。”


    “此次,武林大會可不要給我們衡山派丟人!”


    “弟子一定不負師父厚望!”


    歐陽澤清楚自己徒弟的實力,便不多言。隻要那幾個老怪物不出手,幾乎沒人能奈何李子楓,年青一代之中沒有敵手。


    “嗯。”歐陽澤收了手中長劍,轉過身,“會場布置得如何?”


    李子楓一臉正色回應道,“弟子已經安排妥當,不會有任何變故。”


    “那便好,這幾日,各路人馬都到了,你要多加關注。”


    歐陽澤交代了幾句,並詢問了各個門派的一些情況。但在提及沈之屏之時李子楓感受到了異常。


    “你沈師叔回山了?”


    李子楓心中一緊,“是,前幾日弟子和師叔一起回山的!”


    “你是跟著你沈師叔回山了,把數十個暗衛晾在青鬆堂外三天,不會先與你師弟知會一句嗎?”


    沈之屏負責衡山派外圍事情,情況複雜,行蹤向來是保密的,自然不會讓暗衛跟隨。這類小事按道理身為掌門的歐陽澤不會過問,而此刻有意提出,似在提醒李子楓一些什麽。


    李子楓心下凜然,“是,弟子…下次一定記得!”


    “嗯,你先回去吧,別怠慢了修煉,順便跟你沈師叔說一聲,晚上我找他有事相商。”


    山中露氣潮濕,後山的石頭空地之上,李子楓白色靴子踩在地上寂靜無聲。歐陽澤平視著萬丈懸崖之外的雲霧,師徒兩人相背而行,山中隻有蟲鳴格外清晰。


    山風吹過,身著黑衣的暗衛筱無霜現身,她停身在歐陽澤右後方兩步的距離之外,躬身行禮道,“參見掌門。”


    筱無霜也是隸屬於尚清苑的暗衛,是暗衛隊伍中唯一的女子,烏黑的頭發高高束起,英姿颯爽。她與遺皓一樣,直接聽命於歐陽澤,十分忠誠,處事公正,辦事雷厲風行,不夾雜任何個人感情。


    許久,歐陽澤才轉過身,凝視了無霜很久,沉聲道,“你即刻去查,十一年前,鴻苑山莊那個摔下懸崖的孩子,一有消息,即刻上報。”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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