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月光皎潔,透過廂房的雕花窗欞,投射到李子楓床前,微閉的雙目之下,眼珠轉動。顯然,李子楓並沒有清涼的月光一般安然,當身世被揭穿的那天,又該如何自處?李子楓此時隻希望自己就是一個平凡人家的棄嬰。至少沒那麽多煩心事。


    翌日,天色漸明,兩匹快馬,一襲風塵,李子楓和許子寧二人,一身勁裝自清揚山莊疾馳而出。


    兩匹駿馬一陣疾馳,峻拔有力四肢皆有力乏之象,微微氣喘,師兄弟二人氣息平穩,出於愛惜馬力,便放緩了速度。


    “大師兄,是否有煩心之事?”


    許子寧知道自家大師兄並不是表麵的冷漠無情,威嚴淩然,反而內心是一個溫軟和善之人,兩師兄弟關係平日倒也十分親近。一路來李子楓卻是一言不發,眉頭微皺,這也才有此一問。


    “嗯?沒事,我隻是擔心一些前輩會不給我們麵子,不知如何處理罷了!”李子楓定了神,回應道。心下有些緊張,抬頭望見不遠路旁一個高高立起的牌坊,一個大大的茶字寫在其上,隨著在風中扇動的木牌招來飲馬江湖的漢子。


    時間將近晌午,李子楓見許子寧還想追問,便搶先一步開口說道,“前方有一個茶館,我們先歇息片刻再趕路吧!”


    “啪!”李子楓揚鞭一抽,胯下馬兒一振,紅著眼瞬間超過許子寧,疾馳而出,向著前方的茶館而去。


    臨近夏季,日頭已經有些毒辣,道路旁邊的茶館的生意出乎意料的熱鬧,各色人物竟卻匯集於此,三五一桌,神情肅穆者,凝神細思者,高聲音闊論者皆有之。小二來回忙碌,臉上掛著招牌式的討喜的笑。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剛剛坐下不久的李子楓聽著茶館中間幾個光膀子的漢子,大聲討論武林大會之事,臉色越來越難看。


    “李二,你說這次衡山派是不是沒人了!竟然派一個毛頭小子操辦,這諾大的……”一個光著上半身露出精壯肌肉的漢子,大口飲喝一碗茶湯,吐出幾根殘渣,神色囂張。


    “哎!石兄弟,話可不能這麽樣,這李子楓武功天資舉世難覓,十三歲便參透衡山派絕學,最近幾年在江湖中的作為,那也是無可挑剔的,他確有這個實力,你這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去,怕是要……”同桌的一身材頎長的年輕漢子,俠客裝扮,單刀,勁裝,神行靴,鼻梁直挺,似乎有幾分正氣麵相。語氣有警告之意,但麵色之上又哪有半分忌憚,這二人怕也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嗬!”漢子嗤笑一聲毫不在意。這一桌二人言談舉止,幾乎吸引了整個茶館的人。


    “但是嘛……”俠客裝扮男子,話音一轉,語氣稍緩。


    直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來,包括角落之中的師兄弟二人,才略帶得意之色繼續說道


    “聽說這個李子楓的身世極為神秘,關係著武林之中的一樁辛秘,被歐陽澤撿回來之時就與眾不同,因此才被大加培養,各種名貴藥材天天洗髓伐骨,也才有今天的這番成就,而且最近的武林大會也和此事有關……”


    俠客男子的話如同一記驚雷,茶館之中頓時開始議論紛紛。


    許子寧這才注意到自己身旁的李子楓臉色有些不對,捏著茶杯的手指關節明顯因過度用勁而發白,有些不明所以,他一向認為這種江湖傳言是無稽之談,從未放在心上,但是從自家大師兄的臉色看,這事似乎並沒有那麽簡單!許子寧轉臉看向李子楓,有些疑惑。


    “大師兄……”


    李子楓回過神,放下茶杯,說道,“此處距離鄴陽城很近,你先去來福客棧歇息,我去城中打探些消息,順便買些藥材和幹糧。”


    “啊?嗯,好!”李子楓麵色清冷,雙目深沉,看不出絲毫情緒,和平時一般無二,許子寧愣了愣,甚至懷疑自己剛剛是否產生了錯覺。


    “那我先行一步,我們在客棧匯合。”李子楓隨即起身,牽了馬,翻身而上,雙腿一夾馬背,胯下的馬便會意的甩開蹄子,留下一地煙塵。


    李子楓的表現是許子寧從未見過的,很顯然大師兄是有意避開自己,而且此時可能真的不是那麽簡單,許子寧眼睛微眯,看了看李子楓麵前那一杯滿滿的茶湯,又抬起頭瞥了一眼茶館中的那一桌人,沉吟片刻,也立刻起身離開。


    李子楓江湖經驗十分豐富,按理說他不可能發現不了遠遠墜在他身後的的身影,但這一次的卻偏偏忽略了,這讓許子寧更加確定自己的大師兄一定有什麽秘密!


    李子楓進入鄴陽城中,下了馬稍隱身形,便直奔雲軒藥鋪而去。


    穿過藥味撲鼻的鋪子,踏過後院的石子路,進入青鬆堂,直奔沈之屏的書房,書房裏的陽光極好,檀香繚繞,而沈之屏此時正在泡茶,滾開的水澆上茶葉,氤氳著熱氣騰升,屋內頓時茶香四溢。


    沈之屏似乎並沒有被匆匆而來,神情焦躁的李子楓所影響,依舊氣定神閑地飲茶,隨後抬頭看著焦躁的李子楓,輕鬆一笑,“師侄步伐匆匆,是有要緊事?”


    李子楓遲疑半晌,終是沒忍住,開口問道,“師叔,您對弟子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沈之屏深色微微一頓,很快恢複平靜,緩緩問道,“子楓,我掌門師兄待你如何?”


    李子楓並未猶豫,發自內心地脫口而出,“師父對我有養育之恩,待我極好,武功傾囊相授,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師父給的。”


    沈之屏淡淡地飲了口茶,繼續問道,“那好,你認為,衡山派中,你的師弟師妹,師叔和師伯們又怎麽樣?”


    李子楓沉默片刻,“雖然偶爾會有吵鬧爭執,但那是家人之間才會發生的。”


    沈之屏寧凝視了李子楓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那你還在擔心什麽?做好你自己便好。”


    李子楓又哪裏不知道這位沈師叔的用意何在,隻是這也並不能完全打消他的顧慮。他並不清楚沈之屏是否真的知曉他身世,見慣了太多江湖腥風血雨之後讓他明白,殺妻殺子之恨是有多麽可怕,雖然這一切都是他無法選擇的。


    李子楓微微躬身,抱拳行了一禮,“弟子還有一事,想勞煩師叔。”


    沈之屏笑道,“你是想讓我調查鴻苑山莊管家李泉背後的一些事?”


    李子楓一怔,心跳加速,“您?”


    沈之屏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向李子楓揮揮手,“哎…不用奇怪我怎麽知道的,最近鴻苑山莊動作頻繁,李泉又針對你鬧出那麽大動靜,若你再不有所行動,那倒是不像你的性子了。你放心,此事交給我,一有消息,即刻給你傳信!”


    “多謝師叔。”


    這時門外弟子敲門進來,附耳對沈子屏言明,許子寧在堂口外徘徊,卻是不靠近,而且神情緊張!沈之屏心道李子楓真是太過緊張,竟然還能被自己的師弟跟蹤到這裏而不自知,搖了搖頭,卻也不對此事言語半句。


    沒過多久,李子楓便拎著藥材包從雲軒藥鋪出來,轉身繞了幾個圈子,買了一些路上所需的幹糧,便回了客棧。


    鄴陽城極為繁華,來往人流量巨大,有心混跡於人群之中,很難讓人發現。加之許子寧十分小心隱匿,李子楓沒有防備,有些算無心,故此從李子楓走出青鬆堂,為了隱蔽行蹤故意繞遠買東西,一直處於自己的師弟的監視之中!


    許子寧先一步回到客棧之中,顯示裝作若無其事,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李子楓心情煩躁,坐在許子寧對麵,拎著茶壺倒水時,有些許水滴濺到桌上,隨後端起茶杯,心不在焉地大口吞咽。


    “大師兄…可是因為晌午時那幾個漢子的言語心煩?”許子寧幾經斟酌,許久才試探著問出了心中的猜疑。雙眼緊緊的盯著李子楓的一舉一動,等待這著自己的師兄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


    李子楓心下一緊,皺著眉看了看許子寧,隨即強做冷靜地回答道,“師弟多想了,我怎麽可能把這些胡言亂語放在心上,隻是今天有些疲乏罷了,還有些擔心師父把如此重大的任務交給我,怕辜負師父的期望!”


    許子寧瀟然一笑,“我就知道是我多想了。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聽風就是雨,他們的話哪有可信度而言?頂多也隻能當做閑談,寫成聽書先生的故事講講,當不得真的。”


    不知道是為了安慰自家的大師兄,還是作為試探的話頭暗示。李子楓自然也意識到自己今天在自家師弟麵前的表現有些反常了。


    “流言蜚語而已,師父把我撿回山的時候,大概他還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吧?”


    許子寧不再追問,開始同李子楓商討起來發帖拜訪各門各派的路線,雖然有了清揚山莊傾力相助,但是一些名門大派,還是必須親至拜訪,這也確實的是值得師兄弟兩人商討的事情。


    畢竟拜訪的時間先後也就意味著這一門一派在武林中的地位,在衡山派眼中的地位,即使作為武林大會的舉辦方,隱有被尊為武林北鬥的衡山派也不能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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