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八十一級漢白玉台階而上,便是整個衡山派的最高點,也是標誌性建築物-凝瀟擷陽殿,凝瀟擷陽殿的建築雖然說不上金碧輝煌,但從一磚一瓦到陳設布置,皆彰顯著端莊大氣,是衡山派處理大事要事、接待貴客及舉行大型典禮的地方。


    凝瀟擷陽殿還設有內廳,是掌門與貴客談話的地方,尋常人未經傳喚不得出入。李子楓身著深紫色繡著祥雲花紋的緞子衣袍,腰係紫黑色寬玉帶,烏黑的頭發用略顯精致的發箍束在頭頂,臉頰邊不餘一絲碎發,此時,他已在內廳門外已經恭候了大半個時辰,神情依舊沒有絲毫倦怠。


    在李子楓的印象中,很少穿首席弟子的正裝,因為他總覺得顏色款式太過深沉老成。是以,當他聽到侍者傳話,說歐陽澤命自己著正裝去凝瀟擷陽殿內廳候命時,還是略顯詫異的,最近不是什麽節日,也沒有什麽大型典禮,更不像有要事商議,斟酌再三,想必是來了要緊的貴客。


    神遊到九霄雲外之時,內廳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侍者由內而出,對李子楓恭敬地行禮,“大公子,掌門請您進去。”


    “知道了。”李子楓輕輕應聲,順便微微活動了一下因長時間站立而略顯發木的雙腿,又整了整衣領,才緩步踏入內廳。


    位於內廳首座的歐陽澤也是一身深青色正裝,麵色凝重,旁邊坐著的是一位年逾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著衣看似樸素,實則華貴,麵色威嚴不含笑意,略緊的眉頭下,鷹一般的雙眼如古井潭水般深沉。


    李子楓不敢失神太久,穩穩地斂衣跪地,鄭重地行了叩拜禮,“弟子李子楓拜見掌門師父。拜見…”抬首再行禮時,卻不知道貴客來曆。


    歐陽澤適時地解圍道,“這位是祝家莊的莊主祝邢。”


    李子楓再行叩拜禮,“晚輩李子楓見過祝莊主。”


    雙手上下交疊觸地,額頭輕抵雙手交疊處,行大禮時,未經允許起身,即便是保持跪地姿勢,也不能擅自抬頭張望。


    半盞茶的功夫過後,終於有了回應,但僅僅是讓他抬起頭直起身,略顯深沉而威嚴的聲音過後,李子楓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祝邢半眯著眼睛,凝視了李子楓許久,才輕輕點頭,“這就是李子楓?總聽犬子提起,說衡山派的首席弟子李子楓少年英雄、氣質不凡。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歐陽澤恭謹地回禮道,“祝莊主過譽了。”


    雖是讚揚的話,語氣中卻隱隱含了幾分居高臨下。李子楓雙眼不著聲色地閃過一絲詫異,祝莊主,犬子?自己雖然行走江湖結識了不少人,無論是相熟的,還是僅僅是見麵點頭的情分,他搜遍了腦海,都回憶起不起有祝家莊少莊主這麽一號人。但能這麽評價自己,想必是認識自己的人,至少應該見過麵。可是……


    忽然想起了某位富家公子,又看看眼前這架勢,莫非…李子楓被自己的想法驚住了,全身幾不可見地打了個寒顫,抬頭欲向歐陽澤求證,卻被歐陽澤雙眼中不易察覺的慍色阻止了,想必是剛才的失神太過失禮,恭謙道,“李子楓失禮,還望掌門師父、祝莊主恕罪。”


    “哎?”祝邢和善地笑笑,“歐陽掌門何必搞得那麽緊張?如今我秘密前來,就拿我當作尋常的客人閑話家常便好。”


    歐陽澤暗中向李子楓遞了個眼神,李子楓會意,再次磕了個頭,“多謝祝莊主寬恕。”


    “好啦!”祝邢笑著起身將李子楓扶起來,“相比起犬子,歐陽掌門的這位徒弟倒顯得穩重了許多。若非犬子執意胡鬧,我又何苦親自跑這一趟打擾歐陽掌門及愛徒呢?”


    李子楓接過侍者按例換來的茶壺茶盞,小心翼翼地奉於首座茶案之上後,退到一邊站好。在歐陽澤的眼神示意下,禮貌地開口詢問道,“不知貴公子因何事讓祝莊主您如此憂心?”


    祝邢看看李子楓,又看看歐陽澤,才堪堪開口道,“小兒已到弱冠之年,是該娶妻生子成家立業的時候,然他卻不服從家裏安排,執意要自己選親,還說要效仿江湖之人,搭擂台行比武招親之事,你們說是不是胡鬧?”


    祝邢的話裏滿是對兒子因頑劣而恨鐵不成鋼的口氣,歐陽澤略略抿了口茶水,“貴公子畢竟年輕,難免有年輕人的隨性。”


    比武招親?李子楓心裏念叨著,想必是個武癡,這倒是與某位富家小公子對上號,但隻因比武招親一事氣惱,大可將公子禁在府內嚴加看管便可,如今這位祝莊主不顧安危,親自跑這一趟,極有可能是年輕心性的公子已然‘離家出走’,這倒是個麻煩事了,李子楓思忱著不知如何回應時,歐陽澤繼續說道,“祝莊主切莫憂心,衡山派眼線眾多,隨時待命,必能保護貴公子周全。”


    “如此,我便放心了。”祝邢看著李子楓,意有所指,隨意地捋著胡須道,“至於鴻苑山莊與淩夜宮勾結一事,既然已著手調查,那便繼續下去吧!”


    李子楓內心一緊,迅速與歐陽澤對視一眼,歐陽澤向他點點頭,才酌情開口道,“隻是鴻苑山莊莊主李沐陽手持皇帝密旨,怕是不好徹查。”


    祝邢微微一笑,透著冷然和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沉,“那便暗中徹查,在未得到強有力的證據時,切不可輕舉妄動。”


    李子楓皺皺眉,不禁有些疑惑,既然徹查,又要暗中進行,倒像是一個人決心跑步,又不敢放開了步子一般。難道是有什麽把柄被拿捏在手?細密的汗珠覆上額頭,李子楓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祝邢又繼續說道,“我祝家大院內線頗多,且都老成,據他們密報,鴻苑山莊李沐陽有一次子於十一年前失足墜崖身亡。據猜測是聽到了什麽不該聽到的東西,才被人狠心滅了口。年僅七歲的孩子,著實可惜了。”


    李子楓聽罷,心裏一沉,強行穩住呼吸,將來自全身的顫抖控製在旁人無法察覺的範圍之內,手心盡被冷汗濡濕,不著痕跡地搓著衣角,以掩蓋內心的不安。


    祝邢不等歐陽澤開口回應什麽,繼續說道,“早聞歐陽掌門多年前痛失愛妻愛子,皆是李沐陽的手筆。不妨從此兩條線索開始暗查。”說著,雙眼覆上不易察覺的冰冷的殺意,“一旦坐實,不必手軟!”


    歐陽澤點頭應著,看向李子楓時,李子楓正呆呆地走神,歐陽澤不悅,低嗬道,“子楓!想什麽呢?!”


    李子楓猶如被人重擊頭部一般,猛地回過神,連忙施禮請罪,“弟子失禮。”


    歐陽澤賠禮道,“小徒連連失禮,還望祝莊主見諒,事後我定嚴加管束。”


    祝邢恢複正常,仿佛方才隻是談心喝茶般輕鬆,淡然笑道,“無妨,歐陽掌門切莫太過嚴厲。鴻苑山莊一事也不必太急。眼下犬子胡鬧一事還有勞歐陽掌門和這位李公子操心了。”


    歐陽澤站起身,鄭重地回應,“是。請祝莊主放心。”


    祝邢也跟著站起身,以江湖中人的禮數回了一禮,歐陽澤微微一笑道,“祝莊主遠道而來,門派內已備下上好的房間,請祝莊主去休息,待稍後備好晚膳,還請祝莊主移步清和園享用。”


    “有勞歐陽掌門。”


    歐陽澤異常嚴肅地看著李子楓,沉聲道,“子楓,這兩日祝莊主的起居飲食全都交給你了,萬不可有怠慢,若祝莊主有絲毫差池,為你是問!”


    李子楓神色一凜,跪地接令,“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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