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


    傳說中冥界的使者。


    但萬載之前盛唐破碎,神仙佛陀都消失於世,冥界是否存於世也無從知曉,隻知道在遙遠的西土,有鬼獄的存在,人死之後魂魄若是能穿過千山萬水,來到鬼獄,就會化身為鬼,成為冥鬼一族,享受千百年悠長的壽元。


    冥界雖消失,可押解魂魄的無常,卻一直流傳了下來。


    相傳,無常將要登臨大位,在既無陰天子,也無閻羅的當世,重啟冥界,成為冥界新的主人。


    ……


    無邊無際的黑暗裏,無窮無盡的廝殺,讓人瘋狂如魔。


    “殺!”


    “殺!”


    “你們的魂魄,隻配成為我的奴隸!”


    一襲白衣成為了整片黑暗裏唯一的光亮,血色長發隨風飄舞,無數魂魄在他身周盤旋,無聲地嘶吼,但白衣卻好似高高在上的主宰,冰冷地俯視著腳下的黑暗。


    “想要成為我體內的真氣,你們還不配!”


    “幽冥黑炎!”


    白衣一指點出,漆黑如墨的火焰轟然暴漲,很快就席卷千百裏,無數魂魄被黑炎攝了過來,成為匍匐在白衣腳下億萬魂魄之一。


    “我既主掌幽冥,拘役魂魄,當為今世冥主,從此吾名,蘇無常!”


    仿佛映證天命,永無止境的黑暗竟如天地靈氣一般,紛紛湧入白衣體內,黑暗退去,天地唯餘燦爛光華。


    當黑暗退盡,白衣一步一步緩緩走上蒼穹,那裏一尊巍峨如山的王座從光華中悄然出現。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瞬,亦或是萬年,


    白衣終於走到了王座麵前,他的身體也在不斷變大,逐漸與王座一般大小。


    白衣轉身,落座,一雙漆黑眼眸俯瞰腳下無盡光華。


    “轟!”


    虛空在顫抖,好似在迎接新王的降臨。


    當白衣身上的光華散去,竟浮現出一張極為熟悉的麵龐。


    蘇恒!


    ————————————


    離楚王朝雍西道,位於王朝西方,緊鄰化外西域,環境惡劣,民風剽悍,素有“離楚悍匪出雍西”之說,王朝曆經四百餘年,史上著名的將軍,光是雍西就出了三成,而且大部分都是先鋒統領,有萬夫不當之勇。


    雍西道乃離楚西方的屏障,任憑化外妖魔如何瘋狂也很難穿過這片萬裏雍西,不僅僅是因為雍西道駐紮著號稱離楚步兵第一的雍西鐵砂軍,時刻秣兵厲馬躍躍欲戰;還因為在雍西道有著天下佛門聖地——爛陀山,化外妖魔想要衝過雍西道,首先就要過爛陀山這一關。


    雍西爛陀山,天下佛門宗首,僧眾佛法精深,信徒信仰虔誠。相傳三百年前有修成羅漢果位的阿羅漢於此地登臨天上佛國,那一日佛光普照三百裏,爛陀山自此常年有金色佛光照耀,在信徒中的地位也日漸深固,直至不可動搖。


    爛陀山中,佛光盛大,地域綿長,在外看不過一座尋常山峰,但是真要進入其中,卻要迷途深究方可知曉其一二。


    而在爛陀山中,最深處的一座低矮山丘上,一座不甚顯眼的殿宇坐落在山背,上麵一塊匾額高高掛起,須彌殿。


    一個老和尚帶著一個年輕的和尚蹲在殿門口啃著西瓜。


    “無疆,你想好了嗎?”老和尚用沾著西瓜汁水的手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


    “師傅,徒兒想好了,若是不能成,恐再無苟活於世的心思。”年輕和尚正是從钜壽回來的無疆和尚。


    不時有來往的僧人,見到老和尚趕緊行禮,絲毫不因為這看起來甚至有些放浪形骸的模樣,而有失恭敬。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勸你了,反正你也死不了。”老和尚啃完一塊西瓜,拍拍手就走進了須彌殿裏。


    無疆沒好氣地跟在老和尚身後,“什麽叫反正我不會死?誰知道那時候我還是不是我?”


    “那還真是,那時候你就相當於重活一世,前世記憶很有可能就會消失了。”老和尚思忖了片刻,點點頭說道。


    “那你難道不想我?”無疆看著老和尚,想要從他臉上看到哪怕隻有一絲不舍,“要知道那時候,我已經不是我了……”


    老和尚有些莫名其妙,“那又怎麽樣?反正我看著都一個樣,就當把你再養大一次不就行了?”


    無疆徹底失望了,因為他看不到一點點難受,反而還看到了一絲揶揄的笑意,“合著我長這麽大,你就是這麽想的?”


    “你不覺得挺有意思嗎?”老和尚走到須彌殿佛像身後,“看你重新長大一次,然後用相同的修行方式再磨練你一次,想想就挺好玩。”


    “你這樣還是活佛嗎?不是說要成為傳說中的地藏王菩薩嗎?你的慈悲心呢?”無疆氣急敗壞。


    “被狗吃了。”


    “你是怎麽成活佛的?”


    “我做了一個夢,然後就成了活佛……”


    “……”


    無疆無話可說,跟著老和尚走出須彌殿,又走進一處山洞。


    山洞裏,一池清潭清澈見底。


    一朵金蓮浮在水麵上,金光蕩漾,一道道光暈無聲向外擴散。


    “你那好友本是應死之身,你用今世換他重生,若想與他相見,隻能等來世了。”老和尚看著金蓮,緩緩開口。


    “無疆知曉。”無疆點點頭,然後一步踩上了金蓮。


    “嘩啦啦……”


    虛空中似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無疆周身金光大盛,將他徹底掩蓋。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老和尚閉目低聲誦經,跌坐虛空。


    金光越來越盛,最終大放光明,將整個山洞照成白晝。


    “你這小子,才應該是成就活佛的那個人啊。”老和尚眼角有淚珠輕輕滑落。


    “下一世,我再渡你……”


    大悲之間,老和尚越發寶相莊嚴,他伸手捏印,虛空中似有佛陀臨世,麵露慈悲之色。


    當金光散去,一顆氤氳著金色光華的金丹懸浮在半空中,而清潭中的金蓮也變回了花骨朵,等待下次綻放。


    老和尚將金丹攝入手中,整個人消失不見。


    ————————————


    半個月後,一個身穿白色麻衣的長發男子走出了爛陀山,山外聚集著一些常年在外枯守想要一窺佛緣的信眾,白衣男子就在這些信眾憧憬的目光中,飄然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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