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恒騎著瘦馬,哼著小曲,但是很快他就被一個幽怨的和尚纏上了。


    這和尚邪乎的緊,走路比他騎馬還要快,而且似乎還留有餘力,所以蘇恒根本就甩不開他,掙紮了半天之後,蘇恒終於放棄了,他從北驥帶出來的瘦馬年歲已經不小,可不能被這個和尚累垮了。


    “我說和尚,我們什麽仇什麽怨?你幹嘛這麽一直盯著我?”


    “……”


    和尚一言不發,隻是緊緊地看著蘇恒,一臉幽怨。


    “和尚,我是從沙漠裏走出來的土匪,你就不怕嗎?”


    “……”


    和尚依舊一言不發。


    一刻鍾後,口幹舌燥的蘇恒徹底被征服了,這和尚根本就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一句話不說,就這麽幽怨的盯著,誰都受不了。


    “你想幹什麽,直說吧。醜話說在前頭,要錢沒有,要命......也沒有!”


    和尚終於扭過頭不在看蘇恒,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半天後,一個騎著瘦馬的野人,一個背著書箱的和尚,結伴走進了茂密的定安林海。


    定安林海,實際上是橫亙在北驥道與定安道之間的無邊林海。北驥道常年風沙,不利於耕種,也不利於遊牧,離楚隻將其作為練兵之地,而且為了防止風沙侵襲其他地區,所以在離楚開國之初便開始栽種樹木,也不知過了多久,隻知道當年縱深百裏的林海,時至今日,已達三百裏。


    林海圍著北驥道整整蔓延三萬餘裏,縱深也有三百裏,所以世人稱之為定安林海,乃天下第一大森林。


    以海稱林,可謂之大!


    “和尚,你要去哪裏?”


    “往去處去。”


    “是不是還從來處來?”


    “你怎麽知道?”


    “就知道你們這些和尚喜歡說這些貌似很有玄妙,實際上屁用也沒有的話。”


    “……”


    和尚很無語,他覺得世上沒有什麽是佛理不能解釋的,但自己這個同伴好像就是個異數,根本無法理解。


    想了很久,他才幽幽開口,“你說的這句話,整個天下隻有一本書裏才有記載,如果不是我師傅告訴過我,我也根本不知道。”


    蘇恒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打擊到這個跟自己年歲相仿的和尚了。


    可是他又忍不住好奇,因為他看的那三本書,一直都沒有名字,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說的那本書……叫什麽名字?”


    和尚看了一眼蘇恒,“我師傅說那本書根本就沒有名字,因為那是傳說中的佛中聖者開口說出來,天地大道自動形成的書卷,隻有佛緣深厚的人,才能看得懂,否則,就算拿到這本書,也看不到書中內容……”


    蘇恒不禁咽了咽口水,他喉嚨有些發幹,還有點緊,怪不得那本書除了他之外,那些老頭沒一個看得懂,敢情不是他們不識字,而是根本看不出什麽來。


    可是,這種應該是無上聖物的書怎麽會落在他手上?這完全不應該啊,難道他注定要出家當和尚?


    突然,蘇恒身體一震,他想到了另外一件更讓他緊張的事情,“那個……和尚,你說……這種書,一共有幾本?”


    和尚突然扭過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蘇恒,“佛中聖者早就已經登了天門,普天下都沒有一尊聖者,你還想有幾本?恐怕就算是那本書都已經被收回天上佛國了……”


    蘇恒聽了更緊張了,但他還是有些不太確信,更怕會惹來什麽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及時地止住了繼續深究的想法。


    “和尚,那你到底是要去哪裏?”


    “钜壽。”


    “你去钜壽幹嘛?化緣嗎?”


    不提化緣還好,一提化緣,和尚的目光頓時就變得幽怨起來,他平生第一次化緣就被這個野人給坑了。


    “我去講學。”


    “講學?不會吧?你跟我年歲相仿,竟然去京城钜壽講學?”


    “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師傅說我學了十幾年佛法,初具根基,所以就派我前往钜壽講學,說是要還了當年的恩情。”


    “果然人比人氣死人,我也學了十幾年的高深絕學,可是老鐵頭竟然讓我出去求學五年……”蘇恒立刻變得不忿起來,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和尚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蘇恒,然後一本正經地說,“你說的那個老鐵頭沒有做錯。”


    蘇恒很不開心,瘦馬也似乎體會到了主人的心情,噴了一個響鼻,一大坨鼻涕直接糊在了和尚的光頭上。


    “……”和尚身體一陣顫抖,嘴裏不斷咕噥著。


    “和尚你在嘀咕啥呢?咋還抽搐了呢?不會羊癲瘋了吧?”


    “野人,你知道我的法號是什麽嗎?”


    “我哪知道你什麽法號?還有,我叫蘇恒,不叫野人。”


    “我的法號,戒殺,這個法號的意思是佛家眾多戒律之中,師傅隻需要我戒殺便可,可是我剛剛差點犯了戒律。”


    蘇恒悚然,這北驥之外當真是無奇不有,但凡有些學問的說話就這麽滲人了?真是不知道謙虛,我這種注定要天下第一的,都沒這麽大脾氣。


    兩個人也算是互相知道了對方的稱呼,但是和尚似乎並不喜歡被喊成戒殺和尚,說這樣殺氣比較重,直接喊和尚或者無疆和尚比較好。


    一路上,蘇恒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個和尚要死皮賴臉跟著自己了,因為這個和尚根本就不殺生,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可以吃肉,但是絕不會動手殺生。這句話立刻就遭到了蘇恒的鄙視,你吃的肉不也是殺生得來的?明明就是大尾巴狼,裝什麽小綿羊?


    所以,蘇恒成為了這個兩人隊伍裏的狩獵者,而和尚,則是手藝非常高超的廚子,瞧瞧這外焦裏嫩的叫花雞,蘇恒止不住地流哈喇子,一隻野雞根本就不夠,所以蘇恒發揮了自己二百分的本事,抓來了十幾隻野雞,把和尚嚇得不行,你這是要趕盡殺絕,吃光一片林海的節奏啊。


    但是沒辦法,在蘇恒的強烈要求下,和尚還是照做了,幸虧這定安林海植被豐富,好多草葉可以做成上好的配料,和尚耐心地在拔光毛的野雞上抹好汁液,然後又覆蓋上一層泥,埋進火坑裏。


    過了約有一刻鍾,泥層已經燒成了塊,蘇恒急不可耐地敲開泥塊,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蘇恒直接就醉了,他覺得自己前二十年真的白活了。


    顧不得燙,蘇恒齜牙咧嘴地捧著叫花雞,一吹三嗬地直往嘴裏塞,一連吃了五六隻叫花雞才算歇了口氣。


    “呼,和尚,你這手藝真的不錯,不如到钜壽,我們一起開一家酒館怎麽樣?好酒配好雞,保證賣得紅火。”


    和尚頓時被蘇恒的話噎住了,他堂堂雍西爛陀山活佛的關門弟子,竟然要去開飯館?這要是被師傅知道了,恐怕會直接升天吧?要知道他這次去钜壽,可是為那些王公大臣的嫡係子弟講學,日後名義上,這些子弟都將會成為他的記名弟子,開餐館,真的合適嗎?


    “要是有酒就更好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算是人生幸事啊。”蘇恒躺在草地上不禁說了一句,然後隻見一個酒壇子出現在自己眼前。


    “我的天,和尚,你哪裏來的酒?”蘇恒直接蹦起來了,一把搶過酒壇子,仰頭就是一大口,暢快淋漓。


    “痛快!這不就是上次在那家客棧裏喝的酒嗎?你怎麽會有?不對啊,這麽大酒壇子,你怎麽放的?”蘇恒喝完一口酒,各種各樣的疑問就都來了。


    和尚沉默不語,他在心裏暗暗誦經,希望佛祖可以寬恕他的罪過。要是被師傅知道他用佛光幫助自己逃脫被群毆的下場,還順便帶走了一車的酒,恐怕真的會一氣開天門;而且師傅賜給自己須彌芥子,傳說中的佛家聖物,竟被用來裝酒,和尚覺得自己真的是有辱師門。


    “好了,我不問了,來,喝酒!”蘇恒還以為是自己的問題太過犀利,拍了拍和尚的肩膀,把酒壇子往他麵前一放。


    剛剛還在沉思的和尚立刻就被酒喚醒,一把扯開一個雞腿塞進嘴裏,然後仰頭也是一大口酒,爽快的不行,“果然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來的痛快!”


    兩個大感自己白活了二十載的青年,用著書裏的快意方式,盡情吃喝……


    “蘇恒,你去钜壽是為了什麽?”


    “我不是說過了嗎?去求學啊。”


    “然後呢?”


    “額,我也就就準備撈個天下第一做做,然後騎馬回北驥,給那些老頭帶上十車,不,一百車好酒,讓他們喝個痛快!”


    “蘇恒……”


    “恩?”


    “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不要臉?”


    “知道。”


    “.…..”


    “是老鐵頭告訴我的。”


    “……”


    兩個人喝醉了,就這麽躺在草地上,稀疏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灑落,落在二人的臉上,瘦馬在一旁悠閑的吃草,不時甩甩馬尾。


    林海裏,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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