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雪子葬禮的那一天。往日裏胖墩墩的呼驟然間消瘦了,那半白的頭發變白了一片,由此也可充分想象失去最心愛的雪子的呼是何等的悲哀。


    隆重的守夜儀式持續了兩個晚上,今天從上午開始舉行宅內最後的念經和燒香。中午時,裝有雪子遺體的金光閃閃的靈車在川手家的門內等候著出發去火葬場,身穿晨禮服和和服的人們在大門前的廣場上東跑西竄,其中也可以看到宗像博士和小池助手的身影。雖然受委托保護雪子,但卻落得這種後果。由於這種內疚心,兩人打算混在親朋好友之間送行到火葬場。


    小池助手打那以後一直搜索著那個“亞特蘭蒂斯”的奇怪客人,但直到今天為止還沒有能查明其下落。


    宗像博士在這些聚集的人中間也沒有一個熟人,實在閑得無聊,他蹲在靈車的後麵漫不經心地看著左右對開的門扇,過了一會兒,不知是看到了什麽,博士的臉上突然浮出緊張的神色,他幾乎要把臉貼在靈車門上似地接近靈車,開始凝視黑漆的表麵。


    “小池君,這漆的表麵有一個清晰的指紋呀。你看,是這個。你是怎麽想的?”


    博士一嚼咕,小池助手立即盯著看了一會兒被指的地方,看著看著他的臉色也變了。


    “先生,不是像那一個嗎?旋渦好像有三個呀!”


    博士從晨禮服的裏兜取出常不離身的偵探全套工具皮套子,打開其中的小型放大鏡貼到門的表麵。


    模模糊糊地留在油亮的黑漆表麵的發白指紋被放大了五倍左右,出現在俯身看著的兩人麵前。


    “果然如此。跟鞋拔子上的完全相同。”


    小池助手情不自禁地大聲啼咕道。


    “那個家夥會不會混在這些參加葬禮的人裏邊呢?總覺得那家夥就在我們身邊。”


    小池助手一邊四下張望著周圍的人群一邊臉色蒼白地呼咕道。


    “也許如此。可是,即使那家夥混在人群裏我們也無論如何分辨不出來啊,因為他決不會戴著那副成為目標的墨鏡吧。再說,這指紋可能是車子來這之前就沾上去了,這樣考慮倒要自然一些。如果是這樣,那就怎麽也查不出了,因為在馬路上停車等候信號期間,甚至常常會有騎自行車的夥計,從後麵用手摸一下,在這裏按上個指紋,做到不受任何人查問,那是輕而易舉的嘛。”


    “可不是。但那家夥為什麽在這種地方按上指紋呢?決不會是想再一次把屍體盜走吧。”


    “哪能呢。不是由我們看守著嗎?犯人的目的隻是向我挑戰,他推測我大概會注意靈車的門,所以為了向我顯示才按上了指紋。那家夥多裝模作樣啊!”


    宗像博士若無其事地笑了,但後來想想,犯人的真意未必那麽單純。這靈車的指紋是一個即將在同一天下午發生的某樁怪事的前兆。


    這姑且不說,當天的葬禮在極其隆重地、順利地進行。靈車和緊隨其後的送行的人們乘坐的十幾輛汽車從呼公館出發時是下午一點。在按順序進行電爐火葬、拾骨灰後,下午三點雪子的亡魂已經被安置在作告別儀式會場的a祭場了。


    因為是企業界聞名的川手家的喪事,所以參拜告別儀式的人很多,以至用預定的一個小時都沒有能膜拜完。在排在祭場正殿向參拜者們回禮的親屬和親朋好友中特別引參拜者注意的,是失去了最親愛的妹妹而淚如泉湧的川手妙子那可憐的樣子。


    妙子是與死者隻差一歲的姐姐,對川手來說她現在是唯一的愛女了,是個連相貌也與雪子長得一模一樣的美人。她身穿西裝,從帽子到襪子什麽都是一色黑。一副把手帕捂在眼上、眼看就要無力倒下的樣子怎能不引參拜者們流淚呢!


    預定四點結束的參拜儀式,超過了半小時才中斷,人們開始亂哄哄地準備回去。就在妙子也想挪開腳步向前跨一步時,大概是因為過於悲傷而心緒紛亂的緣故,她搖搖晃晃地打了幾下踉蹌,旋即突然倒在那裏了。


    一看到這情景,人們以為她發生了腦貧血,爭先恐後地跑上去想護理她,但妙子被身旁的一位女親戚抱起後徑直帶進汽車回到了自己家裏,並沒有發生什麽異常情況。


    一回到自己家裏,她就想盡情地哭一場,所以寒暄幾句就跑回自己房間去了。當她通過設置在那裏的大鏡子前麵時,突然照了一下自己的容貌,發覺右須沾著黑煤煙一樣的東西。


    “哎呀,我是用這副臉跟許多人說話的嗎?”


    這麽一想,她忽然害羞起來,盡管是在那種時候,也身不由己地坐在鏡子前麵照起來。


    將臉靠近鏡子仔細一照,那不隻是汙點,好像是人的指痕,細細的指紋像是用黑油墨印刷上去似地十分清晰。


    “哎呀,好奇怪呀,怎麽這麽清楚地沾著指痕呢!”


    就在一邊思忖一邊凝視著那指紋的過程中,妙子的臉色蒼白起來,嘴唇上完全失去了血色,雙眼皮的兩眼睜得大大的,仿佛就要迸出來似的。她剛“啊、啊、啊、啊……”地莫明其妙地尖叫幾聲,隨即就從椅子上癱了下來,跌倒在地毯上。


    在那指紋上,三個旋渦像妖怪一樣狂笑著。那複仇狂的可怕的三重渦狀紋終於在人的臉上都現出了那可增可咒的紋路。


    人們聽到從妙子房間裏傳來的非同一般的聲音,跑去一看,隻見她昏倒在屋裏,那臉頰上還沒有被抹掉的惡魔的指紋清晰可見。


    但混亂還不光如此。就在那時,父親呼在客廳裏跟還沒有走的老朋友們在說話,當他想掏出雪茄煙盒把手伸進裏兜時,觸到了裏麵的一封完全記不起來的信。


    他愣了一下,取出一看,是一個好像見過的廉價信封,信口雖然封住了,但正麵連收信人姓名都沒有。隻是見到這信封,川手的臉色就已經變了。裏麵像是裝著信,盡管害怕也不能不看。


    狠狠心拆開一看,果然還是上次的信紙、像是故意寫得蹩腳的鉛筆筆跡。是那家夥!是那家夥死命糾纏著!紙麵上寫著如下可怕的字句:


    川手君,怎麽樣?知道了複仇者的厲害了吧?可是,真正的複仇在後麵呢!隻是拉開了序幕而已。關於第二幕,舞台的導演也已經完全準備就緒。第二幕輪到你的大女兒了。把日期清楚地告訴你吧,是本月十四日晚上。那天晚上你大女兒將遭到與你二女兒相同的不幸。這次的背景可好極了,你扳著手指等待吧!這一完就是第三幕。你知道第三幕的主角嗎?不用說那是你自己。演大軸主的不都是最後出場的嗎?


    複仇者上


    由於這兩起奇禍趕在一起,川手公館一片混亂,使人不覺得像是在葬禮的傍晚。


    妙子在人們的護理下不久恢複了意識,但由於感情激昂而發起燒來,不得不叫了醫生。剛參加葬禮回去的宗像博士接到川手的緊急報告後又立即趕來。從警視廳那兒來了中村偵查股長。隨後與川手三人對坐,專心致誌地秘密商議著善後措施。


    犯人大概一定混在a祭場的會場中,一方麵在妙子的臉頰上按上了怪指紋,另一方麵又接近川手,如扒手一樣敏捷地將信塞進了他的兜裏。


    可是,不管怎麽說,一般是很難在妙子的臉上按上指紋的,這一定是告別儀式結束後趁妙子跌倒時的混亂時機迅速按上的。這麽說來,當時在場內的不隻是有限的幾個};呼的親戚朋友嗎?


    中村警部一發覺這點,立即根據川手的記憶和名簿造好了一張四十多人的人名表,隨後命令部下訪問了其中的每一個人,成功地取得了他們的指紋。這裏麵不用說有主人川手的,連該公館仆人們的也無一遺漏,甚至也收集了宗像博士和小池助手的指紋,但結果證實其中沒有一個是三重渦狀紋。


    另一方麵,關於出現在“亞特蘭蒂斯”咖啡館裏的怪人物,雖然宗像研究室的人繼續進行了偵查,但除了最初小池助手所探聽出的事實以外就再也沒有發現任何線索了。時間在一天天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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