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這兩天一直商討誰去陪鬥的人選,杜老太太和杜老爺子已經關屋裏憋一天了。


    於是杜長貴,錢華/英和杜秋梅三個人坐一起開了個會。杜長貴覺得杜老太太之所以被稱為封/建迷/信壞分子,很大原因是因為杜秋梅。


    所以杜秋梅理當應該去。


    然而杜秋梅卻認為,請神拜佛這主意是錢華/英出的鬼點子,而且她也跟著沒少拜,應該錢華/英去。


    錢華/英覺得杜長貴作為這個家的男人,應該他去。


    商量來商量去大家爭得臉紅脖子粗,兩個小時還是沒選出到底誰去。杜蓉蓉坐裏屋聽他們吵的頭疼,出來道:"杜念也是爺爺奶奶的孫女,她去最合適!"


    作為陪鬥分子,杜念對自己的處境還一無所知。她最近一直忙下鄉助農收玉米的事。九月是豐收月,割稻子收穀子,割黃豆收進倉緊接著就得掰玉米,打場。最近陰雨天氣多,為了搶收,學校就組織學生下鄉助民活動。小學二年級以上初二以下的都去。


    這天一早周秀蘭早早起床,在門口箱子裏養的韭菜上割了一把。和了點玉米摻的白麵打算給杜念烙韭菜卷子,韭菜裏打了個雞蛋,摻勻了放上鹽放著,再把麵攤成薄薄的麵片把韭菜均勻地攤在餅子上,最後折疊兩下,兩頭捏好最後放蒸籠上開始蒸。


    這兩年政策放寬了,國家允許農民有自留地,農民可以隨意在自家自留地上種點蔬菜,但不允許賣,農村公社是允許賣的,但是特別麻煩,需要出示大隊和村裏的證明,就算如此,被抓/住也得一頓收拾。


    城市人口吃不上新鮮菜,於是也想法設法地在自家門口種點蔬菜。


    小/平房門前是有空地的,家家戶戶都在門口種上點蔬菜,像韭菜菠菜蔥蒜辣椒什麽都有,杜念門前的被杜家種上了,周秀蘭就用泡沫箱子也種了點,一箱子韭菜一箱子菠菜,一箱子蔥和一箱蒜苗。


    就這麽點還經常被偷。


    杜老太太已經一宿兩頓沒吃飯了,罵起人來還是中氣十足。今天下午就得挨鬥了,她傷悲春秋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就爬起來了。她想的特別開,牛鬼蛇神夠不著死刑,頂多鬥個一兩回就行了,她得在批/鬥的時候吃飽喝足攢足了力氣才行。


    今早她早早地就聞見韭菜卷子的味兒了,著急忙慌跑出來察看自家菜地,果然少了一綹韭菜,料想一定是周秀蘭割的,扯著嗓子又罵開了:“哪個饞嘴托生的賤種偷了我家韭菜,爛腸子爛肝爛心肺的東西,吃了我的韭菜你嗓子眼裏長痔瘡腚裏麵鑽蛆,你不/得/好/死你。”


    錢華/英一臉難看的從廚房出來,一手拿著一把韭菜,一手拿著個鋁盆二話不說朝杜老太太丟了一盆子:“你個老不死的,吃/屎了?嘴裏就屙不出一句好聽的,整天日爹罵娘的,也不怕有人割了你那舌頭!”


    杜老太太被投的一個踉蹌,狠狠瞪了周秀蘭一眼。


    杜念聽的直發笑,早上吃過飯周秀蘭用牛皮紙包了四五個卷子放在杜念書包裏。叮囑她中午休息的時候吃倆,剩下的給劉磊吃。


    劉磊家雖然掙的多,可吃的實在算不上好,倆大老爺們每天總是糊弄一口餓不著就行。這兩年劉磊家門檻都快被媒人踏破了,他愣是一個沒見。


    杜念想著先把卷子給劉磊送過去,上學的時候就往他家拐了個彎,路過柳葉家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淒厲的尖叫聲,緊接著就看到柳葉的弟弟紮紮著一雙手就跑出來了,一張臉因為恐懼都扭曲的變了形了。


    緊接著他後麵就穿出更淒厲的一聲嚎叫:“葉啊,葉啊!我的閨女啊,你這是咋了啊?怎麽就這麽想不開上吊了啊娘的傻閨女啊!”


    杜念趕緊隨著人群跑過去,從掀開的門簾子看過去,門口吊著一個人,翻著白眼,身體直/挺/挺的,舌頭吐老長。


    杜念一把撲上去抱住柳葉還晃動的腿,大喊:“來個人,舉著她,趕緊割繩子!”


    柳葉媽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胡亂抹了一把滿臉的眼淚鼻涕,指著杜念破口大罵:“你過來幹啥,你個天殺的不/得/好/死居然陷害我閨女,你離我家葉兒遠點!”


    杜念一聽生氣了:“不想她死你就聽話,趕緊去拿剪刀絞了繩子。”


    柳葉媽也不敢撒潑了,連滾帶爬地趕緊進屋拿剪刀。在大家夥的幫助下,柳葉被安全地轉移到了床上,杜念看了看她的口腔,並沒有出/血的情況,喉頭也確定沒有骨折,緊著摸了摸她的心跳,已經觸摸不到了,迅速翻看了下她的眼睛,身子柔軟溫熱,瞳孔沒有擴散,應該還有救。


    她迅速雙手疊加不停地做著胸外心髒按/壓,間或做著人工呼吸。柳葉的爸媽在旁邊哭的死去活來,看來也搭不上手。


    杜念掃視了下人群,焦急道:“去衛生室叫醫生過來,並讓他帶尼/可/刹/米過來。”


    交代下去沒多大會,衛生室的醫生就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了,低頭看了看,查探了一下她的呼吸和心跳,搖搖頭露出一臉遺憾的模樣。


    柳葉的爸媽哭的更絕望了,尤其柳葉媽,撲過來叫罵著撕撓杜念。杜念一把甩開她,問眼前這個二十來歲的醫生:“帶尼/可/刹/米了嗎?”


    “尼/可/刹/米起作用的前提是她得還有呼吸和心跳……”


    “很快就有了,她瞳孔沒散,身體柔軟溫熱,還有的救,這位醫生你做心髒按/壓。”杜念立馬讓開,隨後捏住柳葉的鼻子,捏開她的嘴巴,嘴對嘴緩緩地吹氣,看著肺部漲滿了,這才鬆了手等她吐出氣來,這樣反複了二三十來回,柳葉終於有了微弱的呼吸。


    杜念心下一喜,伸出手道:“尼/可/刹/米。”


    醫生眼色奇怪地盯著杜念,還是把藥交給了她,杜念手法嫻熟地用針管抽了0.8毫升的藥量,精準地從手腕處的靜脈注緩緩地推了進去。


    不大會,柳葉果然心跳有力,呼吸也漸漸正常了。杜念起身習慣性地摘口罩:“行了,趕緊送醫院吧。”


    當時救人的時候杜念完全是出於下意識,現在杜念覺得滿滿的都是苦惱,現在她跟國寶似的,被人群裏三層外三層的圍的脫不了身,這一泡尿她憋的忍無可忍。


    廁所裏她一脫/褲子,所有人都齊刷刷看她屁/股…


    下午下鄉助農回來杜念甩下書包,第一時間趕緊往廁所跑,這一天都快把她憋死了。


    出了廁所見著杜蓉蓉,看來是故意在門口堵著她。她叉著腰,一臉趾高氣昂的高傲模樣:“黑五類的雜/種,居然向階級敵人靠攏,你這是公然向中下貧農的無視和挑釁,你的行為是要被批判的,你這個人民群眾的走狗!你等著瞧吧,哼,不用我舉報你,你也馬上就有報應了。”


    果然,不大會就有一群紅袖章朝她所在的方向走過來。


    杜蓉蓉愈發地得意洋洋了,杜念冷冷道:“杜蓉蓉你毀容了啊?你看你臉上,太陽穴到脖子根兒,三/條這麽長呢。”


    杜蓉蓉一聽跟被踩著了尾巴似的嗷一聲跳了起來!她隨手撈起地上的磚頭塊兒,想了想還是沒敢扔,她原地蹦q了兩下,遠遠地看著紅袖章過來,到底還是忍住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過來,領頭的是劉磊,看見杜念高興的一揮手:“妹子,到這兒來,哥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自從劉/青峰被救了後,劉磊和杜念的關係越來越親近了,倆人經常互送口糧,時間長了已經哥哥妹妹的稱呼開了。


    杜念蹦跳著跑過去:“磊子哥,啥事?”


    “今天上水村的村委會為了感謝咱們學校助農搶收,特意給咱們廠安排了一場電影。我們給你和你/媽占好前排的位置了,你吃完飯和周阿姨到操場第四排位置找我。”劉磊道。


    第四排位置是最佳觀影距離,杜念開心地點點頭。


    杜蓉蓉不高興了:“同誌,我要檢舉杜念,她積極向階級敵人靠攏,她救了柳葉這個資本家的反/動分子,她還是資本主義享樂者,她吃白麵饅頭大米飯,還吃兔肉豬肉雞肉,她還穿毛衣,她還穿的確良。她一黑五類分子,她配嗎她。”


    劉磊不悅,擰著眉看她。


    “你/媽還穿毛呢呢?對襟翻領的,你/媽走哪都說是進口貨,是不是該批判你們叛敵通國了啊?”杜念冷冷開口道。


    杜蓉蓉說不出話來了,咬著嘴唇,心裏幾乎把她恨出了血。


    “還舉報嗎?”劉磊問。


    “哼,國家不能就你們一撥紅袖章!”杜蓉蓉一跺腳,氣呼呼跑遠了。


    晚上劉磊把今天杜蓉蓉的話告訴了劉/青峰,劉/青峰覺得這事說大大,說小小,他也顧不得腿傷了,緊安排著劉磊去郵局拍了個加急電報。


    晚上杜念吃飯的時候又接受了周秀蘭的一番審問,氣的周秀蘭臉都青了:“都說你不要逞能,不要逞能。你怎麽就是不聽,三番四次的,這次又鬧的人盡皆知,這要是被心眼子不正的人打了小報告,媽怎麽辦,我一個女人家哪裏護得了你?”


    “沒事媽,很快批/鬥就會散了,國家很快就能發展起來,咱們也可以自己做生意發家致富了,我姥姥姥爺很快也能平/反了……”杜念認真道。


    “你說什麽夢話呢!”周秀蘭氣的摔了筷子。


    “杜念在家嗎?”門口進來一個人,五十來歲,是個男同誌。看到周秀蘭笑意盈盈的“吃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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