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蓉蓉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紮紮著個鳥窩一樣的頭發,腫著倆大眼泡子,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一睜開眼就開始找事。


    “我的鏡子哪?趙盼弟一定是你這個老不死的又你又把我鏡子給藏起來了!”杜蓉蓉從被窩裏伸著個頭喊杜老太太,自從杜蓉蓉臉被抓傷了之後,她每天幹的最多一件事就是照鏡子,照一次鬧一次。晚上睡覺前她又往臉上抹了不少的紅藥水,今天一早就等著看奇跡呢。


    杜老太太原名趙盼弟,她上麵有三個姐姐,分別叫趙招弟,趙念弟,趙想弟,等到第五個終於生出來個兒子,叫趙圓滿。


    杜老太太不願意讓她照鏡子,天熱容易發汗,給她抹點藥一會就蹭沒了,汗又多,再加上她的髒手有事沒事就扣,時常流膿流水,照這樣看,她這臉八成就好不了了。


    杜老太太把洗臉盆都給她端床沿上去了,討好道:“蓉蓉,乖孫女,先起來洗把臉,奶奶給你做了白麵疙瘩湯。”


    “我不吃,我不吃,我要鏡子,鏡子!你快給我拿過來,老不死的!”杜蓉蓉色厲內荏的指著杜老太太破口大罵,隨後一腳踢翻洗臉盆,從頭到腳澆了杜老太太一身。這還不算,杜蓉蓉手裏撈著啥都往杜老太太身上砸。床上放了個掃床的床掃子,木頭柄子一下抽在杜老太太頭上,頓時血流如注。


    “你這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了!”


    杜老太太捂著頭呼天搶地的哭,錢華/英過來看了一眼輕飄飄道:“該!啥也不能幹的玩意兒,一盆水都端不穩當,真是越老越不中用。”


    杜老太太頓時暴跳如雷,自從長貴和周秀蘭離婚,錢華/英正式上/位後,她是越來越蹬鼻子上臉,完全不把她放眼裏了。


    杜老太太把手裏的搪瓷盤狠狠砸在錢華/英身上:“沒良心的狗雜/種,這不是你當年做三時候在我跟前伏低做小的時候了?我老婆子一把年紀該不著你打你罵,甭想跟我作妖,你願意過就過,不願意過就滾,我兒子離了你一樣找大閨女,再不濟還有周秀蘭頂著呢,她巴不得進我家門呢,你橫啥橫!”


    “周秀蘭早被媒婆踏破大門了,那娘們兒現在正相親呢,你還在這做白日夢哪!”錢華/英一點不吃虧,拾起來瓷盆砸回去,惡狠狠道。


    周秀蘭要再婚了?杜老太太也顧不上和錢華/英撕撓了,顛著小腳就去了簡易房。她到的時候,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正在周秀蘭屋裏舌燦蓮花地保媒拉纖。杜老太太認識她,就是她以前經常拖她給杜秋梅保媒的媒人,姓劉,外號劉巧嘴。


    劉巧嘴是見錢眼開的主,隻要給錢啥媒都保。今天她是受了廠裏職工高大傻/子娘的委托過來的。


    高大傻/子家裏窮的叮當響,是真窮,從他這往上數八輩都是赤貧。他是隨著他娘從農村改嫁過來的,自從後爸死後,家裏就他和他娘兩個人相依為命。


    高大傻/子三十來歲了,整日裏遊手好閑好吃懶做還喜歡賭博,一年四季就指著他娘那點死工資過活,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平時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經常花幾分錢買個化肥袋子,拿根繩子往腰裏一係。


    高大傻/子家還有一件事特別出名,他住的職工宿舍離公共廁所有兩個街,他懶得跑公廁,一年四季都在屋裏放個桶解決,所以屋裏整天一股子騷臭味。


    就是這樣的人,自從聽了周秀蘭幾個廣播,見了一次人之後就看上她了。死活非要娶,她娘這才托了媒人過來。


    他家成分好,雖然窩裏臭,但不做損害人民群眾利息的事,這樣的好成分多少人求之不來。人家不計較你的黑五類分子成分,你敢不嫁?不嫁就是看不起赤農,就是搞階級思想!


    周秀蘭感覺天都塌了。她要是願意就是帶著女兒跳進火坑了,她要是不願意高大傻/子那個死纏爛打的勁兒,保不準會毀了她的名聲,最後再給她安個破鞋的罪名……


    以前高大傻/子也追過幾個姑娘,不分白天晚上的就往人家家裏鑽,進去就不出來,姑娘走哪跟哪,活生生把人家姑娘的名聲搞臭了,革委會拿他沒辦法,誰讓人家成分好,追求婚姻自/由革委會也幹涉不了。隻能聽之任之。


    杜老太太不幹了,進屋就嚷嚷:“我說大妹子,秀蘭是俺們老杜家的人,她和我們一個鍋裏過了十來年,不是親閨女也勝似親閨女,你們說媒也得先經過我的同意吧?不然她發嫁都沒有地方,沒個長輩幫襯著,你自己頭茬禮二茬禮的多丟人那,是吧,秀蘭!”


    她可惦記著彩禮錢呢,周秀蘭孤兒寡母的,嫁人得從她家發嫁,不願意可不行,她家人多,稍微一威脅周秀蘭準同意。她可不敢說不讓娶,這可是幹涉婚姻自/由,搞封/建思想,是要挨批/鬥的。


    杜念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老太太,也不願意搭理她,跟劉巧嘴道:“劉奶奶,勞煩您這走一趟,我媽頭兩天就相就了,就是咱們廠的職工劉/青峰劉師傅。還是楊奶奶給保的媚,麻煩您回去回了我高叔叔。”杜念說罷從背包裏摸出一把糖,塞進劉巧嘴的手裏。


    杜念這句話的意思是,她媽再嫁也是有媒人拉纖做媒的,不是自己談的,街上誰也嚼不上個碎舌頭。劉巧嘴接過糖,歡喜的走了。她也不願意給高大傻/子家保媒,落不著什麽媒錢也弄一身不是。


    杜老太太一聽又拍著巴掌罵起來了:“不/要/臉的小騷蹄子,前腳剛和我們長貴離了,後腳就找著野男人了。我說咋咋咋呼呼的非要和我們長貴離呢,感情是外麵有了相好了。”


    “我沒有……我沒……”周秀蘭被罵的臉通紅,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杜念不願意了,狠狠瞪著杜老太太:“啥意思啊奶奶,敢情您這話是我媽和我爸還沒離呢,就有錢華/英了?我爸這是耍流氓啊,您倒是到大街上去吆喊哪,看誰吃虧。別說我媽不再婚了,就是再婚您管也不著,一顆糖您也吃不上。您要是敢幹涉,我立馬去革委會告你們!幹涉婚姻自/由,迫/害婦女,搞封/建思想。”


    杜老太太又鬧了個大紅臉。


    “沒良心啊,這一窩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辛苦這麽多年拉扯大的孫女居然要告我去啊。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你們這麽作踐老人,你們落不了好你們!”她最近真是越活越沒臉了,一個兩個的都給她使絆子!她還活著幹啥啊,她還不如死了算了。杜老太太坐地上又要撒潑了。


    周秀蘭又想哄,被杜念攔住了,連拖帶拽地把她給轟了出去,氣的杜念要去革委會告他們,周秀蘭不同意。


    周秀蘭就是顧忌太多:“念兒,你奶奶年紀大了,她就這麽個脾氣,你也不要鬧太僵了,好歹她也是你奶奶,咱們家就他們這一支親人了。以後你有個事事情情的少不了你爸他們幫襯著你。”


    “他們眼裏就杜蓉蓉和杜強強,除了刮咱們血肉也辦不出啥好事!咱們過咱們的日子,你該嫁就得嫁,媽。這天天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晃悠,你不累我都累了。”杜念道。


    一說這話,周秀蘭臉又紅了:“跑媒的楊大娘確實過來了,給提了劉/青峰他們,我沒同意……媽自個兒能養活你,媽不嫁。”


    “你不嫁你能對付的了那死纏爛打的高大傻/子?”


    周秀蘭咬著嘴唇低著頭又不說話了。


    楊大娘又跑了一趟,杜念知道她媽/的心思,心裏是有劉/青峰的,隻不過生怕改嫁讓自己受了委屈,劉/青峰和劉磊的人品杜念信得過,所以她做主摁著答應下了。劉/青峰立馬和廠委報備了一下,大家夥就開始熱火朝天的準備開了,劉/青峰和周秀蘭這都沒有長輩,廠委和居委會主任張大姐也願意兩頭跑。


    頭茬禮給了一百塊錢,二十斤白麵,再加上糧票肉票,毛線票布票工業券等。林林總總有十來種。劉/青峰工資多,供應糧多,票發的種類也齊全,但他是個粗漢子,一天三餐都在食堂解決,錢也花不了多少,每個月都有票剩。


    廠委和雙方一商量,二茬禮定在一個月後,結婚是小陽曆年。


    這事瞞不住,高低還是讓杜家人知道了,聽說杜老太太鬧騰著上了一回吊,杜長貴偷摸著來了一次,坐在凳子上愁眉苦臉的直抹眼淚:“秀蘭,這麽多年,我的心裏始終有你。我一直沒和錢華/英領證,為的是你,你怎麽就不理解我對你的這番苦心呢……你,你這樣不吭不響的就要嫁過去,我的心裏像是被刀捅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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