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休每天都會湊在道士跟前,與其閑聊,以便於從道士的口中了解諸多和修行界有關的事情。


    三日下來,僅僅從道士口中得知的東西,就已經讓他感覺不虛此行。


    這日,餘休獨自在鬼市中逛了一圈之後,慢步返回客棧,他眉目間有些陰沉。


    鬼市中的貨殖雖然眾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比比皆是,但是售價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特別是和功法有關的東西,往往都是有價無市。


    餘休獨自一人出去,便是想要尋找和修行有關的書籍,以便於了解仙道七品日遊境界,打破自己遇到的屏障。


    可是他逛了數天,依舊毫無所獲。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望著客棧紙糊的牌匾,心中略微思索,“看來隻能如實相告,請教四眉道士了。”


    其實餘休一早就想說出自己修行中遇見的困難,向四眉道士請教。但是畢竟兩人之前不是非常熟悉,且修行之事較為重要,不便輕易吐露,因此便將這個想法一直按捺在心中。


    如今他在鬼市中轉悠許久,困難依舊沒有得到解決,便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四眉道士身上了。


    走進店鋪之中,四眉道士正坐在窗邊飲茶,翹著腿,一臉愜意的望著窗外。書生在他身邊服侍著,畢恭畢敬。


    餘休望了兩人一眼,心中琢磨著言詞。


    等當他走到桌邊,還未等他出聲,道士便自顧自的說:“一休小子可有話對老道說?”


    數日間,三人的關係融洽,道士對餘休的稱呼已經隨意許多。


    見四眉道士識破自己有事相求,餘休也不再猶豫,他向道士做了一揖,“正是,有一事想要請教道長!望道長不吝賜教!”


    話說完,餘休正襟危坐的坐在四眉道士身前。


    道士聽見,捏著自己嘴上的兩撇胡子,轉過頭看餘休。他又抬起頭,看了一眼身邊站著的書生。


    書生連忙道:“茶水不多,我去添些茶水。”


    餘休輕笑說:“寧兄不必如此,也不是什麽大事。”


    數日間,四眉道士對眼前的書生頗為重視,每每與其談話,都含有考教的意味。餘休若是還不知眼前道士有將書生收做徒弟的想法,那他可真就是白活兩世了。


    書生寧臣聽見,臉上露出猶豫,他心中的好奇終究是頗強,便沒有走開,給餘休添了杯茶水,靜立在兩人的身旁。


    餘休道謝一聲,端起茶水,向道士敬了一杯。


    “數日來,多蒙道長照料,讓晚輩知曉許多事情。今日想再向道長請教一下。”


    四眉道士頷首,“但說無妨,吃你的住你的,老道也有些不好意思。”


    “晚輩入道至今,修為已經是八品上等,即將突破至日遊境界。”餘休當即出聲,“依據道書上所言,夜遊入日遊,隻需陰神能承受日遊的炙烤即可……”


    他眉頭緊皺,“但晚輩每每想要接觸日光時,心中就會有大恐懼生出,恍若日光即是深淵,一旦接觸,便會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場。”


    餘休剛說完,道士就大笑起來,“多虧你這小子膽小,沒有傻乎乎的接觸日光。”


    他指著餘休,不客氣的說:“你要是沒頭沒腦的跳出陰神,一條小命就沒了!”


    “這是何解?”餘休目光炯炯的看著道士。


    四眉道士捏著胡須,直言:“道士雖將自己的魂魄稱作陰神,但其實不過是團陰氣,和鬼物無別。而日光屬陽,乃天下至剛至強之物,陰神接觸,豈能討得了好?”


    “想想鬼物暴露在太陽底下,會是何下場?”


    想起鬼物被日光灼燒的下場,餘休背後微微滲出冷汗,他定神思索片刻,拱手說:“可《道書》上明言,陰神可逐步接觸日光,直至能行走在日光底下,又是何意?”


    “難道書中記載有誤?”餘休眉頭緊皺,他早已經將《道書》讀得滾瓜爛熟,曾多次勘察其中的道理,未曾發現一處前後矛盾的地方。


    四眉道士看見餘休臉色,突地冷笑一聲:“將你手中的《道書》拿出來。”餘休聽見,沒有任何遲疑,當即從懷中掏出,將《道書》連同另外一本《武書》,一齊遞給道士。


    《道書》和《武書》兩本,餘休一直都是貼身存放的,未曾離開過半日。


    道士瞥了一眼《武書》,捏起《道書》眯著眼睛看了半晌,臉上的冷笑更甚。


    “好個燕朝,當真屢屢坑害我修道人士!”他猛的將《道書》拍在桌上。


    餘休脫口而出,“此書當真有誤?”


    餘休曾見自己的便宜師傅屢屢翻看,自己又多次琢磨其中的字句,未曾發現半點不妥,且成功的依靠此書修煉出了陰神,此時聽見四眉道士這句話,心中情緒莫名。


    “非也,此書貨真價實,無一字錯誤。”四眉道士瞥他一眼,“但卻是部殘書,有幾句話被特意剔除了。”


    聽見此言,餘休麵色難堪,出聲:“敢問是哪幾句話?”


    “你可知初次修行需要護法、需要靜室、需要焚香?你可知夜遊入日遊,須得先以伏火法煉丹,曆練陰神……”


    道士越說,餘休的臉色越是陰鬱。


    原來道士口中說出的,都是修行中細小,但極為重要的事情。特別是對於初次學道的人來說。


    當初餘休第一次出竅,便是因為一時不察,選在了荒郊野嶺中,導致惹來一隻狐狸精,差點文氣被奪。


    且《道書》中並未提及出竅境界的陰神需要用香火煙氣維持,否則風一吹便散,聲一驚便敗。


    若非餘休從便宜師傅那得知了這一著,別說成功步入道途了,他的魂魄一離開身子,便是消散在天地間。


    即便他有文氣護體,恐怕也隻能勉強保住性命。


    如今麵臨突破至日遊,書中又遺漏了如此一言,簡直是處心積慮的要害死參照此書修煉的道士。


    “僅僅是刪減語句,其他的一字未改,而且還是特意挑選的細小之處,對全文道理無甚影響……難怪我通讀全文,對比字詞,卻依舊沒有發現不妥的地方。”


    “編寫此書的人,當真用心險惡。”餘休心中一冷,他眯眼想到:“以我那便宜師傅的頭腦,他可幹不了此事。按四眉道士所說,此事是燕朝官府所為……”


    果然,道士質問數言,口中又道:“燕逆曾秘密召集學士和走狗,修編《道藏》,將其中的精華剔除,糟粕留下,暗藏禍心,意欲用殘書混亂世間,以此坑害世間的向道者、修道者。”


    書生聽著兩人的言論,是聽得目瞪口呆。


    聽著道士口中話,餘休目中直接露出殺意。


    雖然他早就知道官府和道士不對付,朝廷上下都極為蔑視、仇視道士,可這些事情又沒有直接發生在他的頭上,他不甚在意。


    如今得知原來自己一早就落進了官府的陷阱中,若非他謹慎和運氣好,恐怕早就成了眾多被坑殺的修道人中的一員。


    當即,餘休心中對燕朝官府的憎惡之情,源源不斷的生出。


    至於四眉道士口中所言是真是假,他再向鬼市中的其他人多打聽打聽,即可確認。


    “先賢所著,本是為弘揚仙道,可如今卻被燕逆篡改,流毒無窮……”四眉道士輕聲歎著。


    “該殺!”餘休冷聲道,此言讓四眉道士微怔,隨即便是哈哈大笑。


    餘休呼出一口氣,正襟危坐,向道士拱手:“請道長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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