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休收拾好東西,提著自己的破書笈,踉踉蹌蹌的就出了破廟,往縣城方向跑去。


    他沒有坐騎,隻有雙腿,而且一晚上沒有睡,身體頗為困乏,走了整整一個上午,才見到人家。


    此時雖然不是傍晚,但是道路旁還是升起了幾道炊煙。在亮堂陽光的照射下,田壟上偶爾有幾個農人走過。


    看見煙火景象,餘休心中著實舒緩一陣,他更加賣力的沿著土路往前走,等進了縣城,尋上一間旅店,他便可以好好梳洗、好好休整一番。


    可是接下來一連走了一個時辰,餘休眼中依舊沒有出現縣城的影子,而他自己更是疲勞至極,連口水也沒有喝過。


    “早知如此,便不應該往這個方向走。”餘休心中冒出想法。


    他此時走的方向,並不是離亂葬崗最近的縣城,而是距離最遠的一個。之所以這樣,為得就是遠離亂葬崗。


    餘休可不敢忘記,亂葬崗中正躺著一具僵屍,白毛屍,或許是甲屍也不一定……


    強忍著饑渴,餘休繼續走了大半個時辰,眼中終於出現一家店。


    店鋪兩層,前鋪後院,門前立著一個棗木杆子,上麵掛著一塊破布,被雨水打的發白,隱約可見“酒”字。


    餘休朝著旅店走去,發現也有一行人正朝旅店走過去。對方從左邊轉出來,恰好出現在他的眼中。


    一行九個人,個個粗布短褐,其中六個是農家漢子,正賣力的抬著兩具棺槨。尾隨的還有三個老人,兩婦一叟,俱是哭哭啼啼的,扶著棺材行走。


    看了眼對麵淒苦的模樣,餘休低下目光,視而不見的往旅店大門趕去。走近旅店,淒婉的啼哭聲立馬響起:“兒、我的兒啊……”


    “女兒,你怎舍得扔下娘一個啊。”……


    聽見哭聲,旅店裏麵的客人全都跑了出來。餘休走進去,發現有十幾個,個個都假模假樣的坐在酒桌前談話,眼睛卻時不時的瞥向投店的一行人。


    還有一個小老頭,他牽著一頭黑不溜秋的瘦驢,也站在門口探頭探腦,攏著手看熱鬧。


    “沒天理啊!報官、報官。”扶棺材的老叟老婦被旁人圍觀,眼淚頓時止不住的從眼袋子中倒出來,哭喊的撕心裂肺。


    其中一個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兒啊,我家可就這一根獨苗!”慟哭欲死。


    四周人聽見,麵上也生出不忍,紛紛移開了目光,不敢再看。但是他們一個也沒有走開,都低著頭和旁人小聲交談。


    這時旅店的掌櫃走了出來,他看見餘休正背著書笈,一臉困乏的站在門內,不得不歉意的拱了拱手。


    餘休看見,心中歎了一口氣,擺擺手讓掌櫃的先安置其他人。


    掌櫃趕緊的讓手下夥計忙活起來,收拾的收拾,引路的引路,快些將投店的一行人安置住。他自己則是對三個老人行禮之後,突然走到門前,大喝:“張老三,還不快滾回驢棚裏麵,安置好你那畜生!”


    張老三是那牽著黑驢的小老頭,他被掌櫃的一喝,有些發愣。旅店掌櫃見他還不動,快步上前,指著他的腦袋叱罵:“好家夥,你要是還不走,爺爺把你和畜生一塊踢了!”


    “別啊別!”牽驢老頭聽見,腦袋一縮,口中直叫喚:“我這驢可是日擔千斤的寶驢,踢了誰給你送貨!”


    他一邊叫喚,一邊扯著驢繩,一溜煙的消失在門前,應是轉到後院去了。


    見掌櫃的開始趕人,圍觀的趕緊起身,三三兩兩的,或出門,或回房,慢慢的散開了。


    餘休杵在門口,偶爾聽見幾人低聲歎到:“唉!這世道……”


    “聽說是對兒新人……賊禿驢著實可恨!”


    餘休猜測著抬棺一行人的內情,耳邊突然聽見聲音。“客官,裏麵請!您是打尖還是住店?”旅店掌櫃拱著手,退後一步,邀請餘休入內。


    餘休望了望旅店後院,猜想兩具棺材應該就停在後院。他問:“這裏離縣城還有多遠?”


    掌櫃聽見,伸出幾根指頭:“步行三個時辰,騎馬一個時辰。”餘休聽見,微皺眉。


    掌櫃看見他皺眉,立刻苦笑著說:“您別疑心我誆您。若不是路遠,那家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就投店。”掌櫃努了努嘴,示意著抬棺的一行人。


    “也罷,給我騰間房出來。”餘休甩了甩袖子。


    “好嘞。”掌櫃的也打了打袖子,連忙請餘休入內,他還搖著頭,小聲說:“要不是路上就我一家店,我怎麽也不敢惹上這“升官發財”啊……”


    等餘休吃過一頓飯,一個夥計快步從樓上走下來,領著餘休往空房走去。


    這是間朝北的房子,內裏有些陰暗,但沒甚異味。可餘休走進房中,轉悠了一圈,忽地皺眉說:“小哥,可有熏香之物,驅驅味。”


    “有味兒?”夥計聽見,吸了吸鼻子卻沒有聞見異味,不過他也不好反駁客人。


    夥計瞅了眼餘休潦倒的模樣,笑著臉說:“客官說笑了,小店哪會有熏香這種東西。要不……我去請掌櫃的給您換一間?”


    餘休說:“罷了,可有香燭?給我拿幾根香來。”


    “這個有。”夥計眼珠子轉了圈,回到,“我這就給您拿來。”


    不一會兒,旅店夥計便走回來,手中捏著三根香,一個火折子,以及一個小香爐,“客官,店裏的缺貨,我管別人要的,您別介意。”


    “特意幫您找來一個香爐咧。”夥計傻笑著說。


    餘休聽見,立馬就知道這三根香是找誰要的,心中一時無語。他裝著臉黑的模樣,背過身子,對夥計擺了擺手。


    夥計見狀,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小步退出了房間,還幫他合上了房門。


    等人走了,餘休的表情鬆下來,他提著香爐走到床邊,又把三根香插在香爐之中,每一根都串上一枚鐵錢,然後擺在床頭。


    餘休沒有脫衣,隻是脫了鞋子,便躺著床上,準備小憩一下就遁出陰神修行。


    正躺著,他瞥見床頭的香爐,心中冒出一個古怪念頭:“怎的像是在給死人燒香。”


    連忙從腦中踢掉這個念頭後,餘休又感覺困覺襲來,身子各處不住的釋放出疲勞信號。


    他想起自己一夜未睡,又走了大半天的路,確實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便把劍器放在手邊,然後沉沉睡去。


    沉睡之中,錢袋中的玉蟬突然放出一陣紅光,瑩瑩罩上他的腦袋。


    餘休一時晃進一個奇異的夢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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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西有童謠:有閨女的種水澆地,有好媳婦的種好地,有爛媳婦的種爛地,沒有女人的開荒地。”——《草堂誌異:淫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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