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快,可惜你殺人不夠快。”白落鳳垂手拔回墨冥,在他抬步的瞬間,紮根大地的劍林接連碎成塵埃隨處飄散。


    白落鳳同情地看著落魄的崔韌竹,論身法他已經超越唐無夜的“雲中燕”成為江湖輕功的翹楚,但是唐無夜是為了殺人而快,崔韌竹是為了響應“劍千手”的虛名而快。


    “不……不可能!”崔韌竹的臉隨著漸進的腳步從難以置信轉變成絕望恐懼,他那副儒雅的書生氣質徹底換成街上畏畏縮縮的乞丐德行,豎著顫抖的食指宛若眼前是吞人的惡虎失聲道:“你到底使了什麽手段。”


    “哪怕你再快,隻要分不了身,劍就絕不是真正上的齊頭並進。”白落鳳話到此處一改自豪的神情,仰視一片湛藍的天空,目光悠悠長遠浮現追憶,“我的寒蟬一指到目前為止,除了暴雨梨花,沒有什麽是接不下的。”


    吹毛利刃壓在了崔韌竹的脖子上,他沒想到白落鳳真想要了他的命,細若發絲傷口滲出鮮血像隻小蟲滑到了衣領。“劍千手”狼狽不堪道:“白落鳳,你不能殺我,我是來救你的。”


    白落鳳被崔韌竹的無稽之談弄的愣神,隨後仰天大笑:“編出這種謊話,你覺得我會信嗎?”


    “劉武……”崔韌竹見性命攸關,恨自己開始執念太深,非要一意孤行再較高下,鬧得現在不可收拾。他急忙要說出此行目的,然而話才出口,駭然看見白落鳳背後一把巨劍猶同泰山壓頂劈向他的脊梁。


    白落鳳機敏察覺到崔韌竹視線的異樣,頭也不扭搏力向一旁撲去。


    排山倒海的墜擊直接撼起排排雪浪,伏倒在地的白落鳳轉眼被鋪天蓋地的雪潮淹沒。當他從雪堆下爬出來時,出現在眼前的一口足以填象的巨坑,近人高大的玄石劍斜插於中心,一條臂粗的鐵鏈栓著劍柄上的環扣,另一端則延綿至一麵陡坡之後。


    白落鳳哪認不出大劍的主人是誰,他緊張地尋找崔韌竹的蹤影,終於在深坑內發現處於鬼門關前的劍客,卻瞧見百斤重的玄石劍驚險地立在他兩腿之間。


    極度恐慌的崔韌竹雙手死死抓著土塊,屏息閉目咬緊牙關把頭別向一邊。待四周重新鴉雀無聲後,他哆嗦著腦袋稍微眯開眼角,隻見自己被籠罩在一根“通天柱”的陰影下。


    “啊!”崔韌竹本能地想要朝後逃離,猛然感到下半身的裂骨之痛,豆大虛汗伴著他抬起頭顱鑽入眼睛辛辣無比,血肉模糊的大腿帶著令人昏厥的疼痛直接讓他叫出嚇破膽的非人嚎叫。


    兩道魁梧的身體攀上坡頂,左邊的那位披著半身虎皮在瑟瑟冬風中不畏好冷袒胸露乳,背負一對半月雙刃斧,臉上從耳垂劃過鼻梁直到天靈蓋的刀疤甚是驚悚。居於右側的壯漢腰間捆著數條鐵鎖,他一提壯臂,坑內的重劍輕而易舉被拉至半空。熊掌一扯,常人難以揮動的武器聽話地回到掌中。


    二人亦是天下大會出現過的“金屠”嬴龔暘以及“食虎斧”閻道平。


    “你們…你們做什麽!”向來以風流倜儻留跡江湖的“劍千手”此刻痛不欲生。他用手按著作廢的雙腿,強撐著意識仇恨地含血唾罵:“我一定回稟鎮遠侯,你們……你們都要付出代價!”


    聽聞崔韌竹提及劉繼宗,嬴龔暘的臉色刹時晦暗,而閻道平絲毫不懼,反倒隔著老遠哈哈大笑:“姓崔的,你腦門是不是給驢踢了,真的打算給姓劉的當狗使喚?要不是看在他消息比我們靈通的份上,他真以為憑一身狗屁蟒袍能召回的動本大爺?嘿嘿,哪怕退一萬步說,我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覺得你還能活著回去?”


    白落鳳最初不願意去理崔韌竹的死活,畢竟刀劍相向能少一個對手是一個,隻是由於閻道平的漏嘴使他忽然了解到事情並非所預料的那樣。於是他轉身不鹹不淡地問道:“你們是劉繼宗派來的?”


    閻道平悄悄斟酌,幾番度量後斷定勝券在握,擺出權當施舍的倨傲嘴臉道:“你小子實在值錢,罡治觀居然願意出二十顆延壽丹買你的屍體。若不是那傻小子自告奮勇地做過河卒找你單挑耗了不少精力,我還真沒把握製服你。”


    “食虎斧”的目光越來越狂熱,軀體因為貪婪和興奮情不自禁地開始發抖:“姓劉的也是沒腦子的人,他也不想想老子跋山涉水辛辛苦苦的人憑什麽要送給他當嫁妝。我要親手把你送上罡治觀,領走延壽丹,多過十幾年瀟灑快活的日子!”


    白落鳳把話聽到一半,了無興致地蹲到崔韌竹身旁瞪眼威嚇他噤聲,爾後從懷裏掏出納蘭折風贈與的救命藥塞進傷員的嘴裏,仗著人家無法辯論落井下石道:“你看明白了吧,所謂的俠士名流皮囊下藏著一隻牲口。”


    崔韌竹拽著白落鳳的窄袖,一個勁兒仰著脖子額額啊啊冒不出聲來。


    白落鳳掰下劍客的手,將它安放於平躺的胸膛前,輕輕拍打以表慰藉,雲淡風輕地壓膝起身笑道:“吃了我的藥是要還債的,我把你丟下誰給我藥錢?”


    氣若遊絲的傷者昂視著片紙背影,不知是不是痛地出現幻覺,恍然間他錯以為哪怕頭頂的天塌下也壓不折那人的肩膀。


    悔過的淚水隨著稀稀疏疏的腳步聲淌向耳蝸,崔韌竹放心地睡了過去。


    閻道平經不起白落鳳對他輕慢的態度,火爆的脾氣剛欲似沉眠火山複蘇噴發,卻因指鼻挑釁的墨劍戛然而止。劍的主人同兩座“小山”相比終究羸弱了些,他的劍與臂與肩連成一線蓄勢待發:“劉繼宗不是你說的那種人,胡亂造謠是要割舌頭的。”


    “臭小子,死到臨頭還敢嘴硬!”閻道平徹底被惹怒了,反手拔出開山斧順勢衝鋒,外露的虎牙無時不刻昭示著他嗜血的野性,“就讓你見閻王前見識見識什麽是九牛二虎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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