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龍鳳皆能畫寫成實,你真當不該是凡人。”白落鳳仰頭望著在雲海中騰飛的兩隻神獸,縱使它們是由筆墨構成並非天然龍鳳,可依舊讓人歎為觀止心升敬畏。


    黃龍紫光金鱗四向透射閃昏人眼,其在高空興雲吐霧,哮聲如戛銅盤仿佛盤臥千年終得釋放。而緊隨在旁的七彩朝鳳,其聲似簫笙,音似鍾鼓,一鳴萬籟俱靜,二鳴山林悉索,三鳴群鳥來朝!


    白落鳳快握不住劍了,因為黃龍穿過雲間,龍頭向他慢慢貼近,甚至可以清楚看見長可連天的口旁須髯,亮勝朝日的頷下有明珠,兩目龍眼幽若燭火戲謔地盯著丘上渺小的人兒。


    它玩弄般呼出一口龍氣,白落鳳感覺麵對空穀颶風,隨即用手遮住了別過一旁的臉。


    翔鳳見狀,亦拍動翅膀降到了白落鳳身後,它的羽風摧折方圓十裏的樹木,渺若塵埃的白落鳳被夾在兩道風壁之間僅有屈身避其鋒芒的餘地。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收不收手!”李向高手中的判筆遲遲不落。


    “你我還有退路嗎?”處在風浪裏的白落鳳咬牙問道。


    “那你,就永遠留在這吧。”筆終究還是落下來了。


    聲音落下,翔龍彩鳳同時展身高飛,沒於雲端後迅猛迂回,黃龍一起,晴空炸出悍雷,獠牙之中電光晦冥;彩鳳一蹴,旭日大放異彩,赤喙之內焰苗生熄。


    暗流湧動的雲海之下,墨冥劍身上的原本熏天的陰氣開始徐徐消散,白落鳳剛從劍中的百隻怨鬼竟然爭先躲了回去。


    黃龍口中的電蟒轉瞬而至。


    彩鳳喙裏的火蛇接踵而來。


    白落鳳仿佛被定在原地,眼睜睜地等待下一刻灰飛煙滅。


    他,不想死。


    但他,必死無疑!


    巨響震破耳膜,雷火移平山丘,樹林飛沙走石!


    龍鳳依舊高高在上俯瞰塵埃落定。


    天地模糊一線,卻有柄劍,懸在半空!


    “落鳳,想為師了嗎?”沙塵之中,一聲沙啞蒼老的響起,吸住了所有目光。


    隻見龍鳳跟前,有道濁影隱隱現出幾分輪廓,他手臂一收,墨冥回到掌中。


    “師父!”白落鳳聽見久別的聲音,不顧生死關頭,看不見天威二獸,跌跌撞撞跑到那人腳下脫力跪下,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麵。


    “血無痕!你居然還存人間!”方才躲閃遠處的李向高疾馳奔近,竟認出來者何人,見他半身通透全身漆黑,明是孤魂形態。


    “萬惡崖本就聚攏天下厲鬼,我於崖下鍛劍,生是江湖魔頭,死後自然寄宿劍中。”血無痕冷冷一笑轉頭看著底下不知言語的白落鳳慈祥歎道:“傻徒兒,還是讓我不省心。”


    “師父…”白落鳳想伸手去觸碰多少日夜夢中方見的人,卻又顫抖停在半空不可及其。


    “嗬!死後凶名連地府也不敢收你麽!”李向高筆墨揮向遮天龍鳳,“今日我便替這天收了你!”


    “我本已死,何懼再死?”濁魂絲毫不畏,手腕一轉,一劍長虹!


    龍鳳吐息,竟是半邊風雨半邊炎。


    邪劍一揮而過,居然切開雲雨與火海,呈現斷層奇象。


    龍鳳性傲,見荒郊野鬼膽敢與之匹敵,口喙之內神術更甚,向著魂魄緩緩逼壓。


    血無痕本就僅剩殘魂,功力不及死前三分,原先尚且能見的身體慢慢模糊不清。


    白落鳳仰望似有似無身影仿佛轉眼便會消散,他想上去幫忙卻手無寸鐵無能為力。


    “我血無痕屠盡罡治道門弟子,闖盡江湖天下險境無懼,殺遍萬惡崖下長生惡鬼。但對你,師父還是覺得自己太過無用啊。”血無痕懷著內疚想念在白落鳳身上深深的一眼,帶著劍提縱而去。


    密布的烏雲下,一道天雷攔腰截斷。


    九天之上,一寸劍光刹那閃過。


    彩鳳赤紅的肚腹即刻出現一口人大的窟窿。


    鳳死哀唳,終化成流火隕落,在不經意中砸中了盤旋的黃龍。


    於是,吃痛之下,龍爪帶著滔天怒火劃破了血無痕虛弱的魄體。


    “師父!”白落鳳的第三聲喚如同瘋魔一般。


    那一刻,年少幾載崖下被迫練劍的的記憶浮光掠影轉瞬即逝。


    那一刻,白落鳳的天靈仿佛炸開,四周萬籟俱靜。


    我師如父,誰敢殺他,我便殺誰!


    他,忽然想起劍酒歌穿雲一指之力。


    他,忽然聽見劍酒歌笑斷黃泉之聲。


    他躍身衝入雲霄直向黃龍。


    “我有一劍,不見龍血,不收刀鋒!”


    墨冥飛入手中,劍裏的鬼魅再次衝出劍身。它們,不是不怕黃龍,隻是更怕持劍的白落鳳。


    一劍,鬼門大開。


    一劍,暗潮八方。


    一劍,遮日無光。


    一劍,不見黃龍!


    李向高看著天上的白落鳳寬慰的笑了:“你,終於悟了。”


    天地幾時回色,無人知曉。白落鳳所立的山丘四周皆是墨河,那是龍鳳死後化作的千年墨,誰能想到李向高為此一戰耗費如此之多天下仕子求之不得的瑰寶。


    白落鳳踏著坑窪走到了一尊樹墩前,在那裏躺著他一生最敬重的人。


    殘魄已經不成人形,連訣別的話都說不出口,隻能用僅存清晰的兩根手指輕輕地抓了抓愛徒的衣角。


    白落鳳忍住淚水,努力地對著懷裏的血無痕擠出笑容:“師父,落鳳明白,以後一定不會讓你擔心的。你看,落鳳現在一點事都沒有。”


    透明的手安心地拍了拍白落鳳的手背,最終一點點地化作螢光流華仿佛雪花漸漸飄離。


    “師父,走好!”


    (ps:寫到這裏,我發現我已經不能再多寫一筆了,我不知道你們看的人能否感同身受,又或許我的筆法仍然不夠表達,但我還是秉承這那一句話:


    這江湖,不分善惡,不分敵我,或生或死,或贏或敗,總歸不得人心。就如簡介中說的人世風月不能說停就停。


    但值得慶幸的是,我們能我尋找到重要堅守的東西,並為之奮戰,即便頭破血流仍然絕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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