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這...這花銷有些大了吧...”賀豐秋被楊清漣獅子開口弄得不太情願:楊清漣沒有家眷,滿了任期就會調離,在延秦這地界,尋塊好地給這孤家寡人修座宅子還是沒問題的,雖說代價比那盒銀錠高出幾倍,但也在他接受範圍內。


    可這重裝衙門就不一樣了,給官家辦事隻能挑貴的使,可以有多大那就得折騰多大,隻要應承下來那可是無底洞啊,況且那破衙門好幾年頭沒人動彈,修?重建還差不多!


    “那個……本官也知道賀員外會有難處,所以這不來商量麽?”賀豐秋怎麽瞅縣令老爺滿臉憨笑都想一巴子給到臉上,卻聽他又提聲道:“不如這樣吧,今日適逢延秦府各處老爺齊聚一堂,能成為賀府座上賓的想必都是延秦舉足輕重的人物,家底也會比尋常人家殷實吧,不如各位平攤如何?”


    在場人一聽楊大縣令講完這話,頓時傻眼了:瞧說的順溜樣,合著你都算計好了,體諒賀豐秋是假,想每人摳掉層皮是真!


    “這個,大人哪,延秦這地方您有不是不知道,我們這些人說是富裕,可要是擱京城,那可是連郊外老漢都比不起喲。”人群中有人開始抱怨。


    “是啊大人,今年收成又不景氣,我們過日子也是緊巴巴的。”


    “若說大人您要個幾十兩銀子我們還是擠的出來的,可這要修繕衙門,可沒那麽多閑錢……”


    ……


    賀豐秋老臉上寫滿無辜,楊清漣看他們都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麵色就越顯過意不去,悲天憫人歎道:“本官也知道各位在此地生活不易,可這事的確非我一人所能及。”


    他上半句講完看著眼前這群人還是無動於衷的神色,像是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緊張兮兮地輕聲細語道:“自古講究禮尚往來,本官就透個事兒給賀員外吧。”


    賀豐秋直勾勾地盯著縣令大人的嘴,提起耳朵打著十二分精神,生怕他又想貪多點東西。


    “其實各位老爺這麽多年在延秦靠辛苦開礦發家本官不是不知。”賀豐秋一聽這話立馬想辯解,卻被楊清漣擺手組織下來:“賀員外莫慌,本官沒別的意思,君子愛財天經地義之事,本官也想安安穩穩地在延秦同各位享幾年財源廣進的滋味兒,隻是這如今事情有些不太妙啊...”


    楊清漣察覺這群人注意力總算被抓住,頓了頓後一邊拱手朝天一邊正對他們加重語氣沉聲道:


    “當今皇上受天眷顧,不知哪天夜裏竟夢見天人在湘南一帶降下治福百姓之寶,還特囑皇上醒後尋到那處地方,話一說完皇上便醒了。


    皇上立刻找宮裏的天師算卦,誰知天師做了法事算了一掛後上奏皇上延秦此處地伏王氣,結有黃物!這黃物就是那金礦啊!”


    賀豐秋被突如其來的話給哄愣住了,楊清漣知道他半信半疑,繼續開口說道:“你道我為何來此地赴職?是皇上親自下詔讓我先來查看情況。


    你可知先前那些沒有上報的延秦官兒都怎的下場?皇上龍顏大怒,治他們欺君之罪北放千裏!前日你送我檀盒,我是真心想收卻是不敢收啊,你說將來朝廷下來人一瞅這礦被人動過,不得參我玩忽職守一本?我命都難保哦……”


    賀豐秋這下子真慌了:他們所謂的開礦那是往好聽裏說的,延秦府各處礦地看起來好似歸私人所有,可其實朝廷名文規定:凡是金銀銅鐵礦,全權由官府經營,不得私自開采冶煉。所以實質上他們做的是盜礦重罪,被抓到是要殺頭連坐的!不然也不用每年花那麽大力氣打點延秦縣令替他們掩護。


    “大人!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啊!”底下一群人又喧鬧起來,七嘴八舌滿嘴叫屈。


    “唉,你偏領悟不得本官苦心,非要我說的如此明白。”受著楊清漣怪罪,賀豐秋卻隻敢滿嘴諾諾,“本官讓你們修繕衙門,你們心底不願你以為本官不知?可這麽做也是想法子給你們尋到活路。”


    知道賀豐秋等人滿腹疑惑,楊清漣給他們解釋:“隻要你們修了衙門,那也算做件公事,到時本官隻需上奏延秦衙門年久失修,百姓生活又拮據艱苦,而所需審理案情繁多,不得不令人先用礦業以解燃眉之急。”


    “可是大人哪,就算你這麽說,也抵不上我們這些年...額...借用的量啊...”賀豐秋稍覺不太對勁,說出心中困惑。


    “我說員外是忙昏了頭,那來人隻管看有無人私自開礦,哪裏知道底下含了多少,介時大的礦洞留下,小的填了做個樣子,本官難道還沒這點關係給你們遮過去?”


    賀豐秋連連稱是,隻是覺得肉疼無比:這要真按姓楊說的,那今後那些礦業可就被官家接手,哪有他們惦記的份。


    “賀員外也別過多驚慌,這將來想要繼續碰這礦業的法子也不是沒有的。”楊清漣如同有窺心術一樣,高深莫測地翹起嘴角。


    “有何方法!還請大人明教,可別急刹老夫喲。”賀豐秋再也顧不上形象,像抓住救命稻草急忙追問。


    “看在賀員外如此誠意,若是衙門這事辦的好,本官就任你為延秦府的裏長,縣衙裏人手不足是眾所周知的,自然今後官家采礦一事暫且交給你們來代理,每年定量上繳,至於多出來的麽……本官權當不知,雖說不如先前得的豐厚,可身家性命和身外之物孰輕孰重,員外應當分的清吧。”


    賀豐秋瞪大老眼,沒想到楊清漣待他如此誠意,要是這般自己可就是名正言順地碰那些金礦,即便不如以前謀的暴利,也至少過的太平許多,而且已經比料想的結果不知好了多少倍。


    “是!是!衙門重修一事,賀某定當出盡全力,哪怕無人分擔,我傾家蕩產也會讓大人滿意。”賀豐秋如今巴不得把這活菩薩供起來。


    楊清漣看著眼前眾人爭先恐後的嘴臉,對賀豐秋的話暗自冷笑:哼!經此一事恐怕他們擠破腦門都想往上湊。傾家蕩產?若是能剝你一成的家底就不錯了!


    但不論各自心中如何想法,最終本不受人待見的芝麻縣官卻被一群人擁簇相送。


    六年後的某個夜晚,楊清漣從身後的書櫃上抽出一個厚重的盒匣,他慎重地打開盒蓋,隻見裏麵是一份泛黃的舊紙。他輕輕把它鋪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撫平上麵的褶皺,目光注視了許久,字跡依舊如過去那般清晰,仿佛還能聞見墨味。


    是的,我終於明白這他給我的信的真正含義了,如今我做到了,我妥協了,卻不是向黑暗妥協,而是現實的人心妥協。


    在這個世上,能打敗利益的隻有更大的利益;能擊垮貪欲的隻有更強的貪欲!我已經掌握了致勝之道。


    月色入戶,桌灑白霜,萬籟俱靜的深夜裏沒有一絲燈火,卻有一對目珠猶如夜空星點,晶瑩閃爍,書桌前楊清漣擊著杯子隱約能聽出節拍,他的嘴裏輕哼著當年遠去南荒道上聊以自足的曲子:


    長夜漫,淚濕衫,紅塵彈指間。夜深沉,離琴聲,君歸還需問蒼天?孤帆遠,飛雁點,夢醒已千年。太一輪,變浮生,千世如水不留痕;年少壯,誌不畏,漫漫路途險。天山寒,古道難,天涯羈旅望無邊;易水劍,白衣憐,與君幾擦肩?陽雪曲,誰尤念,功成已是歸還年!


    魏賢,這血債該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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