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璋走了,帶著滿腹的疑惑走的,他至始至終都不理解楊清漣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什麽,他隻記得楊清漣在寒竹喧囂中拿起掃帚一下一下收拾幹淨地上的碎渣,他弓著身子的背影仿佛在二人一席談話後頹唐了許多。


    “玉璋,順他們去吧。”楊清漣埋頭輕囑,“有朝一日會有人為他平反的...會有人的...”


    他們指的是誰,楊清漣的意思是縱容閹黨繼續欺淩還是坐觀北書黨飛蛾撲火?李玉璋如同處在雲霧之中,他好似明白前方隱藏著什麽,卻仍少了能夠抓住它的感覺。


    楊清漣察覺年少的師弟已經離去,終於收起佯裝打掃的動作,他也不顧鮮血直流的手,就這麽抓著掃帚望著天上的悠閑自在青雲,這京都的天真的和在南荒時一模一樣,但為何這人卻比那山險水惡的南荒寂寞了許多。


    知我心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落鳳,折風,不知你們的傷好了沒有呢?如果有一天可以的話,能不能再像與南荒相識之初時一起放歌縱酒?我其實真的一點都沒變啊...


    遠離京都千裏開外的“淮左莊”中,楊清漣並沒想到他記掛的幾人會出現在這裏。


    說起淮左莊無數人可都羨煞眼球,作為江陽第一商,淮左莊指染淮江以西的所有產業,不論什麽領域多多少少都它的身影,所以淮左莊也成為天下間為數不多富可敵國的氏族。


    此時此刻,淮左莊的莊主蘇啟天正坐在高亭下扶座眺望,一身紫錦黑綢無不顯上位霸氣,他沒有尋常商人肥腰油臉,劍眉銳眼配上方正有棱的臉使本就魁梧的胸脯更顯此人與地平寬的豪闊之氣。


    高亭前一片人山人海——蘇家有女天下求,今日便是蘇家嫡女招親大喜之日。隻見莊中築起一道高台,有眼界的人一看就明了那高台是用玄武岩建成,這玄武岩取於焚雲穀中,經岩漿常年沉澱又鍛化積累在地底深層,被稱為世間最堅硬的岩石。


    但由於極難開采,國中也隻有繁盛之城或是禦敵要塞才在必要之處用上,可見何等珍貴。而淮左莊卻隨隨便便拿來搭個高台,手筆之大足以見得。


    閑人要問:淮左莊一經商之家為何要用江湖武夫的方式求親。一想起來這問蘇起天就盯著高台之上兩道人影氣惱頭疼起來。


    台上二人一立一跪迥然不同,其中站著那人眼如丹鳳,眉似臥蠶。滴溜溜兩耳懸珠,明皎皎雙睛點漆。唇方口正,額闊頂平,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氣宇軒昂,手中六尺白劍貼負身背好一副富家公子哥模樣。


    尋常外人隻知蘇家為商霸道,但卻不清楚蘇家勢力遍布四海,從商入政皆有人之,蘇家家大業大,又論平日大多接觸更多是江湖中人,尋外人保莊護鏢,坐鎮後方到底是不靠譜的,所以為了讓江湖人麵麵怯他蘇家,不敢亂打主意,族中不少都是習武之人,就連蘇起天自己也是藏名高手,而台上那位俊郎虎子是蘇家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蘇孔。


    “要去救他?“人群中白落鳳察覺到納蘭折風握住劍柄的手越加用力。


    納蘭折風不理會他的話,就這樣看著台中的另一道人影,氣息還是那麽平穩。


    原來上麵跪著的人是惡佛戒空。


    “不想讓這成為他悟禪道途上一輩子的孽障,就由著他吧。”白落鳳理解平時目空一切,平靜接近有些淡漠的納蘭折風為何這次看見戒空傷成這樣無法忍耐,他明白在很久很久以前盲劍似乎也像今天的戒空,有著那麽不甘地偏執,而如今納蘭折風到底放下未放下,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白落鳳回看戒空,他雙膝跪在那裏,頭死氣地下垂,光頭上被血跡覆蓋一片,不知從哪流出的血順著臉頰滑到下巴不斷滴在僧袍上,他也想救他,即便壞了江湖人定的規矩從此被人唾棄,隻要戒空活著他就可以很利落地把蘇孔殺掉,但白落鳳知道戒空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就在樓閣之後,縱然是死也不願意自己玷汙了他的驕傲,在那個女人心中的驕傲。


    戒空睜不開眼睛,他知道蘇孔是來殺他的,但他已經看不見蘇孔在哪,下一手會重創他的哪個部位,他想站起來,他怕自己這樣跪著的窩囊樣給她看到。


    “佛祖啊,我供了半輩子的青燈,你還不知足嗎?偏要我一輩子就跪在你金身麵前麽?”


    “臭和尚,既然你都跪了,隻要你投降,並承認自己是佛家出的敗類,我就饒了你這賤命。”蘇孔笑了,他終於在他表妹麵前徹徹底底地打趴這禿驢,現在他用實力告訴江湖上所有人這個出自弘定聖僧所謂的親傳弟子不過是個想吃天鵝肉的垃圾。“哎呀,我看你如今也確實沒那力氣起來了,不然這樣吧,磕頭的力氣還有吧,隻要你把你頭就這麽放在地板上,我的話就作數怎麽樣。”


    話剛落下,蘇孔刹時發覺不遠處有兩道殺氣在一息之間襲向擂台,卻陡然停滯在邊緣,但如蓄勢待發的惡蟒,隨時準備開始屠殺!


    “怎麽?你也要動手?”納蘭折風眯起雙眼緊緊鎖死蘇孔。


    “如果他偏要逼戒空,今日蘇家,定不留活口!”白落鳳鞘裏的殘墨似蘇醒的饕餮,弑勁瞬時籠罩整個會場,所有看者在瞬間感受到如三千尺墜落的瀑布般的殺氣——一夫之勇,銳不可當!


    無痕殘墨!落雪盲劍!人群嘩然,所有人不自覺地就為他們留出一個空缺。


    “他們怎麽也來了!”蘇啟天怎麽也想不到被江湖人傳如鬼神的兩人會出現在此。


    蘇孔也怎會不認識二人,族中更有不少人對二人不甚敬仰,現在他們殺意直指自己,其意味不言而喻,可事到如今自己絕無台階可下,一旦自己心生退意將來被世人嘲笑的就不止是這臭和尚,更何況他盼今日可是盼了十幾年,而今表妹麵前他絕不能作出有損男兒氣概之事。現在他唯一有所持的就是眾多豪傑雲集於此,隻要他們倆稍有逾越之意定受千人反對,何況他們身處蘇家,想來也隻是威嚇,斷然不敢魯莽行事。


    不遠處閨閣樓欄前的門終於被打開,一女子站在樓台上,她的目光越過無數人終於看見武台上的景象,那一刹她瞬時感到有把利劍貫穿了她的咽喉,曾經那個傻憨憨的臭和尚就這樣跪在蘇孔身前,她看不清他的身體是否在起伏呼吸,她能看見的隻是模模糊糊血紅的一片刻在他的全身,那曾今她怎麽看都覺得呆的頭此刻感覺隨時都要掉下來一樣。


    “傻和尚!”女子使出全力喚出聲來,但眼前早就模糊一片,她靠在闌幹旁,最後無力地蹲下身軀,捂住紅唇泣不成聲。


    “和尚,隻要你滾回你破廟繼續念經去,我便饒了你。”蘇孔即便再呈不懼,可那越來越躁動的劍氣還是讓他不自主的惶恐,他心裏清楚最算今日自己可以完勝並且仗著身處蘇家可全身而退,以今日殘墨和盲劍的憤怒日後定沒有安生可過。權衡之下,強橫稍加收斂。


    “嘭!”半空中似乎發生了碰撞,不遠處坐於高台上的蘇啟天站了起來,“難不成聞名江湖的殘墨,盲劍喜歡出為人所恥的手段欺負小輩。”


    蘇啟天的聲音在這吵雜的環境之中依舊如同密室裏的洪鍾回蕩四方。


    “嘿嘿,什麽小輩,不跟我們一樣年紀麽。”白落鳳未理會他的指責,看似很隨意地糾了錯。


    蘇啟天臉色即刻變黑,白落鳳這看似不痛不癢的回話其實是警告他莫想拿江湖輩分壓人,他們二人想做的要做的絕不會被威脅阻攔。


    “既自認是小輩,口氣還敢如此狂妄!”蘇啟天又另尋他法將理義攬到自己身上,今日他定不能讓他們胡作非為失了蘇家顏麵,最有利的辦法就是引起公憤群壓。


    納蘭折風不語,隻是雙目稍攏起來,似是被烈日耀到,但目光卻筆直的射向對方。


    “哢...哢...哢”四周人聽到輕微的響聲,當尋到響聲出處立刻倒退幾丈,隻見納蘭折風足下的石地眨眼之間化為冰麵隨後裂開!


    “寒息!”蘇啟天從未想到盲劍如此淩厲,他並未大肆以氣外噬,而就隻是單純地通過外膚泄出多餘的氣息,這樣弱的氣息就算是身旁貼近之人也難以察覺,可納蘭折風卻達到改變外況的境界。


    蘇孔早已被二人驚住,如此精確的控製以及極具侵蝕力的內力縱然是蘇啟天也難以做到。他內心的狂橫被盲劍無言的舉止碾碎,胸口如同有隻惡虎在深淵中忽然撲起,身上一下子濕透一片。


    “落鳳,折風,今天的......事讓我......自己來,算......我求你們了。”許久未發聲的戒空沉重地抬起頭顱,他五髒錯位,筋骨震碎,即便隻是呼吸都會讓他血脈逆流出口。但他要忍,他怕她在哪一處看著他,他已經被江湖人笑話成沒資格修那不死活佛的假和尚,不能再沒用到連最後點自尊都拾不起來。


    “你說的或許沒錯,我該老老實實在廟裏敲鍾,做一個和尚。可天弄愚人,遇見她,我哪裏還有心參其他的禪,她便是我一世要悟的道。”


    戒空忍住讓人隨時昏厥的劇痛,一絲一絲第抬起頭來,他隻感覺眼前半昏半紅,腫脹的臉頰和凝固得血塊已經讓他無法徹底睜開雙目。


    “所以……所以……今天……我便是叛出佛門,入了邪魔惡途……也要做到……把她帶走!”


    萬裏之外,普生寺內,老和尚手中緊扣的佛珠突然掙斷,入定數十日的弘定睜開雙眼,目光似乎撥雲穿山眺望遠方,終於無奈地長歎了口鬆氣,眉頭卻越加緊皺,眼眶中不知是什麽東西晶瑩剔透,閃爍倒映著燭台的火光。


    “哎,這傻徒兒,還是修了苦情佛麽……”


    (今晚排版問題,抱歉,最近卡文了,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加一下qq群:689277686探討一下,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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