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落鳳為護住折風性命,不惜放出墨冥中封存的千百惡鬼,若不是戒空帶著弘宇方丈及時趕到,落鳳如今不過是一具被奪舍的行屍走肉。”曹陽明轉頭直勾勾地盯著紀紫蓮,過去的往事隨風,對於他這種事外之人或許無關痛癢,但對於曾經年少的納蘭折風,白落鳳的所作所為卻足以讓他一生銘記。


    “江湖人隻看戒空貪殺,說他是‘修羅惡僧’,就連你也不願放他入穀,可這和尚有自己一番道理。”曹陽明臉上露出苦笑,似無奈又似感歎百味雜陳,“佛家講究心懷仁德,可仁多易怯,殺不得惡人,阻不了孽障,止不了殺伐,等天道?等惡果?那時已經葬了多少人性命啊~或許這就是那禿驢心中的禪吧。”


    麗人聽著對方的話,麵露迷茫,她不懂他突然提這些是為什麽?可不等她張口詢問,曹陽明邁著沉重的步伐即將離去。


    “萬花穀本是人間聖地,百年以來救死扶傷無數。武者義膽,醫者仁心。莫說白落鳳曾救下折風的命,即便是你如今能站在這裏多少也受了他們的恩情。”帶著蕭瑟的背影曹陽明搖頭歎氣:“白落鳳還剩不到半天的時間,生死一線全掌握在你的手中。後麵的故事來不及同你講,但勸你千萬慎重......”


    紀紫蓮愣在原地:自己受他們恩情?何時的事?為什麽自己記不得了?還有那日滅門夜,曹陽明隻說到納蘭折風跳下枯石潭救自己,那後麵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自己還活著?


    無數的疑問籠罩心頭,皓齒緊鎖丹唇,許久之後脆如銀鈴之聲從偏殿中傳出:


    “秋芷,帶我去戒空和尚那!”


    方行不遠的曹陽明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即便他已經表現的十分鎮定,甚至算準了紀紫蓮一定會因為那段過去而伸出援手,可隻要她一刻不鬆口,那高懸的心就無法安然落地。


    “落鳳,這道劫我幫你度過,那我就先走啦......”


    萬花穀蜿蜒的小道邊花草擁簇,一人負手行在道上,像是喝醉一般搖搖晃晃,可腳下又如踏青雲,一身長袍隨風而起好不自在,身後的泥土上空留一排足跡尋不見那人去向。


    極天峰的山腳,兩塊墓碑立於青山綠水間,碑上略有青苔卻不嫌荒涼,反而平添了幾絲生氣,墓碑腳下還有熄滅不久的香火以及一塵餘燼,幾朵晨露未幹的花朵擺在碑前,似乎在表露時有人經常前來打掃。


    一道白袍立在碑前許久紋絲不動,仿佛已經融入天地間,清風吹過,發鬢與漫天的野草在空中紛飛,納蘭折風無神的雙目卻在凝視著碑上的兩行名字,臉上依舊像往日般平靜。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這裏。”身後傳來優璿的聲音,納蘭卻如同沒有聽到一樣,隻是盯著眼前的墓碑發呆。


    “我已經對白落鳳施了花引,也請了穀中醫尊為他正位續脈,隻是身上某些部位的瘀血阻塞還未排盡,斷骨也一時難以恢複,不過性命暫時無憂。”佳人看著佇立蕭索的身影,無緣地揪心起來。


    “多謝。”


    “是誰能把他傷成這樣?”紀紫蓮心中十分疑慮,白落鳳修為縱然不能獨步天下,卻也算得上超乎常人的境界,可如今若不是她的“花引”煉化了無數花藥精粹加上穀中藥尊的續脈聖手,白落鳳恐怕難逃一死。


    “罡治觀!”三字出口,納蘭折風原本鬆開的雙手即刻緊握成拳,他身旁原本綠意盎然的野草瞬間枯萎隨風飄走。


    “十年前,真的是他們......害了師父師母?”紀紫蓮感受到納蘭折風心中的仇恨,猶豫一番後還是忍不住輕聲開口詢問,透露著一股小心翼翼。


    “陽明都告訴你了?”


    “恩,說了一些。”


    “那他人呢?”


    “秋芷說他已經走了。”


    “唉,這家夥,他還是怕落鳳不想見他麽......”納蘭折風最後無故地說了一句,隱約中聽到了背後幾聲啜泣。


    “十年啦...偌大的萬花穀,委屈你了。”納蘭好似能看的無比清晰,慢慢回身走去用拇指輕輕地拭去麗人臉上的玉珠。


    “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想都想不起來......”伊人淚痕紅浥鮫綃透,不顧納蘭的手足無措,滴露浸濕了一片白袍。


    欲動又止的手在半空停留了仿佛百年,最後伴隨著聽不見的輕歎落在了酥背上。


    “紫蓮,想聽聽後麵的事嗎?”納蘭折風像深怕驚嚇到她一樣,就是連呼吸都放慢了半拍。


    “恩。”誰也想不到,本在世人想象中豔若桃李,卻遙不可及宛若立於人間瑤台上的女子,此刻在一個永遠欣賞不到她容顏的瞎子前變得楚楚動人。


    納蘭折風就這麽不緊不慢地向紀紫蓮訴說之後的故事,空中枯草打在他臉上,失明的眼珠卻變得極其清澈,他仿佛能看見過去衰敗的萬花穀如今又草長鶯飛,花沒馬蹄。


    漸漸地,他在回憶中沉淪下去,就好像他剛跳進萬枯潭,開始尋找少女的身影,水麵上白落鳳兵戈交加的劍鳴聲在他耳旁回響,百鬼瘮人的哀嚎如同又回到這片天空。萬枯潭的死氣不停地侵蝕他的意識,死寂空蕩的潭下甚至比如今失明後的漆黑還要恐怖。


    他覺得自己也要沉睡過去,四肢像在不知不覺中被偷了力,怎麽也用不上勁兒,他想他也要去見爹娘了——唉,真好,又感覺到娘親揪著他的臉說他偷吃點心,爹在一旁要勸,被娘一瞪就不敢說話,紫蓮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笑話,嘖嘖,爹怎麽這麽沒用?


    忽然間,不知道是什麽力道抓著自己往上拽,伴隨的溫度就好像冬日中的烈陽十分舒服,他努力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已經被縫上,他借著縫隙好像看到自己在空中上升,身邊似乎有昏迷的少女,身底下的地麵躺著的是自己記憶中白落鳳第一次受傷的樣子。


    唉,納蘭把自己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怎麽眼睛有種被灼燒的感覺呢?可能是風太大吧,人活一生,高不盈七尺,壽不過百年。但一晃十個春秋,有些人還是如此狼狽,就像鬥不過罡治觀的白落鳳,就像尋不到仇人的自己,就像名聲爛透的戒空,就像孤身一人的曹陽明,走到如今空空如也,甚至不勝黃粱一醉來的痛快。


    (ps:寫到今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有多少人在追,或許文筆不好,沒有人關注,可悲的不是被人批評,可悲的是無人議論,我真真希望有看見的人能在底下寫點東西,讓小二我知道:唉,我寫的居然有人在讀。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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