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會”其實並非是所有江湖人在意的事,有些人甚至談此嗤之以鼻,因為說實在這隻不過是為了爭一個無用的虛名誕生的小打小鬧,那些名門著教根本不在乎這種噱頭,當勢力達到一定的程度自然會得到江湖上最客觀的評價和認可。


    因此每年“天下會”的舉辦來的不過是些三流九教,討的也隻是為了吹噓的資本。但今年“天下會”卻變得詭異難測,京城之中任誰都感覺的到暗流湧動,似乎眾多往日低調不語的勢力一夜之間匯集進入京都。


    造就如今局勢的自然隻因數月前朝廷下的一道旨意,其大意為:當今皇帝心懷盛世太平之誌,然世間教派林立,衝突不斷,故此號召天下所有門派借“天下會”召開,重新塑整以論高下,並且朝廷已下令凡是奪得桂冠,朝廷將予以聖旨承認該派天下第一地位,允諾有需之時必將出麵施於援手。


    即便所有人都視當今朝政荒亂,對所謂官方承認的桂冠毫無興趣,但誰也不敢輕視它的財力物力和兵力,平日裏大家都是單打獨鬥,靠的是一家之力,可一旦朝廷插手協助,往日能夠相抗衡的天平一下子就會傾斜。


    於是江湖上能擺的上台麵的門派爭先恐後參與,倒隨了魏賢的心願,他聽著底下人上報近日京城狀況,心裏暗自發笑:“這群江湖草莽,平日口口聲聲喊著光明磊落,若都不來參加天下會,此計自然不攻自破,可就是相互提防,怕對方拉攏朝廷壯了勢力一家獨大,因此造就如今蜂擁而至的局麵。”


    但稍後他眉頭一皺,食指頂著下巴,不停地開始低語:“楊清漣,你這是為什麽呢?嘶。。。。。。到底為什麽呢?”


    如此簡單立功之計楊清漣為什麽不留著自己用,這其中是否暗藏著漏洞,魏賢因此一直坐立難安,楊清漣完全可以憑此計立下大功一筆,贏得聖上歡心,其後借機樹立威望和自己分庭抗禮,可他為什麽不這麽做?


    楊清漣身居首輔,曾經自己未一手遮天的時候,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走到這一步的人,若說沒有野心,願意位居自己之下說什麽魏賢也不信!可回想自己掌控全朝的過程,萬數難計的文官看見苗頭都跳出來上奏皇帝盡早除去自個兒這個隱患,但這其中唯獨沒有楊清漣!


    魏賢回憶過去楊清漣的一言一行,思緒漸漸回到那日前去楊清漣府邸的情景。


    “魏公公想有建樹,有心為陛下分擔,實在讓楊某自愧不如啊。”楊清漣一聽魏賢前來請求自己指點,趕忙放下手中茶杯握拳作敬服狀,隨後又冥思苦想許久這才又開口:


    “在下想到一策,恐怕也隻有魏公公的權勢和威望才能做到,就是不知魏公公覺得合適可否。”


    “但講無妨。”魏賢臉上還是寬心樣,但心裏一下子警覺起來。今日明麵上打著前來請教,其實是魏賢想再次確認楊清漣是否存有異心。


    再者說如果楊清漣真心臣服自己,那以他的才幹所獻計策必定能夠讓自己如虎添翼。退一萬步講,要是自己不小心給楊清漣所表現的忠誠蒙騙過去,縱使他的計策中故意留下漏洞等自己造成損失,隻要將來說一時蒙惑,亦可把責任推卸的幹幹淨淨。


    “北書黨”如今就是瘦死的駱駝卻也比馬大,可以說楊清漣就是北書黨的支柱,隻要他在一天北書黨就不算倒下,隻是不到萬不得已魏賢不想隨意觸碰這個黴頭,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麵。但隻要楊清漣被被察覺出絲毫異端,魏賢就是拚盡全力也要不留後患。


    “先帝英明,山河一統,而今聖上聖明,四海榮盛,可唯有江湖之中各大門派糾紛不斷,況有些勢大之流對朝廷懿旨陰奉陽違,卻又不留把柄,實屬聖上心病,倘若魏公公能夠解決這隱患,害怕丹青上留不下您的一筆?”


    魏賢心中一顫,竟然有些意動。人哪!便是如此難求知足,這輩子溫飽無憂就想大富大貴,大富大貴之時又想居高萬人,身處萬人之上又會去琢磨生後流名。


    魏賢這些年殺了多少人他數不清,也不信真有因果報應,死後榨油鍋這類危言聳聽的話。可惡事做盡反倒對自己名聲萬般嗬護,誠如楊清漣所說時至今日能讓魏賢動心的除了金銀珍寶,就剩下後世美譽了。


    “先生快講!”居高臨下的魏公公時隔多年終於急了一回。


    “由朝廷舉辦的‘天下會’要開始了,往年前來參加的人寥寥無幾且都是無名之輩,江湖人從未看中此會那是因為所獲利益並不足以讓他們大動幹戈,所以不如我們今年就加重籌碼。。。。。。”


    “如何加重法?”


    “隻要對外稱獲勝者不論任何方麵將得到朝廷鼎力支持皆可。”


    “這不太好吧。。。。。”魏賢皺了下眉頭,心中不滿道:如果按你說的這麽做,官方就會與江湖草莽勾搭上不說,朝廷每年又要多支出多少人力物力去支撐一個門派,這不是反倒增強了對方分割一處的實力麽?


    “魏公公多慮了。”楊清漣盯著魏賢,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楊某可沒說要真的給他們什麽好處,朝廷的立場是虛的,那些江湖名門說是重情重義,但他們也會相互猜忌,怕對方得到朝廷支持後獨大造成威脅,為了這個假想的威脅,他們必定爭到頭破血流。


    何況到時能爭得第一的教派,底蘊勢必深厚怎會缺少財物和人手,朝廷並不需要對他們付出什麽。反倒是他們會成為江湖流派心中的隱患公敵,隻要這種猜忌不斷深化,各大門派總會有矛盾激化碰撞的一天,到那時四海之內的門派元氣大傷絕不可幸免,如此魏公公可是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就削了八方勢力。。。。。。”


    “好一招鷸蚌相爭,好!好!好!”魏賢深知帝王最忌諱的是什麽,那就是至高的皇權受到威脅,如今不少門派雖不可敵過千軍萬馬,但地方拿他們根本沒有辦法,至使他們有極大限度為所欲為,這是不論多昏庸的君王都不想看見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借刀殺人的法子一本萬利,魏賢心中反複咀嚼很多次也沒發現楊清漣下了什麽暗絆子,也就是說這個計劃是可行的,隻要自己能做到削弱各方實力,皇帝也算去了一塊心病,也會更倚仗自己,到時中央獨尊天下太平,自己權力和名望就更上一層樓!


    魏賢滿意地離開了,離開時他坐在轎上一直透過簾隙窺視楊清漣,他知道如果楊清漣真有二心一定會在此時表露出來,因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心懷不敬,必然在人一離開就拂衣閉門,但他的猜測卻出乎意料的落空了,因為他看見楊清漣站在門前對著自己離去的方向作揖送別直至從視線消失為止。


    回憶到此,魏公公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他覺得自己找到答案去回答困擾自己很久的問題:楊清漣是真的屈服了。沒錯!如今滿朝文武幾乎都是自己的人,楊清漣不可能也沒有能力反抗,他隻能苟且偷生跪倒在自己跟前。


    所有都結束了,楊清漣!而我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那一日,楊清漣送走魏賢悄悄鬆了口氣,魏賢居心何在,話中何等凶險他一清二楚!帶著滿背還未幹透的冷汗,楊清漣走回自己的書房,但書房房門敞開,看似有人出入。楊清漣感到奇怪,平日沒有自己允許誰也不能靠近這裏,突然他腦中一閃靈光,大叫:“不好!”趕緊衝向房中。


    魏賢難道聲東擊西?趁與自己交談之時派人搜查?這個念頭不斷浮現,他的心直被提到喉嚨。


    “你何時也學會了這樣?”一聲輕歎止住楊清漣的腳步,書櫃前站在一個黑影,他背對著楊清漣盯著著牆上掛著“明德於心”的字畫頭也不回地發問。


    “你這麽久沒消息,怎麽來了?”楊清漣似乎有些惶恐,剛踏進門檻的腳又縮了回去,幹站在書房門口,“要不要喝點?我現在去窖中拿些過來。”


    “不必了,這人世太無趣,就尋了處地歇息一番。”人影轉身,開始踱步打量起書房。


    “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恩。”


    “折風他也還好?”


    “還不錯,隻不過眼睛還是瞎的。”


    “我知道你們還怪我......”


    “談不上怪,你自己想走的路,誰也擋不了。”人影慢慢走到楊清漣身前,借著射進書房的光線終於辨出此人身份:“殘墨”——白落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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