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去甘氏屋裏的同時,蘇瑜也扶著吉星吉月,從王氏的正明堂出來。


    三叔還沒有回來,王氏的一番安撫,讓蘇瑜心頭平靜了許多。


    她怎麽也沒想到,在知道了真相之後,王氏竟然如此冷靜。


    不管如何,趙衍和顧淮山得到應有的處置,大家又都平安無事,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


    至於三叔是如何知道的真相,何時知道的,皇上是何時知道的一切,她此刻實在不願去想。


    至於她自己……


    更不願再想。


    頭暈腦脹,腦仁裂疼,蘇瑜隻覺有些腳底發軟。


    好容易一路行回梧桐居,吉星吉月準備泡澡水的功夫,蘇瑜倒頭躺在床上,什麽事,讓她且歇一歇,再說吧。


    自重生以來,似乎每一日,都像是上了發條的陀螺,不斷地旋轉。


    好累!


    正欲閉目養神,那之前被她藏好的宣紙紙條,隨著她躺倒的動作,掉落出來,恰好落置掌心。


    蘇瑜頓時一個激靈,捏了紙條便坐起身來。


    拿了靠枕墊在背後,揉了揉眉心,展開紙條。


    無頭無尾,無署名無落款,隻有四個字,安心等待。


    安心等待……


    這是誰寫的?讓她等什麽?等趙衍和顧淮山的處置結果還是等她最終的結果?


    筆跡不像是皇後的,也不像是趙徹的,雖然是從平貴妃的寢宮遞出來的,但這絕非平貴妃和趙鐸的給她的。


    目光愈漸沉著冷靜,凝著字條上的一筆一劃,蘇瑜思緒漸深。


    思忖間,吉星前來回稟,洗澡水已經放好。


    乏了一日一夜,身體浸在溫熱的水中,隻覺肌膚的每一寸,都是放鬆的,隻腦子裏,還在不斷地想著那字條的蘊意。


    昨日夜裏,第一次出宮的時候,三叔分明是派了隨從到大皇子的府邸,按照內侍總管的請求去報信。


    可大皇子並未進宮。


    可見,他對宮裏的事,是十拿九穩的。


    還有皇後,得知趙衍並非親生,居然冷靜到那般地步……


    這字條,當真會是皇後和大皇子給她的嗎?


    如果是……蘇瑜心頭不由激起一片漣漪,那原本被壓下的期冀,又湧動起來。


    她的希望不算高,隻要能喚一聲母親,皇後應她一聲,就夠了。


    至於名分……可有可無。


    蘇瑜正腦中思緒紛飛,一個小丫鬟隔著浴室大門通稟,「小姐,夫人讓您過去,說是有要緊事。」


    隔著氤氳的熱氣,蘇瑜原本微閉的眼睛,倏忽睜開,看向大門方向。


    要緊事,什麽要緊事!


    莫非是宮裏來人了?


    還是昨夜的事,有變故!


    吉星吉月麻利服侍蘇瑜穿了衣衫,一腳出了浴室門,蘇瑜頂著濕漉漉的頭髮,問那丫鬟,「誰來府裏了?」


    丫鬟回稟,「威遠將軍府夫人跟前的嬤嬤來過,她才來不過片刻,夫人便讓奴婢來請小姐,說是有要緊事,讓小姐過去。」


    蘇瑜心頭咯噔一聲,難道是沈慕出事了?


    心尖驟然一縮,狠狠一痛,痛過,才有略略清醒。


    不對啊,若是沈慕出事,甘氏怎麽會派了個嬤嬤來鎮寧侯府……除非是……報喪?!


    這二字從腦海劃過,蘇瑜嚇得腿下一軟,險些踉蹌栽倒過去,幸好背後吉星及時扶了她一把。


    濕漉漉的頭髮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闞白如紙。


    不會,不會,昨兒夜裏沈慕還活蹦亂跳的,他的功夫那麽好,趙衍的三個暗衛,都打不贏他和明遠兩個人,趙衍被他打的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當著趙鐸一眾下人暗衛的麵,他都能無聲無息鑽進她的馬車……


    他那麽有本事,怎麽會出事呢……不會出事,一定不會,就算是有人出事,也一定不是沈慕。


    他那性子,就算有事,他也隻會讓別人出事!


    蘇瑜心頭不斷安撫自己,可再安撫也難忍心焦,不顧頭髮尚在滴水,便直去王氏的正明堂。


    好在現在天氣還算炎熱,一路走去,頭髮倒也幹了個七七八八。


    及至正明堂院前,吉星幫她鬆鬆的挽了個斜髻,蘇瑜抬腳進去。


    「三嬸,出什麽事了?」一進門,蘇瑜迫不及待問。


    王氏一瞧蘇瑜的樣子,便道:「怎麽頭髮也不梳好就過來了?雖是夏日,可到底不能頂著濕頭髮到處跑,若是著了風,一樣要頭疼,現在不知小心,等到日後上了年紀,病就來找你!」


    眼見王氏還有功夫教導她,可見事情也並非是十萬火急,蘇瑜鬆下一口氣。


    「知道了,下次一定等頭髮幹了再出來。」蘇瑜嘻嘻一笑,道。


    王氏瞪了她一眼,轉臉沉著臉對那前去傳話的小丫鬟道:「我讓你去請大小姐過來,大小姐若是正在沐浴,你且等著就是,怎麽能……」


    蘇瑜忙道:「三嬸,不要說她了,她一個傳話的丫鬟,能做得了什麽主,若非我執意要來,她就是催也催不動我啊!不幹她的事。」


    一麵說,一麵朝那丫鬟道:「還不下去,杵在這裏惹夫人生氣。」


    小丫鬟感激的朝蘇瑜投去一眼,屈膝行禮,忙退了下去。


    王氏戳著蘇瑜的腦門子,「你就知道護著她們,這些丫鬟,還是要訓一訓才好的。」


    蘇瑜被王氏一戳,戳的心裏熱乎乎的,若非王氏依舊如從前一樣待她,想來也不會再做這樣親昵的動作。


    挽了王氏的胳膊,小臉靠上去,「人家又沒有犯錯,幹嘛要訓!」


    心裏越發肯定,威遠將軍府,應該是沒有出事。


    不然,王氏怎麽會在這小丫鬟身上浪費功夫。


    王氏一副嫌棄的樣子,推開蘇瑜,「大熱天的,你也不怕剛洗了澡就汗唧唧的弄一身。」


    蘇瑜一笑,坐直起來,「三嬸叫我什麽事?」


    「方才威遠將軍夫人跟前的嬤嬤過來,說是甘氏那裏,尋到一樣你母親……」


    說到你母親三個字的時候,王氏話音驟然一頓。


    蘇瑜已經知道,她自己不是將軍府的孩子,那陸彥蔓,自然也就不是她的母親……


    蘇瑜眼見王氏停頓,知道她心裏所想,便道:「母親怎麽了?」


    王氏鼻根微酸,眼睛澀的有點難受,竭力忍了,道:「你母親生前的幾樣東西,說是許你想要看一看,讓我們過去呢。」


    看著蘇瑜,王氏心頭千迴百轉,隻覺得她命苦可憐。


    自幼就沒了母親,父親又是常年征戰不在跟前,統共見了也沒有十次,自己和蘇恪雖然待她好,可再好到底也非父母,始終是不一樣的……


    現在,卻又告訴她,這並非她的親生父母!


    這孩子,是要有一顆多堅強的心,才能接受這一切,還這樣平靜的坐在這裏同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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