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


    東城巷


    王老頭的店鋪麵前,滿是客人,如今與從前不同,廟堂在各個街道為他們設立了一片可以經商的區域,甚至,還為很多的小販蓋了小房屋,雖然做工簡單,極為簡陋,起不到什麽防寒的作用,好歹能夠遮擋風雪,而王老頭也不必跑來跑去的,有了個歇腳的地方。


    有了這片區域後,越來越多的商販入駐,這裏很快就變成了雒陽鼎鼎有名的早膳區,各種各樣的人都會來這裏,吃上一頓美美的早膳,方才行事,當然,王老頭算是一整日都營業的,最近做的不錯,他還叫來了自己的次子,讓他幫著打理。


    王二郎跑前跑後的,格外忙碌,早膳時日還沒有過去,帶來的存貨卻都要沒了,他連忙讓一旁正在收拾東西回去的同鄉商販幫忙,告知家裏一聲,讓他們再送來一些,今日的生意是出奇的好,同鄉自然是應允,送走了他,王二郎再次跑了起來,招待著來客。


    忙了許久,看著眾人都離去的差不多了。


    王二郎這才有機會喘口氣,靠著牆壁,擦拭著汗水,在這大冷天,他硬是弄出了一身的熱汗,雙眼都有些睜不開,他笑著對身後的父親說道:“阿父啊,今日的生意怎麽這般的好?我讓趙五郎幫著告知一聲了,稍後再讓家裏人送些肉和米來,調料倒是足夠的...”


    他說了許久,卻沒有得到任何的答複。


    他轉過頭去,卻看到阿父不在屋內,大吃一驚,連忙朝著周圍打量,他這才看到了阿父,王老頭站在街道邊上,來回踱步,時而看一看前後,王二郎沒有理會他,繼續忙了起來,又過了許久,他這才走到了阿父的身邊,王老頭緊緊皺著眉頭,不知疲憊的在這裏亂轉,王二郎心裏也是疑惑。


    “阿父?怎麽了?”


    王老頭瞥了他一眼,心事重重的模樣,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說道:“無礙。”


    “阿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對啊?”,王二郎再次問道。


    王老頭踮起腳尖來,眺望著遠處,過了片刻,方才低下頭來,雙手背在身後,什麽都沒有說,便回到了屋內,王二郎一頭霧水,可是客人再次變多,他隻能繼續忙碌了起來。


    “二郎!”


    “阿父?”


    “留一碗。”


    “好。”


    接下來的幾天,王二郎發現,從那天開始,阿父一直都如此的心神不寧,悶悶不樂,整日都是皺著眉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精神也是愈發的恍惚,做粥竟還出了些錯,放了太多的鹽,險些搞砸,王二郎還以為是阿父太疲累,想讓他在家裏休歇,他也是不聽。


    又是忙碌了一整天,王二郎擦拭著汗水,開始將門外的胡椅端起來,運進屋子裏,正在忙碌著,抬起頭一看,阿父卻是坐在遠處的胡椅上,有些茫然的望著遠方,王二郎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緩緩走到了阿父的身邊,王老頭看著遠處,忽然說道:“四天了。”


    “什麽四天啊?”


    “沒什麽。”


    聽到王老頭的回答,王二郎有些無奈,搬了個椅子,也坐在了他的身邊,長歎了一聲,看著漫天的星辰,這才說道:“阿父啊,發生了什麽事,您就與我們說啊,我們能幫忙,絕對就不含糊,你整日不說是什麽事情,又這樣唉聲歎氣的,我們幾個,真的是擔心極了....”


    “三郎也知道了,還說要放下事情,回來看您呢...”


    王老頭這才說道:“我有一位老友,從我開始擺攤開始,他就天天來我這裏吃早膳,未曾有一日不來,偶爾病了,也是派家裏的弟子前來取,他已經四天沒有任何的消息了,也沒有派人來,我很擔心他啊....他的那些個兄弟也是不見了....”


    王二郎恍然大悟,方才問道:“這位叔父喚作什麽?家住哪裏?是幹什麽的啊?”


    “姓曹名操,家住城北,乃是一個農夫。”


    “嗯,知道了,阿父,你也別急,或許啊,人家隻是有事外出了呢,你也犯不著整日端著碗筷在街口等著啊,人家看到了,那像什麽話啊,我明日就找人去聯係...給您找到這位曹叔父,你這是想多了,不來難道就是出事啊?婚嫁什麽的,肯定也是沒有時日過來嘛。”


    王二郎勸著。


    王老頭搖著頭,說道:“那老頭啊,人品雖不好,老是讓他人來付錢,言語刻薄,不過,他也是個不錯的人啊,還認字,我們鄉裏那幾個貧戶,他也幫了不少,是個善人啊,希望,上蒼保佑罷。”


    “哎,阿父,我親自去找,明天我就過去,行了吧?”


    “回去罷,別讓阿母等久了...”,王二郎說著,就起身收拾,王老頭也是緩緩站起身來,要幫忙,王二郎卻是不讓他幫,父子二人正忙著,忽聽到一陣劇烈的馬蹄聲,王二郎抬起頭,遠遠的,出現了一位騎士,那人騎著高頭駿馬,直直的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王二郎看了看天色,宵禁還沒有到點啊?


    他將一個胡椅放在了自己的腳邊,騎士就是朝著他們飛馳而來的,駿馬一直衝到了他們的麵前,方才停下,騎士險些被甩了出去,緊緊握著韁繩,方才沒有摔倒,駿馬剛剛停下,那位騎士便直接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迅速走到了他們的麵前。


    接著燈火,王二郎麵前看清了這人的麵目。


    這是一位當官的,還戴著甲胄,臉色卻是倉促不安,雙眼紅腫,年紀與自己一般大小,王二郎正要拜見,那人卻急忙開口問道:“敢問,你們就是城東的王記肉粥嗎?”


    “正是,不知閣下有什麽吩咐?”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騎士不斷說著,呼著熱氣,他急忙問道:“能幫我做一碗粥麽?”


    “現在??客官,還是明日再來罷,我們已經休歇了。”


    “我給錢,多少錢都行,多少錢都可以,現在就要!”,這人近乎於咆哮,很是失禮,王二郎有些畏懼的後退了一步,看向了阿父,王老頭眯著雙眼,月色下,他有些看不清麵前這個人的長相,可是他身上的官袍,他還是看的清楚的,他點了點頭,說道:“好。”


    “可是,阿父,我們啥都沒有了啊?”


    “我不是讓你留了一碗嘛?”


    “那已經涼了。”


    “那就熱一熱!”,騎士迫不及待的說著。


    王二郎點了點頭,頓時又回了屋,忙碌了起來,王老頭坐在一旁,看著麵前這個慌張不安,不斷的打量周圍,有些不知所措的年輕人,他問道:“君為何半夜來喝粥啊?”


    “老丈...並不是我喝...”


    他剛剛說了一句,王二郎便拿著肉粥,走了出來,他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肉粥上還是熱氣騰騰的,那人著急的問道:“可有能蓋上的碗?”,王二郎連忙又給他換了個碗,騎士手持碗,另一個手在自己的身上摸索著,摸索了許久,也找不到任何的錢。


    “我!!”,騎士急著雙眼愈發的紅,王二郎已經有些害怕了,他說道:“這就算送您的了...”


    騎士沒有言語,直接從腰間扯下了一個玉佩,丟給了王二郎,說道:“明日,我再拿錢來帶走這玉佩!”,說完,他直接上了馬,將碗緊緊的放在了心口,縱馬離去,大抵是怕肉粥灑出去,離開的時候,他並沒有如來時的那般迅速,王二郎急忙鎖了門,帶著阿父,離開了此處。


    “這年頭,真是什麽人都有,還有大半夜來吃粥的,,,”


    “二郎啊,這玉佩上,好像有什麽字啊?”


    “嗯....這個字....唉,我也不認得啊。“


    父子兩人到了家,沒有想到,一直在外當官的三郎卻是回來了,幫著阿父兄長收拾了一下,幾個人方才進了屋子,王老頭的老伴更是不悅的抱怨著,三郎難得回來一次,還回來的如此之晚,王老頭皺著眉頭,默默不語,二郎卻是解釋起來,還說起了那個古怪的人。


    王三郎有些好奇,問道:”玉佩?讓我看看?“


    ”給。“


    三郎拿著玉佩,看了許久,大驚失色,”這玉佩能買下十個肉粥鋪啊!“


    ”這上頭還有字...丕??是誰的名字麽?“


    ”不管了,反正明天肯定會來人取走的。“


    令人吃驚的是,第二天,父子兩人,都是等待了一整日,一個持著一碗肉粥,一個則是拿著一塊兒玉佩,可是等候了一整日,也沒有等到他們所想要等待的人,王二郎有些慌了,按著三郎說的,這玉佩可是能買下十座這樣的店鋪啊,這人莫非就不來了?


    那這玉佩??


    王二郎眼裏閃爍著精光。


    父子兩人坐在街道門口,正在等候著,今日的生意反而是有些蕭條,他們也都閑了下來,忽然,聽的一陣陣的喧嘩,街道兩邊出現了不少的馬車,朝著城北的方向紛紛趕去,又出現了很多的官吏,這些官吏麵色愁苦,有的還在大聲哭泣著,紛紛朝著城北走了過去。


    兩人茫然的看著街道,忽然,他們看到了熟悉的人影,王三郎竟然也在人群裏。


    王二郎招了招手,三郎這才緩緩走到了他們的身邊。


    ”三郎啊,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啊?怎麽如此多的人啊?“


    ”唉,曹司徒逝世了,我們都是去送別的,你們也趕緊收了店,回去罷。“,王三郎低聲說著。


    ”曹司徒?“,王老頭一愣,隨即問道:”這位司徒公的全名是什麽啊?“


    ”姓曹,名諱操。“


    ”砰....“


    碗掉落在了地麵上,王老頭茫然的看著前方。


    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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