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門


    一老四少,站在了城門口。


    他們穿著很是普通,格外的普通,在身邊,也沒有什麽奴仆,可是城門校尉卻對他們格外的尊崇,他們就這樣站在城門口,來往的人大多都很好奇,因為他們站著的位置,是平常人所不能靠近的,平常隻有更卒才能站在那裏,甚至連官吏都無法站在那邊,這讓更多的人開始猜測那幾個人的身份。


    有的說這幾個乃是皇室宗親,也有的說是三公府的人,卻沒有人知曉實情。


    就在眾人胡亂猜測的時候,城門校尉有些卑微的走到了那位老人的身邊,彎著身子,笑著說道:“太尉公,我打聽過了,的確是在東城門,不過,就是不知道準確的時日,上頭傳話讓我們在半個時辰後清場,不許百姓同行,迎接軍旅,其餘的,我也不知曉。”


    孫堅有些惱怒的說道:“廢話,你這命令就是老夫下達的,老夫能不知麽?老夫是讓你打探前方驛站的消息,看看南軍到達了沒有,你可好,把老夫的命令再給老夫傳達了一遍?”


    城門校尉有些尷尬的看著太尉,“我這邊去聯係前方驛站!”,說著,他便離去了,看著他離開,孫堅有些無奈的搖著頭,看著一旁的孫權,問道:“這人喚作什麽,靠著誰坐上的這個位置?”,孫權咳了咳,方才說道:“阿父,此人不是憑著關係上來的,此人才能雖談不上無雙,可也是有治郡之才,而且性格正直,心懷正義。”


    “將他安排在這裏,是最合適不過的,畢竟,城門之安危,格外的重要,有他在這裏,盜賊亂匪想要進雒陽,都不是輕易的事情,他做事格外的認真....”


    聽著孫權的誇讚,孫堅臉上還是有些不屑,道:“好了,不必說這些,直接告訴我,他姓什麽,叫什麽?”


    “咳咳,他叫司馬孚。”


    “司馬懿的弟弟??嗬嗬....”孫堅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孫權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孫翊站在一旁,他要比自己的父兄都高一些,也就大哥與他相差不大的個頭,這廝皺著眉頭,一看麵色就能感受到這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他是孫堅的幾個孩子裏最為暴躁的一個,自幼不好文,好武事,勇武雖難比父兄,可那火爆的脾氣,卻是比父兄更甚!


    “怎麽還不來阿??前方驛站的人都是幹什麽的?!還有這城門校尉!!草包一個!!”,孫翊極不客氣的說著,他看著周圍,目露凶光,孫堅甚至都沒有回頭,就已經想出了他此刻的模樣,孫堅無奈的歎息了一聲,沒有言語,他這些兒子裏麵,最不讓他省心的就老大與老三了。


    老大與老三有些相似,都是虎背熊腰的,有一把子力氣,端是行軍的好手,可惜啊,兩人的性格卻是皆然不同,長子孫策勇武,性格豁達,很喜歡與他人說笑,常常能將眾人逗得哈哈大笑,有很強的魅力,這一點倒是與曹操有些相似,可是這三子,就是個性烈似火的,常常因毆打下人奴仆而被孫堅斥責。


    孫堅心裏清楚,像他這般暴躁性格的人,是幹不成任何事情的,行軍打仗,還是治政一方,都容易惹出禍端來,故而,孫堅一直不肯讓他獨當一麵,整日都是磨練他的心境,不過,成果並不顯著,他這該死的性子還是沒能有半點的改善。


    孫權瞥了一眼身邊的孫翊,皺著眉頭,說道:“你說話還是客氣一些,待人嚴厲,遲早會給你帶來禍端,這位城門校尉,不隻是司馬懿的弟弟,還是諸葛亮的弟子,與兩人的關係親近,若是惹了他們倆個,你將來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嗬嗬,怕個什麽,就他們那種的,我一打二也不懼!!”,孫翊冷哼了一聲,抬起頭來。


    孫堅額頭有些疼,不過,還是沒有言語,在孩子的培養方麵,顯然自己是不如曹操的,曹家五虎,而孫家,隻有孫家雙子,長子策與次子權,其餘三人,根本沒有表露出過人的天賦,尤其是三子,還是這般惡劣的性子,他長歎了一聲,好在還有個劉備墊底,不然自己在曹操麵前就抬不起頭來了。


    聽著孫翊狂妄的言語,孫權眯了眯雙眼,還是沒有言語。


    孫匡站在兩個兄長的身後,低著頭,沒有言語,他性子與三子正好相反,他從小身子虛弱,不愛言語,至於五子孫朗,那就是牽著阿父的手,有些茫然的看著周圍,也不明白二兄與三兄爭吵的原因,一家人就在這裏等待著,沒過多久,城門校尉就開始驅散眾人。


    想要進入雒陽的隻能走別的道路,這條道路不能再走了,當然,原因他也告知了眾人,南軍要返回了,這算不上是秘密,也沒有必要來隱瞞百姓,南北軍在百姓心裏的地位很高,得知南軍回來,那些一直在抱怨的人們,也就閉上了嘴巴,站在了道路的兩旁。


    很多人都不舍的離去,是想要留下來看一看南軍的。


    畢竟這是大漢最為精銳的軍旅啊。


    遠遠的,遠處響起了一陣陣的馬蹄聲,隻看到了幾匹駿馬,飛速奔馳而來,一路飛馳至於城門,駿馬猛地停止了步伐,孫堅雙眼一亮,他是識貨的,這幾匹都是上等的寶馬啊,馬背上坐著的人,看得出,是南軍的士卒,南軍士卒朝著周圍看了幾眼,迅速又朝著來路飛馳而去。


    孫翊壓低了聲音,問道:“二兄,他們這是做什麽?”


    “斥候,打探前方道路,看看有沒有阻攔,有沒有敵人...”


    “這雒陽周圍哪來的敵人??誰又敢阻攔??為何還要派斥候啊?”


    “這便是習慣,但凡軍旅行軍,四周都是有斥候來來回回的打探消息,不能因回到雒陽便鬆懈下來!”,孫權說著,前方的孫堅也是笑著點著頭,他說道:“你兄長說的不錯,看來啊,這張遼治軍還是不錯的,我先前還對他多有不信任,看著斥候的模樣,格外警覺,甚至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看來,他沒有讓我失望啊!”


    聽著阿父的言語,兄弟幾個都沉默了下來。


    孫堅有些激動,渾身都微微顫抖著,南軍對於他而言,有著別樣的情懷,他是從南軍入伍的,當年跟著段熲將軍,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從君侯,到先鋒,到校尉,最後執掌南軍,他這一生戎馬,都是在南軍,未曾離開過,如今能再次看到熟悉的軍旅,他的心情,自然是不能言語。


    隨著一陣陣的步伐,地麵都是在微微的顫抖著,周圍的百姓們驚呼了起來。


    南軍的身影,漸漸出現在了遠方。


    開頭是兩位騎士,手持兩杆大旗,一個旗幟上是黑底紅字的漢字,而另外一個,則是一個被濺著血液,有些破碎的南軍旗,在看到旗幟的那一刻,孫堅便愣住了,雙手不斷的顫抖著,他茫然的看著那旗幟,心裏是無數的思緒,帶著更多的懷念。


    這是南軍的先鋒部隊,士卒們整齊的前進著,一步一步,恍若一人,眾人何曾見過這等架勢,都是紛紛稱奇,瞪大雙眼看著,而在人群裏,孫堅終於是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孫策臉色肅穆,騎著駿馬,手持長矛,就在士卒們的中間,身上滿是披掛。


    他目不斜視,仿佛就沒有看到遠處的親人,隻是看著自己的前方。


    孫堅咧起了嘴,看著這毛頭小子,昔日的歲月,仿佛再一次重現,而一旁的孫翊揮手大叫道:“兄長!!兄長!!我們在這裏!!”,孫策或是聽到,或是沒有聽到,沒有理會他的呼喚,孫堅猛地舉起手,“閉嘴!”,孫翊頓時低下頭來,不敢呼喚。


    孫策終於帶著先鋒軍旅,來到了孫堅等人的周圍,他們在此處停了下來。


    不過,始終,孫策都沒有轉過頭去看看自己的親人,孫堅無比燦爛的笑著,眼裏滿是自豪。


    先鋒軍旅猛地分成了兩列,站在了道路的兩旁,手持長矛,盯著道路之外的眾人,百姓們紛紛被嚇得退了好幾步,孫策麵向道路之外,視線也是初次與阿父,自家兄弟們相遇,他麵色依舊肅穆,可是他眼裏的溫和與親近,讓孫匡與孫朗的眼睛都變得通紅。


    孫權笑著,伸出手,跟兄長揮了揮手。


    孫堅的表情,則是與孫策如出一轍,格外的肅穆。


    當先鋒軍旅站在兩旁之後,主力軍旅方才緩緩從先鋒軍的戒備線中前進而來,而第一批走來的士卒們,卻是讓所有人都愣住了,第一批走來的這些士卒們,是雜亂無章的,有弓手,有馬步手,有軍侯,還有各種各樣的士卒,他們唯一的共同點,都是身體有殘缺的。


    這些士卒,有的用布蒙著雙眼,被一個瘸了胳膊的拉著。


    有的幹脆就是失去了雙腿,被一個麵目全非的扛起來。


    有的人住著拐杖,有的人在他人的背上。


    所有的士卒們,都是堅定的朝著前方走去,步伐並不整齊,可他們渾身就是帶著一種肅殺的氣息。


    原本正在談笑風生的百姓們忽然沉默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南軍這第一批進城的軍旅。


    孫權想要說些什麽,當他轉過頭看向阿父的時候,卻發現,不知在什麽時候,阿父早已滿臉淚痕,輕輕的抽泣了起來。


    “武!!武!!武!!”


    老卒們將手中的長矛狠狠戳在地麵上,全力嘶吼起來。


    吼聲響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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