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雄黑著臉,將馬均送出了門。


    馬鈞牽著瘦馬,笑著告別了華雄,離開了這裏,揮起手來,隱約能聽到銅錢的叮當響,也沒有停留,直直朝著皇宮走去,當他趕到了皇宮門前的時候,皇宮大門前的宿衛早就衝了上來,將他團團圍住,他這衣裳,實在是讓人懷疑,穿的如此破舊,還在皇宮門口停下來,這是要做什麽?


    何況,這些宿衛那都是精銳,眼尖,他們能看出瘦馬背上那包裹的形狀看起來像什麽,眼看這些宿衛都要撲過來了,馬鈞這次啊慌慌張張的從懷裏拿出了侍中的驗傳,看到此物,諸多士卒們都愣住了,他們知道這是什麽,有這玩意,是可以隨意拜見天子的,相當與皇宮的通行證。


    為何看起來猶如雒陽破落戶的一人,竟能拜為侍中。


    他們仔細的檢查了馬均身上的所有東西,這才急忙去稟告宮內黃門,最後,韓門走出了皇宮,來到了大門前,看的被宿衛們團團圍住的馬均,韓門初次竟也未能認出來,還是仔細的端詳了許久,方才驚呼道:“來者可是馬議郎???”


    馬均看著麵前的閹人,卻是沒有想起他的姓名來,隻是點點頭,尷尬的笑了笑,韓門卻熱情的笑了起來,上前就拉著馬均的手,也絲毫不在意他身上的衣裳,拉著他的手就朝著皇宮走去,邊走邊說道:“馬君可是來了,國家思念已久,常常掛念,今日能見到馬公,想來定然會開心...”


    說著話,兩人就進了皇宮。


    而在皇宮外,宿衛們麵麵相覷,隻能搖頭歎息,這年頭,怪人越來越多了。


    當然,他人是進去了,可瘦馬就隻能留下來,馬均進了皇宮,這才想起來,連忙說道:“老公,我那包裹裏還有一個弩,是要給陛下看的....能否帶進去???”


    韓門嚇了一跳,說道:“這強弩是不能帶進皇宮的...”


    “那可如何是好??”


    “無礙,等天子言語,自然有人去取來...”


    “也好!”


    兩人一路來到了厚德殿門前,馬均大老遠就聽到了天子的驚呼,“可是朕的張良來了???”,隻見天子從厚德殿裏跑了出來,還是那副胖胖的模樣,馬均麵帶笑容,朝著天子就要行禮拜見,大胖子一路跑來,直接一把抱住了麵前的馬均,完全不顧君臣禮儀,他很快鬆開,打量著麵前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馬均,笑著說道:“孟平啊,你怎麽矮了許多?”


    “哈哈哈,是陛下又長高了不少....”


    兩人言語著,一同走進了厚德殿裏,麵向而坐,大胖子哀歎了一聲,說道:“你總算是回來了,這些年,你總是待在寧州,朕讓你回來你也不回來,如何,過得可還好?”


    馬均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陛下不知,寧州雖偏遠,在眾人眼裏都是莽荒之地,可是這裏近海,又有河,周圍的土地,是非常肥沃的,先前不過是荒廢在那些高句麗人的手裏,臣這次前往,去了肅慎,扶餘,乃至是丁零,他們都需要炭石,願意用牛羊來換,臣與他們交換,他們都是對大漢非常的尊崇,還有派遣使者,與大漢朝貢稱臣之意....”


    “這番,寧州也設了外貿據點,商賈們可以與他們貿易,實則善事,隻怕寧州在五十載內,就能超越幽,冀,成為河北之冠楚也!”


    馬均又說了些寧州的事情,天子不由得點著頭,馬均又說道:“先前又有北軍士卒,據說是從西北運來了幾千士卒的遺體遺物,全部埋葬在了東濊...”


    天子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唉,臣方才又去看了公路...若是我知道他的情況,定會早些回來,見他一麵...”馬均說著,天子也是有些悲痛的說道:“朕也未曾想道,公路竟會如此早逝...吾等也是不小了...”


    兩人又緬懷了袁術片刻,馬均看的天子神色落寞,又聊起了雒陽之事來,馬均說道:“數年不歸,未曾想到,雒陽之內,竟有這般變化,這城池足足大了五倍有餘啊,從寧州往裏一走,這頓時就不同了,處處都是馳道,處處都是驛站,道路上都看不到荒蕪的地區,都是成片的耕地....盛世啊,前所未有的盛世啊!”


    “如今這戶籍,這耕地,這景象,都是遠遠超過了建寧年啊!”


    馬均如此說著,大胖子麵帶笑容,格外的欣喜,不過,片刻之後,又搖了搖頭,臉上有些複雜,他說道:“不能如此言語,若不是建寧時的基礎,物資堆積成山的國庫,何來如今之盛世...朕做的還是不夠...遠遠不夠....”,聽到天子的言語,看著大胖子的臉色有些不甘,有些憂愁,馬均笑了笑。


    “陛下,豈能如此言語,秦奮六世之餘烈,至於始皇,滅諸國,皆歸秦,豈能言始皇帝無能??全憑先祖之基業??而我大漢以太祖之業,太宗之治,方有世宗之盛,世宗之時,滅匈奴,清宇內,無人不從,而豈能言我世宗不堪,全憑先祖之基業??”馬均反問,大胖子這才抬起頭來,笑著說道:“卻是不能。”


    馬均這才輕笑了起來,沒有再言語。


    大胖子心裏好受了很多,又笑著說道:“你這廝,昔日木訥,寡言少語,今日來,卻變得口齒伶俐,能言善辯,看來,這寧州是個善地啊!”


    兩人聊了許久,隻覺得有說不完的話語,馬均也才想起自己的目的,連忙說道:“對了,陛下,我還帶來了一弩,此物乃是我所製作的軍事利器,喚作連弩,此物能以連射,補強弩之不足...”,馬均都還沒有說完,天子就驚訝的起了身,瞪大雙眼,問道:“能與弓一般連射???”


    “正是如此,若是以此物改為床弩,黃弩之類....”


    “哈哈哈哈!!!好,好啊!!那連發弩在何處?!?”


    “我本想帶進來,宿衛不許,當在宮門宿衛那裏...”


    天子連忙將韓門叫了進來,迫不及待的讓韓門將東西拿過來,韓門連忙就出去了,天子有些興奮,還不斷的詢問著馬均,馬均也隻能一一回答,當韓門將連弩取來,放在天子麵前的時候,天子拿起連弩,認真的把玩著,眼裏閃爍著火花,看了許久,不由得的大笑,說道:“孟平啊,你大才!!當世無人媲也!!”


    馬均搖著頭,連忙說道:“陛下,先秦之時,便有三發連弩,臣隻是將連弩做了改進,此為八發連弩,日後或許還能增進,不過,此物雖是殺傷力巨大,為軍事利器,也有不足之處,弩矢之製作,需要很是精良,不能重複使用,因而消耗巨大,還有,此物因機關而射,容易損壞,陰雨之時,也不宜使用...”


    馬均說著連弩的缺點,天子卻不在意,他揮了揮手,說道:“無礙,依君之智,隻怕日後會更加完善,更加出色,小小瑕疵,無傷大用!!”


    天子把玩了很久,這才問道:“此弩可有名??”


    天子這麽一問,馬均心裏就有底了,搖了搖頭。


    天子又問道:“那朕來賜名如何?”


    馬均點點頭,心裏卻是已經知曉了此物的名字。


    “便叫熹平連弩好了!!”天子興奮的說道。


    果然如此啊,馬均心裏毫無驚訝,還是點著頭,讚賞的說道:“好名字!”


    放下了連弩,天子還在講述著,他要將此物給太尉孫堅,讓他來分配與南北軍,另外,他還要馬均多招募匠人,來製作這利器,卻不能讓製造方法傳世,馬均自然也是知曉,立刻應允,看完了此物,天子的心情才是真的大好,拉著馬均,更是親切,他有些激動的說道:“這些年來,朕忙於國事,卻是疏忽了鴻都門學...”


    “從此以後,朕要大力扶持鴻都門學,你可自行招募匠人,在鴻都門學內研究....”說著這些,天子麵色又有些凝重,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朕如此行事,隻怕鴻都門學內諸多士子都要反對,朝中也會有人來煩朕,這樣不行....”,天子有些自言自語的說著,忽然,他抬起頭,看著馬均,說道:


    “孟平,朕要拜你為將作大匠,比兩千石,明日,你就去拜見司空袁紹....這樣,招募匠人,修建皇宮雒陽城池,修建馳道這樣的事情,都由你來做,你可自行招募匠人,另外,你在將作府內製作出多少東西來,都沒有人能夠說你,這就是你的職責,至於具體的修築,你可交予麾下匠人來完成,而主要就是製作出更多的國之重器來,可好??”


    天子認真的詢問著,馬均有些懵,他不知道,怎麽自己剛來雒陽一天,就當了比兩千石的將作,所謂將作,其實就是司空,在秦,司空就是負責修築修建的諸多事,在世宗皇帝時被廢除,稱為將作大匠,可是到了建寧時,司空又抬頭,與王符一樣,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財奴,將將作直接挖空了,隻因他覺得將作修築修建太耗費錢財,他們不知如何正確修建。


    故而,他將這些事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將作大匠就此落寞,名存實亡。


    如今,天子又要設將作大臣,不過,顯然,他不是要廢除司空,比兩千石,這是要作為司空麾下的官職,來為司空承擔一部分的壓力,馬均也不敢拒絕,連忙起身拜謝,天子大喜,讓他坐了下來,天子要起將作大匠,不是要限製司空,而是他想讓馬均聚集匠人,做出更多這樣的重器來!!


    在看到了連弩之後,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這些新奇事物的強大作用,有的可用於農事,可用於紡織,可用於軍事,那為何還要聽從廟堂裏那些蠢物的胡言亂語,而不去扶持這些匠人們呢???


    “孟平啊,你這就要當兩千石了...這身衣服改換一換了...”


    馬均苦笑著,低著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笑著說道:“恩師早逝,所留下的,唯獨此衣,這些年來,我縫縫補補,不敢丟棄,穿此衣與身,就仿佛師君在身邊,還能聽著他的教誨...何況,我也沒有什麽財力...能夠還得起新衣裳...”馬均說著說著,不由得抬頭看向了天子。


    天子的笑容漸漸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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