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蔡邕這麽說,張溫麵色複雜,遲疑了許久,歎息了一聲,方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飲著苦酒,並沒有言語,他雖好戰,但是他能聽出,蔡邕並不是頑笑之言,畢竟十幾年的好友,若是就為此時鬧的死不往來,似乎也有些不值。


    而曹操等人看到張溫的反應,心裏也是有些失望,對與蔡邕自然更是痛恨,不過,並沒有明言,當曹操直接透露出政治意圖之後,場麵再次陷入冷寂之中,天子卻是笑了笑,說道:“近日歡喜之日,便勿要談論這些,各位暢飲之!”


    聽到天子吩咐,眾人也不敢違背,這才又熱烈起來,老臣們對設立國相之事,依舊保持著反對意見,曹操也沒有繼續逼迫他們,他知道,老臣們之間,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和睦,例如,崔寔對此事絕對沒有任何的看法,他此刻都是眯著眼睛,耷拉著頭,並不清醒。


    而張郃雖是老臣,卻完全是天子心腹,隻聽從天子的意見,天子如今在平定東部之後,將目光放在了西南角,張郃是絕對不敢提出反對意見的,另外還有張溫,曹操他們覺得,張溫此人甚至比自己這些帝派都要好戰,若不是蔡邕,隻怕他現在已經高吼著要砍扶南王的頭了。


    拉都拉不住他。


    也就是說,在這群老臣之中,隻要能夠說服蔡邕與盧植,其餘人都不是阻礙,不過,蔡邕與盧植,性情都是一般的剛烈,都絕不是輕易低頭的...曹操眯著眼睛,上前,屢次向盧植敬酒,邀舞,熱情的交談道:“盧公可認得東濊太守劉備?”


    “我之門生也。”


    “哈哈,果真如此,盧公了得,劉玄德人傑也,東濊今日與昨日,翻天覆地不足為過也....”曹操與劉備相熟,也曾劉備口中得知過盧植的事情來,跟盧植熱情的交談著,也不忘記問一些賀州政事,盧植在未曾回到廟堂的時候,長期治理賀州,對大漢東部的政治民情都是很有感情的。


    而曹操刻意的舉動,的確引起了盧植的共鳴,二人開始聊著東部各種趣事,例如扶餘,高句麗,東濊之類,談到一些趣事,都忍不住大笑起來,盧植卻感到有些不適,似乎有人正在死死盯著自己的後背,他回過頭去,那人正是蔡邕,蔡邕盯著他,眼裏全然是不滿。


    盧植苦笑了一番,告辭離去,坐回了蔡邕的身邊。


    “公與曹阿瞞言談甚歡,又何必回來呢?”蔡邕有些不悅的問道。


    盧植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公不必如此,私情與國事,植絕不敢混淆。”


    “敢問是何趣事?讓盧公如此失態啊?”


    “我有一弟子,喚作公孫瓚,你可不知,他竟招募一批東濊人,設驍勇營...”他說了一半,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在不遠處,劉默正在看著他,盧植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蔡邕並不知東濊人的秉性,他也不知此事究竟又何處好笑,不過劉默卻是有些激動。


    “公孫將軍原來是盧公之弟子,難怪作戰勇猛,戰功無數,也多虧我東濊子弟,多少年了,我東濊受盡欺辱,未曾想,在公孫將軍麾下,竟也得驍勇之名,與高句麗作戰,常常以少勝多,甚至還擒拿了高句麗王,此等大功,實在不敢信,蔡公不知,我東濊人向來不好戰,我們那裏有魚有蝦....”


    蔡邕轉過頭,看了看盧植,眼裏格外的複雜,盧植明白他的意思,你沒事說東濊作甚??


    宴會過了大半,張溫與蔡邕等人暢飲,大臣們都有些醉意,就連天子也是如此,有些抬不起頭來,唯獨崔公一如往常,沒有半點的醉意,明明他也飲了不少,看著蔡邕等人有些抬不起頭來,張溫偷偷的站了起來,手持酒盞,走到了天子的身邊,說道:“臣為陛下敬。”


    小胖子笑著拿起了酒盞。


    張溫飲了酒,做賊似的看了看周圍,靠近天子,悄悄說道:“陛下若有平定西南之意,請予臣四千人馬,臣三月內便能將扶南真臘國君之首級砍下,獻與君前...”


    小胖子驚呆了,愣著點點頭,說道:“朕知道了....”


    而在這個時候,宴會裏忽然出現了嘈雜聲,嚇得張溫急忙返回了自己的位置,小胖子轉頭看去,卻是荀彧與郭嘉險些打了起來,曹操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他原先還在等著老臣之間出現矛盾,卻沒有想到,居然是自己人率先開始動手了。


    起因非常的簡單,荀彧隻是問郭嘉,能否將王公的《潛夫論》借與自己觀看一二?


    郭嘉便醉醺醺的回道:“你農科尚且不過,如何看得懂《潛夫論》?”


    頓時,兩人便在群臣之前打了起來,看著他們互毆,曹操,荀攸這些臣子都嚇壞了,渾身顫抖著,看著天子,那些老臣卻極為的鎮定,經過了何休王符這些人之後,他們對於這些平常的鬥毆已經習慣了,張溫甚至飲著酒,有些不屑的說道:“一代人不如一代人,比之何子武藝,他們差遠了...”


    曹操等人還是將他們急忙拉開,宴會最終以鬥毆而告終,兩人也被天子狠狠的責罰。


    ......


    次日,曹操等人便開始了行動,自然就是鼓吹對西南的戰事,也不算是戰事,雖然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讓整個西南角都成為大漢直接的附屬地,而不是名義上的管轄,深受何子的影響,此時的士子與百姓都是偏向好戰的一方,何子大部分的思想,都灌輸給了這些下一代的大漢子民。


    大漢乃是天選之國,天子懷著天命,天命便是要教化四方,使天下之民安居樂業,西南蠻夷之國,不懂禮儀,不知教化,理當以文禮教之,不信你去看三韓東濊,賀州新州,這些原本活在貧苦之中的百姓,如今不都是安居樂業麽?不都是成為了大漢之民麽?


    也隻有與何子同時期的老臣們,才沒有受到這樣的思想的侵擾,他們還是固守己見,國好戰必亡,這句話並沒有什麽問題,若是大漢一味好戰,比如讓張溫這樣的家夥成為司徒,不再想著治理國家,不再想著造福百姓,那大漢遲早會亡在這些莽夫的手裏。


    君不見,昔日孝文孝景時期,國力是多麽的強盛,大漢蒸蒸日上,可是在孝武皇帝時期,大漢屢次對外用兵,最後的結果還不是導致了國力的大幅度下降?到了孝武皇帝的治政晚期,大漢國內甚至出現了混亂的局麵,這樣的時期,大臣們不希望再經曆一次,同時對公羊儒生也是無比痛恨。


    若不是顧忌當今天子與何子的感情,隻怕此刻討伐何子的言論早已層出不窮了。


    自從有了獒兒,小胖子很多時日都是在陪伴著他,當可以見皇後的時候,他更是抱著小家夥,讓小家夥見到了自己的阿母,蔡皇後喜極而泣,她這些時日裏,極為擔憂,生怕生出的不是兒子,如今看到自己的兒子,心裏是說不出的開心,小胖子還逗著她,說獒兒過於孤單,不若再給他生個兄弟姊妹來。


    到了熹平四年,年初的時候,西南諸多的結論還是沒能統一,群臣還是抱著各自的觀點,不肯退讓,不過,其他的事情倒是有了明顯的進展,例如太學門子學入學之事,在元月,廟堂便對各地官學的學子們,進行了初次的考核,試卷都是蔡邕獨自出的,不算太難,也不是太易。


    經過了考核,共有四千六百官學學子通過,太學要了其中七百餘人,其餘人全然進入了門子學,其中有些世家子考入門子學之後,以此為恥,甚至不肯前往。


    二月,這些學子聚集在太學與門子學的門口,懷著激動的心,踏入經學聖地。


    到了雒陽,最先需要前往的,自然便是建寧石經,這裏是士子們夢寐以求的地方,完整準確的記錄著各種經文,眾人看的如癡如醉,站在石經麵前,一站便是數日,太學院門口再次變得擁擠起來,這也是常景了,太學院學子們也沒有感到驚奇。


    蔡邕還特意準備了些吃食,睡席,送與這些學子們。


    “哈哈哈,也不知孝康皇帝是如何想到的,這石經,竟然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能讓這些人不吃不喝的站上數日,奇哉,怪哉....”在人群之中,一魁梧胖子笑著說道,周圍跟著數位隨從,全然低著頭,這胖子穿著甚是不凡,腰佩長劍,竟評點起孝康皇帝來。


    “聖天子之意,豈是你能揣測的?”頓時有士子憤怒的站起身,有些惱怒的質問道,這胖子一愣,連忙搖著頭說道:“君莫要惱怒,真...的沒有揣測聖天子,隻是感慨而已....”


    “見你也是富貴人家,若無聖天子,安有你今日之富貴?”


    “定然是沒有的....”


    “哼!”那士子冷哼了一聲,也就沒有理會他。


    胖子尷尬的笑了笑,看向旁邊的魁梧漢子,低聲問道:“阿父駕崩四年,百姓竟還如此思之?”


    “這...孝康皇帝仁慈...”魁梧漢子有些遲疑的說道。


    “嗯,張君不必惶恐,我懂,哈哈哈,總有一日,我...也一定會如此!”胖子眼神格外的堅毅,魁梧漢子笑著,低聲說道:“如今天子,也是賢明之君,朝野之中,深受臣子百姓愛戴...”


    “遠不如其父矣....”胖子低聲說著,臉上有些落寞,還是很快振作了起來,說道:“這雒陽,也該再次擴增了,你看看,這街道上,還能行人麽?如此擁擠,雒陽令竟也不上奏....”


    張郃有些難為情的看著天子,他很想告訴天子,也就陛下這般身材,才會覺得...咳咳,可是為了自己的項上人頭,他還是不敢實說,隻能點頭附和道:“正該如此...”


    “雒陽令...我記得是..鍾繇?”


    “正是此人...”


    “嗯...”


    胖子正準備離去,卻聽聞遠處嘈雜聲,皺了皺眉頭,看了過去,原來在太學院門外,一群人正在喧嘩,卻不知在爭論甚麽,周圍聚集的人也漸漸增多,胖子帶著隨從走了過去,在太學院門口,兩個士卒正在與一行人說著甚麽。


    說是一行人,也不過是兩位隨從,正簇擁著一總角小兒,正在跟士卒爭辯。


    胖子心裏有些好奇,便駐足聽著。


    “沒有筆信,不得麵見蔡公。”


    “小子絕不敢欺騙二君,筆信被竊,隻要見了蔡公,對比了名單,便能知我身份,還望二君能通融,小子絕不是胡鬧...”那總角小兒拱著手,卻是有些像模像樣的辯解著,胖子看著,心裏有些疑惑,轉頭問道:“敢問君,此何事?”


    他身邊那士子,打量了他一番,說道:“回君,這小兒自稱乃是官學學子,已通過考核,前來太學,不過,拿不出筆信來,說是失竊了,想要拜見蔡公,士卒又攔著不讓進....”


    胖子看著那小子,看了許久,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如此幼童,怎麽可能通過考核呢?數十萬學子,不過錄取了四千多人,我大漢士子已淪落到如此地步了麽?”


    “哈哈,我覺得,這小子胡鬧罷了,蔡公親自出題,能通過的都是那些才能不俗,卻沒有錢財進太學門子學的才子,雒陽之中,最為年幼者也是及冠,何況,有何賊會偷竊甚麽筆信?這等小兒,胡鬧罷了,不過,也不知那隨從為何不阻攔...”


    胖子聽聞了此事,眼裏有些欣喜,熱切的看著。


    一旁的魁梧漢子咳了咳,說道:“家主,吾等是不是該回去了?”


    “急甚麽,再看一會,哈哈哈,你可不知,我年幼時,也是如此,還把袁...二給暴揍了一頓...那時,我被阿父打的老慘了...”胖子笑著說道。


    那小子無論如何辯解,那士卒就是不讓他進去,周圍的士子們也開始起哄,逗弄這小子。


    “為何諸君不信啊,諸君若是不信,我便為諸君背出諸多經典...”小子剛剛開口,便有士子打斷了他,說道:“能背經典便可入太學??哈哈哈,小子,我看你還是莫要胡鬧,去找你阿母罷....”


    眾人大笑。


    那小子辯解了許久,奈何也沒有人聽他的,隻顧著嘲諷與逗弄,受到了這樣的恥辱,那小子麵色通紅,眼裏也是惱怒,抬起頭,看著那巍峨連綿的太學,高聲說道:


    “我諸葛亮,終生不踏太學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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