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陳留王,拜見...陛下!”


    年幼的劉協附身大拜,天子連忙起身,笑著走了下來,將他扶起來,劉協麵色還是有些不安,有些畏懼的看著兄長,劉辯看到他如此模樣,笑著將他抱進了懷裏,說道:“我家幼弟回來啦!”,劉協漸漸也平靜下來了,他麵前的人即使有些陌生,卻還是他的兄長沒錯。


    “二郎,許久不見,你可還好,可有人欺辱你?”


    天子皺著眉頭問道。


    “不曾,隻是,心裏極為思念阿父阿母大母....”


    “嘿,唯獨沒有思念朕?”


    “也想了...還有三弟與小妹....”


    “哈哈哈,好,你回來的消息,他們都還不知道呢,走,朕帶你去見他們!”,天子牽著他的手,便朝著太後府邸走去,韓門跟隨在他們的身後,小劉協看了看周圍,有些疑惑的問道:“宋老公呢?”


    天子笑了笑,說道:“他歸家了....”


    “哦...”劉協點著頭。


    當他們一同走進永寧宮的時候,太後,饒陽,劉安幾人都在,當劉協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的時候,有些疑惑的太後匆忙站了起來,朝著劉協便跑了過去,劉協也跑著便投入到了太後的懷裏,母子相聚,都忍不出哭了起來,劉安也跑了過來,被太後抱著。


    小胖子站在原地,靜悄悄的看著他們三人抱在一起,心裏卻是莫名的羨慕。


    站了許久,太後也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一直都在與劉協噓寒問暖,小胖子苦笑了一番,轉身離去。


    早在他戴上冕冠的時候,他便失去了這種被人疼愛的權力,或許,猶如孝康皇帝一般,隻有在自己臨終的時候,才能安心的躺在阿母的懷裏,幸福而又平靜的離去。


    忙碌完了這些事情之後,天子難得的迎來了休歇的時日,此刻也已經是接近年末,各地也不會再發生甚麽大事,唯獨算的上大事的,就是曹操所遞交上來的消息,按照曹操所言,他與卑彌呼成親之後,返回倭國,也得到了邪馬台臣民的認可。


    不過,令曹操沒有想到的是,卑彌呼召集群臣,稱,自己乃是有夫之婦,日後要安心照顧夫家兒女,不能拋頭露麵,更不能繼續邪馬台的政事,因此,她決定將王位禪讓與胞弟須佐之,並且立刻執行,這個舉措讓曹操頓時大怒,卻又不能幹涉。


    首先,卑彌呼禪讓王位,並沒有經過天子的允可,另外,她這麽一搞,便直接是破開了孝康皇帝的謀劃,孝康皇帝是希望曹操通過與女王通婚,進一步的控製邪馬台,當然,日後的邪馬台王還會是曹操的子嗣,這麽一來,邪馬台自然也就會成為大漢實質上的領土。


    不過,卑彌呼顯然是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麵,她趁著孝康皇帝駕崩,廟堂之中尚且沒有人注意到倭國,便直接進行了禪讓,日後的繼承人便是她的幼弟的子嗣,與大漢並沒有任何的聯係,曹操明白自己有些小看了這個女人,又急忙上奏廟堂,希望天子能夠下詔反對這次禪讓。


    天子對倭國之事,並不是很清楚,孝康皇帝究竟有多少的謀劃,他也不清楚,此事也隻能交於王符等大臣,進行商討。


    而在這個時候,朝中出現了一些對天子不利的言論。


    廟堂之中,不少大臣都是在盼望著孝康皇帝駕崩,這樣,他們就能熬過孝康皇帝時期的壓製黨人政策,能夠再次形成孝桓皇帝時期的局勢,在孝桓皇帝時期,黨人們的權勢滔天,甚至能夠扶持大將軍,借著討伐閹人的名義,不斷的限製皇權。


    這樣導致了孝桓皇帝時期的黨錮政策,這是一種極為直接的政策,從明麵上來壓製黨人,即便如此,黨人在實質上並沒有遭受到太大的威脅,可是孝康皇帝不同,這位皇帝是個笑著捅刀的主,他剛剛登基的時候,對黨人是多麽的溫和熱情啊。


    當他真正把握了實權之後,黨人迎來了末日,考核,官學,不得私學,這幾項製度在根本上破壞了世家大族的興盛,以及對知識的壟斷,隨後的繡衣使者,陽球,張郃,成為了黨人的噩夢,甚至,還有王符提出的黃門監察製,黨人聚會都要黃門在一旁監聽筆錄。


    麵對這樣的局勢,他們甚至連反抗的念頭都沒有,反抗的人都死在了天子的劍下。


    如今,難得熬到孝康皇帝死去,他們希望能夠有一些改變,先前對於張郃的反撲,未嚐就是有這個意思,可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天子隻是幾句日後再議,便將此事平了下來,隨後,他們又開始反對黃門監察製與繡衣使者的再次擴張,依舊沒有得到天子的回應。


    於是乎,朝中出現了些流言,言之,太子不孝,孝康皇帝功高,卻僅以薄葬,國庫之錢,卻是用以修建宮殿,小胖子上位之後,也的確是翻新了宮殿,朝中有人借著孝康皇帝的威名,來打壓小胖子,這是小胖子所沒有想到的,孝康皇帝在群臣百姓心裏的威望究竟有多高?


    以小胖子對孝康皇帝不尊的說法來攻擊小胖子,讓小胖子也有了些擔憂。


    他立刻下令張郃進行全力的抓捕,可是他並沒有孝康皇帝那般的威望,不少大臣在被他抓捕之後,依舊做出了一副為孝康皇帝悲的模樣,大罵新君,這樣的舉動,反而顯得好像他們才是孝康皇帝的忠臣一般。


    借著百姓與群臣對孝康皇帝的思念,他們即使被處死,也影響到了不少的人,王符,張郃,袁逢,乃至於張溫,宋酆都行動起來,全力幫著天子安撫局麵,宋酆率領執金吾,一連抓獲了數十人,也被冠以奸賊之名,不過,他乃是天子之外公,他也不在乎這樣的惡名。


    小胖子坐在厚德殿裏,閱讀著奏文,眉頭緊鎖。


    韓門站在他的身邊,有些擔憂的說道:“國家...可要進食?”


    天子以及整整一日都沒有進食了,這幾天,也是難以入寢,韓門看在眼裏,同時也有些自己的心思,每當黨人盛興,宮中閹人是定然能夠迅速壯大的,反之也是如此,不過,一般也隻有黨人強盛的時候,天子才會不斷的栽培閹人,與黨人對峙,想起曹節侯覽這些前輩,韓門眯了眯眼睛。


    “唉...”天子歎息著。


    “怎麽這些賊人便是看不得廟堂太平呢?”


    韓門不敢言語,低著頭。


    “朕怎麽就這般苦呢....”小胖子搖著頭,韓門說道:“陛下莫要如此言語,孝康皇帝時期,奸賊勢更甚也!”,小胖子一愣,點點頭,忽然,他想到了什麽,猛地站了起來,說道:“對啦,怎麽忘了,阿父留下三份遺詔,最後一封,要朕三月後再觀,朕竟忘卻了!”


    他立刻趕往東宮書房,搜尋了起來,在案牘之上,翻出了天子親留的那份遺詔,又嗬退了韓門,打開了這最後一封遺詔,遺詔上寫著“貳”字,先前,天子在留下薄葬的遺詔之後,在最後又寫道,等自己下葬數月之後,可開貳信,不可早啟。


    先前,天子對於這封詔令還是很好奇的,一直都遲疑著要不要提前打開,不過,後來因為諸事繁雜,他也就沒有了這個興致,若不是今日忽然想起,這份遺詔不知還要塵封多久,天子緩緩撕開了密封,將書信打開,認真看了片刻,渾身一震,書信也險些從手中掉了下來。


    他抬起頭,臉色有些複雜,思索了許久,忽然大笑了起來。


    他手持遺詔,大笑著從書房之內走出,不知為何,站在門口的韓門卻在他的笑聲之中感受到寒意,縮了縮後背,走上前去,天子看了看他,有些不屑的說道:“開朝議!”


    在這種時候開朝議,群臣卻是有些不理解,在風浪還沒有平息的時候,召開朝議,天子難道就不擔心心懷叵測之徒會當麵職責自己麽?這些人之中,不怕死的並不少,他們的目的也是很簡單,能夠打壓皇帝的威望,限製如今越來越昌盛的皇權,讓朝中局勢重新回到黨人的手裏。


    這些人也曾聯絡過袁逢,蔡邕,宋酆,邢子昂等人,卻當場被他們抓捕,送去了繡衣使者,王符這裏嘛....倒是沒有人去尋找...


    朝議之上,袁逢這些大臣臉上也有些疲倦,這些日子裏,他們很是忙碌,尤其是蔡邕,他嚴整太學與門子學,這裏的太學生對孝康皇帝的感情是幾乎與瘋狂的,若是當今天子矯詔,薄葬孝康皇帝,以其錢財翻新宮殿,方便自己享樂,這些太學生絕對是受不了的。


    天子坐在上位,卻是有些有持無恐的模樣,他冷笑著,看著群臣,問道:“朕聽聞,朝中有人腹議君上,以朕為不孝,甚至還有人說孝康皇帝是被朕所弑?”


    “哈哈哈~~”天子大笑著,問道:“何人如此以為,可以起身告知!”


    廟堂之中靜悄悄的,卻沒有一人敢起身回話。


    有些人看出,天子今日似乎不太一樣了。


    天子冷笑著,拿出了一封書信,起身,走了下來,交到了蔡邕的手裏,說道:“蔡公曾親自教導孝康皇帝書法,還望蔡公看看,這可是孝康皇帝之親筆?”


    蔡邕有些疑惑的接過了書信,認真的看了許久,點點頭,說道:“正是。”


    “邢公,你執掌尚書台久矣,看看,這可是孝康皇帝親璽?”


    “正是!”


    “好,王公,你將此書孝康皇帝遺詔念之與群臣!!”,天子將書信放在了王符的手裏,便轉身坐到了上位,王符拿著手中書信,大聲的讀了起來:


    “朕,大漢天子宏!”


    “朕身不適久矣,隻怕難以過冬,故而留下此詔,我兒劉辯親啟!”


    “朕生前,朝中奸賊遁,小人藏,若是朕離去,朝中奸賊,定又興盛,故留此詔,若有賊以朕薄葬而腹議天子者,族!!!”


    “若有賊以陳留王事責天子不顧親情者,族!!!”


    “若有賊以太後太皇太後之事責天子不孝者,族!!!”


    “若有賊以災害腹議天子者,族!!!”


    “不論其貴,不論其才,不論其德,若犯朕令者,以朕之遺詔族之!不得有赦!若以袒護私放者,以朕之令,族!!!”


    當王符高聲吼出這幾句族之後,有大臣猛地便摔在地麵上,大臣們後背發涼,渾身顫抖著,就好似孝康皇帝正站在他們的麵前,怒聲咆哮著,他們明白,這番針對新君的謀劃徹底的失敗,日後,隻要有人敢借著什麽事去攻擊天子,天子直接動用孝康皇帝的遺詔去斬殺便好了。


    畢竟,下令的可是孝康皇帝,聲威蓋世的孝康皇帝,誰人敢不從呢?


    黨人想要借著孝康皇帝的威望來壓迫當今天子,卻沒有想到,孝康皇帝動用了同樣的手段,就是用自己的威望,來變成當今天子手中的一把利劍,王公貴胄,大臣賢才,軍中悍將,無人敢觸其鋒芒!


    王符冷冷的看著底下這些格外驚恐,連忙與天子請罪的大臣們,險些大笑了起來,孝康皇帝啊,真是啊...臨終之前,都不忘記要擺這些大臣一道,先是自己留下遺詔,以最為簡約的方式薄葬,甚至比孝文皇帝還要過及,給予他們一個攻擊天子的由頭。


    又隨後借著自己給予的由頭,為天子鏟除掉這些心懷叵測的大臣們!


    王符認真的想著,孝康皇帝不也正是如此麽?


    他將孝桓皇帝薄葬的時候,同樣也是這些奸賊,抨擊天子不孝,導致出現了天災,那個時候,孝康皇帝是如何解決的呢?哦,對了,是老太尉出身,幫天子解了圍,孝康皇帝對這些人的認識,實在是太過於清楚了,不過,自己這些大臣是不是沒有盡職呢?


    王符轉過頭,看著坐在上位,皺著眉頭,表情肅穆的少年天子。


    孝康皇帝有劉矩,有何休來保駕護航。


    他呢?


    有我啊!!


    王符猛地看向了群臣,在那一刻,他眼裏滿是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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