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郡,姑臧縣。


    姑臧縣是武威之治所,更是涼州之核心,因此,修建的極為高大堅固,也是涼州之內最為繁華,規模最大的縣城,而如今,整個涼雍地區都是戒嚴之中,縣城大門緊閉,涼州官道中不見任何行人,草場之上更是再無牛羊,就連羌人,也是早早的便朝著西部和南部遷徙離去,百姓們惶恐不安的躲藏在縣城之中。


    而最為高大的姑臧縣,自然就是最多百姓的首選之地了。


    涼州最為精銳的士卒,張奐所留下的北軍步兵營,便駐紮在此處,足足有四千多人,再加上隨同的涼州郡縣士卒,戍邊士卒,此地共有近七千人的軍力,足以守衛這座縣城,同時,若是敵人繞道而奔襲其他縣城,姑臧縣中的軍力也能起到後部包抄的作用,這個地方的地勢險峻,又絕對是軍事要地!


    自從張奐率領騎兵遠去,這裏的士卒們便好似失去了主心骨,沒有依靠,惶恐不安,整日站立在城牆之上,看著軍心日漸低落,百姓更是有混亂的架勢,大儒鄭玄站出來了,他在百姓之中四處走談,夜間又在軍營裏激勵士卒,這位大儒的口才還是相當的了得,在他的努力下,士卒與百姓方才穩住。


    而同時,鄭玄也就成為了縣裏士卒百姓所心腹的領導者,武威太守看到鄭玄有如此的號召力,便直接將大權交予他之手,還好是鄭玄在此,若是另一位大儒在,隻怕卷起衣袖,率領步兵營就去找鮮卑大軍了,鄭玄並不精通軍事,可是他讀過很多書籍,對於管理做的還是不錯的,軍事上的事情,他是直接交予北軍將校來做。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北地方麵也沒有任何的消息。


    這一日,清晨,士卒們正在姑臧縣城牆上放哨戒備,忽然,遠處緩緩傳來一陣響亮的馬蹄聲,漸漸的靠近,原本就十分警惕小心的士卒們,頓時就察覺到了這異常,頓時便鳴金示警,整個縣城都是一片慌亂,尚在縣城街道上的百姓也迅速的躲進了屋子裏,而北軍士卒紛紛從軍營之中衝了出來,到達城牆上,準備作戰。


    原本就在軍營之中的鄭玄,在聽到了刺耳的鳴金聲之後,立刻也就跟隨這些北軍士卒趕到城牆上,而武威太守也是連忙的召集郡縣士卒,召集而來的戍邊士卒,當眾人趕到了城牆之上的時候,遠處的人馬方才緩緩到達,看到對方的時候,鄭玄才鬆了一口氣,因為他認得這人馬,為首者,是羌人切裏撤。


    他深得張奐信任,而其餘隨從騎士都是羌人勇士,是起初張奐所招募的羌人。


    切裏撤有些悲壯的看了看城牆,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話,他歎氣道:“鄭君!放我等入城!我有重要軍情要告知!!”,鄭玄一愣,便對身邊的軍司馬說道:“開城門!”,一旁的武威太守有些不安的說道:“這種時候,是不是該小心一些,畢竟是一些異族”


    鄭玄有些不悅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我還是相信張公的眼光。”


    “張公對他極為信任,厚愛有加,我也願意信任他!開城門!”


    武威太守尚且沒有同意,便有北軍士卒下去開了城門,切裏撤與兩千多羌人緩緩進了城,他們的神情似乎都有些低落,有的身上也有些小傷,看起來是經過戰鬥的,切裏撤走了進來,鄭玄便急急忙忙的走了下來,握住了他的手,言語道:“戰事如何了?張公如何了?”


    切裏撤看了看周圍的北軍士卒,有些低沉的說道:“張公已經死了”


    眾人嘩然,北軍士卒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他們,而鄭玄更是眼前一黑,險些倒地,身邊的士卒扶住了他,他緩了緩,瞪大眼睛,問道:“怎麽可能,張公如此勇武之人,怎麽可能”,切裏撤忽然哭了起來,說道:“張公騙我,要我去部落援助族人,我去了才知道,是部落要遷徙,我無奈,將族人護送出涼州後,便與同胞們飛奔回來,哪知,軍營早就空了”


    “我們不知張公的去向,便四處去找,如今北地郡內外全部都是四處掠奪的鮮卑人,他們數百人為一支,無惡不作,無論是漢人,羌人,匈奴人,遇到了都是死,我們擊殺了數支鮮卑人,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張公被圍困與北地郡,被鮮卑大軍所擊敗,梟首”


    切裏撤說著說著,早已是淚流滿麵,北軍士卒怒吼道:“休要唬我!張公一生無敗績!定是你這廝心中畏懼,做了亡軍,又在此謠言!!”


    切裏撤沒有解釋,北軍卻瞬間喧嘩起來,軍心動搖,他們朝著這些羌人怒罵,險些便要拔刀相向。


    “哈哈哈”忽然間,便有一笑聲傳了過來。


    無論是羌人還是漢軍,都瞬間憤怒的轉過頭,惡狠狠的盯著他,這是一個年輕的農夫,臉色黝黑,穿著破爛不堪,他是被羌人所帶過來的,被緊緊束縛在馬背上,聽到他的大笑聲,幾個北軍便要直接上前去揍他,這人停住了笑聲,有些悲愴的大叫道:“張公何其英雄,帳下卻是屠狗輩!”


    “他為了使爾等免於殺身之禍,故而以不到兩千之人馬,殺敵數萬,斬殺鮮卑西部,中部首領之頭顱,悍然戰死與沙場,爾等不尋思為張公報仇,卻是此處爭吵不休,真是為張公不值啊!!”


    此人說完,北軍士卒停下了腳步,大哭起來,眾人亦大哭,整個縣城內一片淒慘的哭聲,這人看了看周圍,緊緊鎖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麽,鄭玄指著此人,向切裏撤問道:“此何人耶?”,切裏撤有些不屑的說道:“路上所見,不是逃亡之人,便是鮮卑奸細!”,此刻,整個涼州都是禁止百姓外出的,能在路上遇到的,自然是心中有鬼的。


    此人聽聞,神色有些激動,悲壯的吼道:“我才不是間隙!我是張公的族孫!此行是找鮮卑狗,為族中大人報仇!!”,聽到他的怒吼,眾人一驚,鄭玄更是有些驚愕,連忙問道:“你是張公的族孫?為何我從未聽聞過?”,此人說道:“正是!我姓張名詡,張公還為我取了一字,喚作佑貞,隻是家勢不高,時代耕作,因而外人不知!”


    看到此人言語自如,神情不似有假,鄭玄方才連忙令人將他解開,此人從束縛之中走出,鬆了鬆身體,從懷中掏出了一把短兵,言語道:“此生當殺十鮮卑,以為大人祭!”,又拿著短兵朝著手心一抹,弄出了血跡,他這才看向了切裏撤,肅穆的說道:“勇士,可能借我一馬一長刀?”


    切裏撤對此人剛才的表現也是有些敬佩,說道:“君可自取!”


    此人方才牽了一匹馬,手持一長刀,對著周圍的人行了一禮,說道:“我雖一農夫,卻有為長輩複仇之意,望諸君莫要阻攔!”,說完,他便要出門。


    “哎,佑貞,你家大人也定然不希望你白白送死,還是留下來罷,在這裏,你能殺更多的鮮卑人!”鄭玄拉住了他的衣襟,誠懇的說道。


    張詡表情一愣,心裏卻是苦笑起來。


    完了,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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