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小區裏,一場家庭戰爭打響了。


    戰爭發生在鍛造廠原廠長老段家。


    段廠長名字叫段野,但是社會上人稱他段爺。這不僅僅是他年紀老了,已經是爺爺輩份,重要的是他的鍛造技術在全行業是首屈一指的尖子,即使是退休卸任在家,仍然有不少機械行業的廠家請他解決一些技術上的難題。


    這樣,段爺不管是在任還是退休,都算是一個人物。


    但是,這樣的精英人物,卻搞不好家庭關係。尤其是與家裏一雙兒女的關係,搞的尤其糟糕。


    段爺有一兒一女,這對於獨生子女政策年代的同齡人,算是意外的幸運了。


    但是,獨生有獨生的好處,兒女雙全有兒女雙全的弊端。譬如,在繼承父母財產的問題上,獨生子女沒有爭搶的必要,不管家庭窮富,都是一個人的,但是兒女雙全者,就麵臨了財產交給兒子還是交給女兒的問題。


    其實,這次家庭戰爭的導火索,還不是財產繼承問題,而是撫養老人的問題。段野的老伴兒在床上癱瘓多年,原來一直由兒媳婦秋菊照顧著,本來這樣也相安無事。


    隻是昨天晚上兒子段德接到了遠在澳大利亞打工的孫子段明的來信,說是報喜:他的洋妞媳婦生兒子了。


    也就是段德有了孫子,段野有了重孫子了!最後,段明希望爸爸段德和媽媽秋菊到澳大利亞去,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段野有了重孫子是大喜事!但是段德父婦二人去澳大利亞對於段野卻是噩耗:如果兒媳婦秋菊走了,癱瘓在床上的老伴兒哪個來照顧呢?


    爭吵就是圍繞這個焦點展開的:


    “爸,你們這一代人都講究天倫之樂,含飴弄孫。我和秋菊去澳大利亞照看自己的孫子,你不會反對吧?”段德神情漠然的問道。


    “你含飴弄孫我不反對。可是,秋菊走了,誰來照顧你媽呢?這麽多年,都是秋菊一個人照顧的啊!”段野立刻反問。


    “這個……我考慮過了。”段德對此事似乎早有思想準備,慢慢地說道:“我們走了,不是還有我姐姐在國內麽?她在北京,媽媽癱瘓這麽多年她都沒有照顧過,我們走了,她應該盡孝了吧?”


    “你姐?她在北京照顧自己的孫子,脫離不開的。”段野沒想到,兒子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女兒段小英為了鍛造廠股份繼承權的事,與自己鬧掰了!你段德明明知道此事,怎麽還拿出來捅我的肺管子呢?


    “是啊,姐姐為了照顧自己的孫子,可以不管媽媽的病;我們為了照顧自己的孫子,為什麽就不能離開一段時間呢?”段德似乎是抓住了父親的話把,一下子借題發揮了。


    “段德,你是我兒子,你姐姐是我的女兒。兒子和女兒,在我心中的份量是不一樣的。”段野忍著心中的氣憤慢慢說道:“譬如,鍛造廠那些股份,我為什麽給了你,而沒有給你姐姐呢?因為你是段門之後,將來子子孫孫要繼承段家大業的。所以,你不能和你姐姐比!”


    “那些股份名義上有一百萬元,可是改製的事兒讓馬達攪黃了。你的董事長身份被馬副區長宣布無效了。


    “我繼承你的那些股份,既不能分紅得利,又不能支配鍛造廠那塊土地收取租金。名義上我是繼承了百萬的資產,但是還照樣給人家打工養活家人。


    “所以,老爸,我勸你,不要拿那些股份說事了。如果不是這些毫無意義的股份,我和秋菊怎麽會被拴在家裏這麽多年?如果跟著姐姐去北京,或者是跟著兒子去澳大利亞,恐怕早就發財了!”


    哦,聽到兒子這麽說,段野的腦袋瓜子頓時嗡的一聲:這混蛋小子,對於自己贈送他的股份不僅不領情道謝,反倒是牢騷滿腹,好像是自己的贈予讓他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不能出去掙大錢了?早知這樣,自己把股份贈給女兒好不好?


    如果把那些股份贈送給女兒,女兒也不會賭氣離開自己,跟著丈夫去北京生活了。


    “段德,話不能這麽說……”段野覺得這臭小子簡直就是渾不講理了,但是既然吵了架,自己就得把道理說清楚,


    “改製的事讓馬達攪黃了不假,可是我們全體股東並沒有屈服。我們委托律師打官司,法院不是判我們勝訴了麽?既然勝訴了,早晚有執行的那一天。一旦法院的判決被執行了,你的那些股份不就可以回來了麽?”


    “老爸,你還做夢呢?法院判我們勝訴能怎麽樣?官方不是為了維穩把那些案子凍結了麽?既然是凍結,那個改製方案就是廢紙一張了,你贈送我的股份,就像是空氣一樣,毫無實際意義。”段德再次強調了改製無效、股份無價值的事實。


    “段德,你怎麽這麽說?”癱瘓在床上的老伴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立刻接過兒子的話碴說:“你爸把股份贈送給你,是拿你這當兒子的為重。你怎麽一點也不領情?既然繼承了我們的財產,就得盡孝道。不然,我們養你這兒子幹什麽?”


    “媽!不是我們不管你老人家。是兒子確實要我們過那邊照顧他們。剛才段德不是說了麽?我們走了,由姐姐來照顧你。她雖然在北京,到底沒出國。回來照顧你不是天經地義麽?”兒媳婦看到氣氛太尷尬了,不得不出來替丈夫辯解幾句。


    “秋菊呀,我的好兒媳婦,這些年,感謝你對我的關照!我也不想累贅你們當兒女的。可是,你公公他是個腦血拴病人,實在是沒法照顧我,這才累贅了你這麽多年。現在我看透了,久病床前無孝子!你們實在想走,就遠走高飛吧!我老太婆累贅了你們,耽誤你們出去掙大錢享清福了。對不起!”


    “媽!你何必這麽傷感?”兒子段德終於被媽媽的話說動了,不得不收回一點態度,勸慰道:“今天,我們隻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實在不讓我們走,我們就再挺一陣子,等到姐姐回心轉意了,再走不遲!”


    兒子說來說去,中心思想還是一個字:走!


    “算了!段德,當初我把股份贈送給你,就是賭一把,把孝敬我們的賭注押在你身上了。為這,才得罪了你姐姐。現在,看來我們的賭注押錯了。


    “你媽媽癱瘓在床上幾年,你就嫌棄我們了?好吧,我們老了,也不討人嫌了。你想走,就走吧!走得遠遠的,永遠別回來!


    “我雖然是個偏癱病人,但是還能動,不至於讓你媽餓死在床上。實在動彈不了那一天,一人一瓶安眠藥,萬事大吉!你們這雙兒女,就當是白白養活了!”


    段野說這些話,是用拐棍點著地板說的。他知道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兒子鐵心要走,就是不想管他們了。至於勸女兒回心轉意,不過是個托詞。


    女兒出走後,一直不回來探望他們。當然,憑著她的知識,她知道遺棄父母是犯罪行為。所以,為了避免遭父母起訴,她隻是每月定期寄一千元錢回來,說是給父母的贍養費。


    然而,錢來了,卻沒有一句話的牽掛和問候。女兒這樣做,就是想與他決裂,哪裏還有回來伺候母親的道理?


    作孽呀作孽!看到女兒這樣做,他對她早就不抱希望了。沒有想到,他一直仰仗的兒子,居然也生了離開他們的念頭。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邪性了!一個個比著勁兒的都是往外跑。不知道離開家鄉到外地到底有什麽好?為了出去淘金,竟然會連孝道都顧不上了!


    “爸!看你說的,你和媽怎麽會那麽慘?姐姐實在不回來,我們寧可不去澳大利亞,也不能舍棄了你們不是?孝敬父母,是兒女的責任。


    “況且你又把股份給了我們,我們怎麽也不會扔下你們不管呀!好了,今天就說到這,你們二老休息吧!我和段德再好好的勸勸姐姐……”


    兒媳婦是當年鍛造廠黨委書記的女兒,到底是有些教養。說話辦事不像自己的兒子那樣渾不講理。可是,今天這兒媳婦說話,畢竟是與兒子一路的。不管話怎麽說,最後都是落實在“走”上。最後她說的“勸勸姐姐”,不還是堅持要走麽?


    雖然與兒子話不投機,兒媳婦最後的話也算是不傷體麵。保全了父母和兒子的基本和諧。


    段野把老伴兒的輪椅推到她的臥室裏,正要抱老伴兒上床,聽到兒子、兒媳婦的房間裏傳來了打開電腦的聲音,大概是與澳大利亞的孫子視頻聊天吧?


    如果對他們的視頻聊天聲音裝聾作啞,也不會再有什麽事兒了。偏偏兒子成心似的把視頻聲音放大了,好像是故意讓他們老兩口聽到似的。


    段德:兒子,這幾天好麽?我的寶貝孫子是不是又長高了?


    段明:老爸,你和爺爺談判進展如何?他同意你和媽媽來澳大利亞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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