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真劍神還是假劍神呢?


    杜紛紛糾結了整晚,以至於次日起床時,眼眶深邃了,雙眸無神了,精神萎靡了。


    出門時,葉晨看著她,語重心長道:“經常做春夢對身體不好。”


    杜紛紛一頭撞在門框上。


    兩旁牆粉撲撲直落。


    葉晨出去的身影又退了回來,“腿軟?”


    杜紛紛抱著門框又猛撞了三下!


    ――傳說中的劍神氣質高華,人品俊秀,絕對不可能是這樣的!嗯,他一定是冒牌的!


    不然……


    她跟他姓!


    離開客棧,他們搭上西行的馬車。


    杜紛紛雖然之前打定主意,在這三個月要謹言慎行,非必要決不和他多說一個字,但這時卻忍不住問道:“我們去哪裏?”


    “蜀中。”


    “唐門?”杜紛紛精神一振。


    前陣子唐門起內訌死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唐大掌門的妹夫。消息傳回中原,轟動一時。


    大多數人是幸災樂禍。因為唐門出了名的護短,又擅長用毒,任你武功再高,遇到他們也要避忌三分,讓許多高手很是不爽。


    葉晨懶洋洋地靠在鄰座漢子的肩膀上,打了個哈欠道:“你和他們很熟?”


    “沒,隻是聽說過。”杜紛紛忙撇清幹係。


    葉晨失望地歎氣道:“那就不能包吃包住了。”


    “包吃包住?”


    “聽說唐門的夥食還不錯。”


    ……他不是劍神,絕對不可能是劍神!


    ‘白衣淡掃峨眉雪,一劍接花天下傾’的主人公應該是豐神俊秀、不食人間煙火的絕代俠客。每日在孤絕峰頂與霞齊飛,揮劍自賞,苦思如何突破武學巔峰。絕對不可能天天把吃吃喝喝掛嘴邊!


    杜紛紛再度加強了他是冒牌的信心。“你去蜀中做什麽?”


    “買蜀繡。”


    ……劍神要買也是買秘籍,買劍,買人頭。決不可能無所事事地跑去買刺繡。


    她定了定神,“這個揚州城也有吧?”而且絕對比親自去蜀中便宜。


    “特產一定要去本地買才叫貨真價實。”


    杜紛紛語塞。曾幾何時,人與人的溝通竟讓她如此吃力?


    他鄰座的漢子突然道:“兄弟,我的肩膀有點酸。”


    葉晨眼睛上瞟,“所以?”


    黑白分明的眸子似笑非笑。


    漢子心卻在他的目光中抽筋。半晌,他抬起另一隻手擦了擦額頭不由冒出的冷汗,“……你繼續靠著吧。”


    日過中天。


    馬車停在路邊暫作休整。


    車上的乘客都下來活動筋骨。


    杜紛紛急衝衝地跑道山坡後解手。回來時,葉晨正拿著饅頭站在樹下等她。


    綠樹、白衣、黑發。


    她不得不承認,雖然他不算最好看,卻已經算得上很好看。至少當他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時候,她的心會不爭氣地亂跳。


    “吃吧。”他遞出饅頭,笑得很和氣。


    杜紛紛受寵若驚地接過饅頭。


    ……雖然他冒牌劍神,但至少他曾在她最尷尬的時候伸出援手。她不應該用譴責鄙夷的目光來看待他。


    想到這裏,她頗為自責。


    他看著她局促得把饅頭捏來捏去,滿意地點點頭,“你飯前便後果然不洗手的。”


    “……”她剛才一定是鬼迷心竅,才會覺得他又好看又和氣!


    忿忿地拿起饅頭,她咬了一口,“哎喲!……這饅頭為什麽這麽硬?”她用指關節敲了敲,居然咚咚響。


    “因為這是半個月前的。”他笑眯眯地解釋。


    “……你不是早上在客棧買了一袋饅頭嗎?”


    “是啊。”他從包袱裏拿出一隻白嫩嫩的饅頭啃起來。


    噗!


    和石頭一般硬的饅頭在她手裏化作麵粉,隨著風飄啊飄啊飄地找地方回爐重造去了。


    至此,眼前這個葉晨和傳說中的劍神已經被她十分篤定地分成兩個人了。


    ――嘔像和偶像。


    但饅頭僅僅隻是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讓杜紛紛充分領悟到,舍豬肉榮而取偽劍神實在是她今生最大的錯。早知如此,別說一百兩,就算一百萬兩,她也會當作浮雲,仰頭目送它飄遠。


    “紛紛。”


    噩夢般的聲音響起。


    沒聽到沒聽到沒聽到……她皺著眉頭往另一邊走。


    “今天十六,我們夜裏去賞月吧?”他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她抬頭看了眼滿天的烏雲,無語。


    葉晨拿出一壺酒晃了晃,“花間一壺酒,獨酌少知音。兩個人一起喝才有意思。”


    “你可以舉杯邀明月啊。”


    “……它又沒收了我一百兩。”


    都是一百兩惹得禍!杜紛紛憤憤地踹著牆腳,“不要,我要睡覺!”


    葉晨眨眨眼,“那好吧。”


    ……


    這麽好說話?


    杜紛紛看著他悠然遠去的背影,心中默道:為什麽我感到這麽不安呢?


    晚上的夥食大有改善,終於不再是那千篇一律的饅頭就醬油了。


    杜紛紛意外地看著桌上的四大碗,屏息等他慢慢揭開覆在上麵的蓋子。


    第一碗,綠豆湯――


    兩顆綠豆大碗湯。


    第二碗,陽春麵――


    一根麵條掛裏麵。


    第三碗,過橋米線――


    沒有米來沒有線。


    最後――


    老母雞洗澡水放中間。


    “……”杜紛紛鎮定地放下筷子,“給我勺子就行了。”


    入夜,紛紛起來上茅廁。


    她邊跑邊聽見四大碗的湯水在肚子裏晃蕩晃蕩得響。


    茅廁門口,葉晨笑眯眯地堵著門。“紛紛,我就知道你晚上睡不著的。”


    “不是,我隻是來解手。”


    “我等你。然後我們一起去賞月。”


    “不要,我要回去睡覺。”


    葉晨和藹地笑道:“還是你想我們現在就去?”


    ……


    很多年後,葉晨在某天突然想起了賞月那天的事,好奇道:“紛紛,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賞月嗎?”


    杜紛紛仰頭,茫然地看著他。


    “不記得了嗎?”葉晨笑容開始變甜。


    “記得,怎麽會不記得。”杜紛紛悵然地吐出口氣,“那是刻骨銘心的冷夜,我爬上屋頂吹了一晚上刻骨銘心的冷風,最後拉了三天刻骨銘心的肚子。”


    葉晨感慨:“真是美好的回憶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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