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坐落於遼東黑土之上的檀州城依舊在北涼的陣陣戰鼓聲中被吵醒。


    那擂擂戰鼓之聲響起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北涼的攻城大軍。


    這一個多月,城中的守軍和百姓早就習慣了戰鼓聲,金兵畏懼,老百姓期待。


    雖然攻勢一如往日,不見增強也不見減弱。但是那大軍之中似乎憋著一股子殺意,蓄勢待發。


    檀州城頭的東城牆後有一處軍營,軍營內豎著的就是脫哈木的將旗。


    營房內的脫哈木正斜靠在椅背上,頭腦後仰的閉目沉思,耳中滿是投石車砸進城中的轟鳴聲以及雙方士卒的喊殺聲。


    作為守城主將,他也不需要每天都到城樓上呆著,有時候也會在大營中坐鎮。


    就算他再不怕死,天天到那城頭上晃悠也保不齊哪天就被砸死了,更何況他還不想死。


    “打吧,我看你們怎麽爬上這城頭。等援軍到來,你們就都變成死屍了。”脫哈木晃悠著腦袋小聲嘀咕著。


    這近一個月的攻城,雙方都已經折損了數千人,戰事談不上有多慘烈,但是也給了城中守軍很大的壓力,再加上援軍遲遲不到,脫哈木雖然心急但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各城門外的北涼攻城方陣依舊是幾百人一組,在投石車和弓弩手的掩護下不斷攀城。


    今天的攻城士卒換成了清一色自遼東入伍的新兵,經過一個多月的磨煉,其實他們早已成了老兵。


    現在北涼軍登上城頭的士卒較一開始已經增加了許多,攻勢順利時甚至能在城頭上堅持小半個時辰。


    但是城頭上的金兵加紅頭兵足有兩萬之眾,一旦北涼軍登城就會拚死反撲,所以北涼軍遲遲未能擴大戰果。


    在東門外的攻城大軍之後,塵嶽和褚玉成等幾名將領駐馬而立,清一色的身披鐵甲,腰佩涼刀。


    塵嶽看了一會兒城頭,微微皺眉道:“這檀州城確實是座堅城,照這般打法,沒兩個月拿不下來,而且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褚玉成點頭附和:“對啊,要不然怎麽稱之為黑土第一堅城呢。而且城中水源糧草都不缺,弓弩兵器也囤積齊備,困也困不死。”


    “幸虧我們有妙計,哈哈。”厲拔天在一旁輕笑道。


    幾人都是會心一笑。


    “王守仁那邊準備好了吧?”塵嶽微微偏頭問道。


    褚玉成點頭道:“五千士卒皆以整裝待命,等戌時時分就會進入地道。”


    “騎軍呢?”


    “右騎軍和天狼軍也都萬事俱備,隻等入城!”


    “好!”塵嶽沉聲道:“戌時之前,四門弓弩手全部至東門外集結,攻城前我們再送他們一場暴風驟雨!”


    “諾!”


    眾人齊聲應喝。


    戰鬥從早上持續到了黃昏,北涼大軍的攻城節奏一如既往,幾個時辰輪換一批,但是先登營和挽遼營一直沒有參與戰事,而是在大陣之中待命。


    前方戰事正酣之時,遠在北涼大營之後的王守仁營中正有五千人人席地而坐。


    進入城中的幾條地道口就在此營之中。


    五千人涇渭分明的分成六隊,最前排乃是王守仁、石烈、臧城和孫昌四兄弟,還有另外兩名軍中的校尉。


    每一隊最前排的士卒腿邊都放著一把鐵鍬,其後大約有百餘名士卒手持圓盾,還有百餘名士卒腰上綁縛著那麵雲鼓。


    到時候雲鼓就是進攻的信號!


    人人臉色肅穆,都憋著一股氣,想要洗刷頭頂那叛徒二字。


    雖然北涼軍大體上接納了他們,但是他們自己總覺得低人一等,不打一場硬仗很難真正獲得尊重。


    王守仁不言不語,隻是偏頭看了一眼那正緩緩落下的夕陽,手掌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腰中的刀柄。


    隨著夕陽漸漸落下,天色變得越來越昏暗。


    一直待在城下的脫哈木已經來到了城頭之上,一名守城的偏將連忙迎了上來:“將軍,您就不需要每日來城頭巡視了,我們守得住。”


    “不來看一眼我不放心啊,今天城上情況怎麽樣?”脫哈木目光看向城外的北涼軍問道。


    原來脫哈木一直對北涼軍攻城的能力心有餘悸,雖然不用一直在城頭上督戰,但每天都必須親自來看一眼傷亡情況。


    “老樣子,四門穩固如初,今天折損了數百人。”偏將也回頭看了看城外正在撤退的大軍:“這天色黑了,北涼軍也該撤了,今天應該到這就結束了。”


    北涼的攻城一直都隻在白天進行,所以晚上就是金兵休息的時候。


    脫哈木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便在城頭上巡視起來。


    城頭上不少金兵正在打掃戰場,戰死士卒的屍體搬運到城下集中處理。而被投石車砸壞的城牆也需要加緊修補,還有人在收集箭頭,一片忙碌的景象。


    城外在漆黑夜色的掩護下,北涼軍正緩緩撤退,不少星星點點的火把在移動,有幾支千餘人的騎兵往來遊弋,防止金兵出城偷襲。


    脫哈木看不見的是,在那攻城大軍撤退的路上,有一支數目龐大的弓弩陣在悄然集結。


    那總人數近一萬的弓弩營大陣人人手握強攻硬弩,漆黑色的箭頭宛如毒蛇般在吞吐著殺意。


    厲拔天手握彎刀,站在弓弩營大陣的中央,目光凜冽。


    在弓弩陣的後方是由體力充沛的先登營、挽遼營總計八千步卒組成的步軍方陣。


    這將是接下來攻擊檀州城的主力。


    在攻城大陣的後麵,有一座高大的將台已經拔地而起,微弱的火把亮光正映襯著塵嶽臉龐上的冷漠。


    不久之後,靜靜等在一旁的褚玉成終於起身,在塵嶽身邊低聲道:“戌時了。”


    塵嶽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開始吧。”


    褚玉成眼神冷厲,手掌一揮,將台上一麵令旗揮舞,隨即便有一陣號角聲從將台之側響起。


    “嗚~嗚~”


    號角聲響起的刹那,厲拔天眼色瞬間冰冷,抽刀而起,怒喝一聲:“遼東!風起!”


    弓弩陣及身後的攻城大陣近兩萬人齊聲怒吼:


    “風!風!風!”


    弓弩營人人彎弓如滿月,伴隨著風起之聲,密密麻麻如蝗蟲般的箭矢便從大陣中升騰而起,穿透漆黑的夜色徑直飛向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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